杨富贵送走了老娘,听见屋里婆娘孩子的哭声又是心疼又是烦闷。他进屋接过孩子道“大妞二妞你们出去耍会儿,就在外头别乱跑,让你们娘先睡会儿。”先前煮的糙米粥跟黑菜窝窝还剩了点,他瞎对付点就是了,可婆娘刚生了孩子,总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杨富贵看着怀里的女儿,孩子正睁着双眼珠咕噜咕噜转,看看四周又看着他,仿佛能看出来门道似的。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哪怕心里再失望对孩子也总是爱惜的,总算是又换上了一张笑脸。
两个小姑娘用衣摆抹了眼泪鼻涕,牵着手从门框跨了出去。
等她们离开后,杨富贵在柜子里摸了一阵,朝孙婆子欠身感激道“孙婶儿,眼下家里走不开,等我哪天空了去看看您,今儿个就不再麻烦您了。这天也忒热,我送您回去,您到家好好歇个觉。”
眼下正是六月中,最是热的时候,孙婆子早先就打算走的,这耽搁了一会也不早了,家里孩子们估摸着等自己吃饭呢。虽说才在这吃了没一会,可心里可怜他们家,统共也没吃几口。
又叮嘱了张氏两句,孙婆子便起身要回了,口中再三的说着让杨富贵好好照顾婆娘孩子,不用送她。
杨富贵哪会听,他把孩子放炕上让张氏搂着,赶紧追了出去,硬是塞了接生钱给孙婶子。一小块儿红布包着,里面放了六个铜钱,也算不少了!
张氏这时才有空细细打量刚生下的孩子,她看着襁褓里的一小团边哭泣边说“三妞,你咋不是个男娃呀,你要是男娃多好啊。你奶她太不是物了,就是看娘好欺负,见天的作贱我。娘傻乎乎的信了她,这几年你爹给我存的月钱都被她骗了去,如今家里连根多余的线都没有,你可咋办呐……”
也许是血脉相连,杨青青看着眼前这个渐渐睡着了的女人,心里是及其心疼的。这不像是做梦,她怕是真重生了,也是人家的孩子了。也许是新生儿,没想多久杨青青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富贵送走孙婆子之后,随便扒拉了几口粥,轻轻关了门,带着两个女儿回了老宅。
这时候杨家各房都在各自屋里午休,他静悄悄的进来谁也没有注意。杨富贵径直去了上房。杨老爷子正皱着眉头拿着烟斗哒吧,他都快六十了,头发白了一大半,看到掀开门帘的老三跟两个穿的破烂的小孙女,眉头一下皱的更紧了。
他示意老三先出去,这才不慌不忙的下了炕。
杨老太太年龄大了睡得浅,没一会就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道“老头子你干啥去,外头这么大日头。”
“我出去撒个尿,你好好睡你的。”杨老爷子随口扯了个慌,在屋里又摸索了一阵就出来了。出来之后他示意老三跟着,他在前头走着。杨富贵见状赶紧牵着孩子跟上!
没走多远,杨老爷子就近找了颗大树,在阴凉的地方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杨富贵也没讲究,他直接坐在了地上。
老爷子坐好之后没理他,先是从怀里掏出来个小布包,布包裹了两层,里面是两个水煮鸡蛋,还有两个粗面饼。
老爷子示意两个孙女到跟前把东西给俩人分了之后道“你俩人儿去那边耍会,把东西吃了,爷要跟你爹说会话。去吧,慢点别噎了!”
等俩孩子牵着手走开了,他清了清嗓子里的老痰,跟杨富贵开口道“老三啊,你也别怪你娘。她那人啥样,你是她生养的你能不知道你的亲事随你折腾了几年,才总算是如了你的意,我呢,也松了口气。起初你才成亲那阵儿,你娘就跟我说过你媳妇的脾性,我还想着你媳妇跟她脾气还挺像的,俩人磨合磨合,应该也能相处的来。可谁知道你媳妇那脾气比你娘还厉害,俩人在一起那跟针尖对上麦芒一样。从她嫁进来到现在,俩人三天两头的吵,这是第几回了都没个数!这下真把你娘弄上火了,我也真拿她没办法!”
老爷子连说带比划的,不等儿子吭声,他吧嗒了一口手里的汗烟又叹道“你媳妇这你看着给她买点啥补一补,听你娘说还是个姑娘她说啥难听的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心里的气儿还没过呢。咱老杨家不缺小子就缺姑娘。你看你六妹,我跟你娘最稀罕的就是她。再看看大妞跟二妞,你看看她俩穿的是啥,咱老杨家啥时候寒掺成这样了回去好好给孩子拾掇拾掇。我这里钱也不多你先拿着,别让你娘他们几个知道。”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钱,并一块小银子,看着不少。
确实,二两银子都够一般人家省吃俭用过两三个月了!
杨富贵接过银子后郁闷的低喃道“爹,都是我的不是。只是当时我媳妇也可怜,她俩又是三天两头的来一场,我哪知道这回是来真的!我媳妇儿那时又大着肚子。看她娘家人那个德行我就来气,总不能最后连我也不管她吧!”他老娘的脾气他知道,不管吵闹,过后俩人还是亲母子。可张氏的脾气他也知道,如果当时不顾着她点儿,可能真要过不下去了。
并且老娘说卷铺盖就卷了铺盖,啥也没来的极拿,转身那屋门儿就上了新锁。
老爷子瞪他一眼,不高兴道“怨不得你娘骂你没心肝儿,你看看谁家当媳妇儿的一天天跟婆母对着干的,就她不服管了再说,虽说手指都有长短,可你看我跟你娘又偏心你们兄弟哪个了要说偏心,你娘她就偏心你。你前头那两个
哥哥跟姐姐没的早,从你大哥到你小弟,哪个她不当眼珠子一样这次你只顾着媳妇,伤了你娘的心你知道不”
杨老爷子也是气的上火。说罢他不耐烦道“行了,快回去吧。你也不老小了,有些事儿心里要有杆秤。实在家里顾不过来就把俩孩子送过来!你娘也就嘴上说说,还能真不管”说着老爷子把旱烟袋往地上敲了敲,摆手就要走!
杨富贵赶紧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去搀他起来道“家里头我托了大柱媳妇帮我看着呢,那我回了啊爹,有啥事你让人喊我。我这最近就在家不进城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背着手往家里走,杨富贵看他进了宅子,这才又露出一脸愁容,叹着气去喊一双女儿。
到家之后李嫂子在院子里忙,她简单的煮了碗面疙瘩,上面撒了个鸡蛋花,放了点红糖,盛了一大海碗端去给张红霞。张红霞半靠着炕道了谢,接过来也不嫌烫,边吹边大口的喝进了肚里。看杨富贵回来了,大柱媳妇没多待。
杨青青这会儿也醒了,她饿的不行,细声细气的哭着。
张红霞呼噜呼噜加快速度喝完,赶紧扒开衣服喂孩子吃奶。这时候奶已经下来了,只是不多,杨青青本能的使劲儿吸吮着,呃微甜,稍微带点腥气。
怪不得老话说使出吃奶的劲儿,这吃奶果然费劲,没一会她就觉着累,听着新父母的说话声,吃着奶又慢慢睡着了。
第二章下张氏诉屈
杨富贵小声哄着张氏“红霞,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咱们都不提了。先把你身体养好要紧,过两年咱们准会生个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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