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分卷阅读8

    地上,不断颤抖,蜷成一团,试图护住断腿。狱卒从口袋里扯出一条长长的洁白丝巾,缓缓擦净手中的匕首,说:“我是京城狱卒,竟不知道举人见了省台,要在地上躺着。”

    小满嘶声叫道:“你干什么?”

    狱卒擦净了匕首,将匕首缓缓收到腰间,丢下丝巾,丝巾如一团染了红霞的云朵,翩然落在小满脸上。狱卒俯瞰着他,悠然道:“劝你还是省几口气,过些日子,才是累时候呢。”

    小满躺在地上,目送那狱卒慢慢远去,脑中混乱,双腿剧痛难忍,忍不住又呻吟起来。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忽听有人踩着走廊粘腻的砖石,发出啪嗒啪嗒的低沉声音,他眯缝着眼望去,那人衣袍鲜亮,在昏黄的烛光下色泽闪动。小满喉头哽咽,一句“平安”差点叫出口,就见那人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丰神俊朗,对着他微微而笑。

    不是平安,而是一道前来的杜公子。小满刚刚热起的心复又冷却,又一股新的热流涌起,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杜公子一笑,说:“怎么,你现在倒是认得我了?”

    小满虚弱的喘息着,浑身高热,口渴难当。值此溺水之时,便是能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更何况杜公子比稻草要大得多。他勉力睁开眼,说:“杜公子,之前冒犯,大是不该。请你到……请你到官府去,告诉他们一声,我是被冤枉的,成不成?”

    杜公子又是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柄折扇,哗的一声展开,呼啦啦在面前扇来扇去,说:“你自然是冤枉的,但我也没法替你去作证。这可是谋逆大罪,只能怪你自己,没事为什么牵扯上平安。”

    小满苦笑道:“我家先生……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知道……百花酿当年的少当家……,如今有了机会……我怎能不去打听打听……”

    杜公子合拢折扇,用折扇在嘴角一点一点,道:“你要知道,平安是神仙,你只是个人。”

    见他说了半天也不肯帮忙,小满渐渐失去力气,浑身火烧火燎,轻声说:“水……”

    杜公子抄起地上的一只茶碗,伸长手臂,将碗里的半碗水都倒在他嘴里,说:“怎么不吃饭?”

    小满顺着他目光,看到脚边放着的托盘,里面白的是干馒头,黑的是酱菜,想必是在他昏迷时候送来的。

    杜公子放下茶碗,在衣襟上揩了揩手,说:“看在你为了平安进监狱的份上,我来救你出去。”

    也不见他做了什么,小满只觉得身子一轻,再定神一看已经身在城外,夜风习习,天空郁郁,头顶一抹惨白的斜月,挂在初见端倪的繁星中。

    “把腿包上。”

    小满接过杜公子递给他的白丝巾,费力的包扎双腿伤口,杜公子站在一边,始终没有出手相助,等他包完了,说:“快点跑吧。这是逃狱,加上谋逆,你这辈子是别想踏进京城一步了,现在快点跑回良常村,多半还来得及。”

    那丝巾似乎有奇异的力量,小满腿部疼痛渐减,虽然一跳一跳的疼,但已经不是适才抓心挠肝的疼法了,只是身上还是一阵热一阵冷的,他直起身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杜公子一双桃花眼眉眼弯弯:“大概是看你顺眼吧?”

    “我心中已有心上人了。”小满正色回答。

    杜公子闻言冷下一张脸,淡淡道:“你这就是不知好歹了。我问你,那个少当家,你和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送他萤火芝?”

    他一直笑靥如花,突然拉下一张黑脸,让人甚不习惯。小满一时转不过来,呆呆的说:“因为我没有别的东西了,他又是大商户的当家,见过世面,我只有这个可以送他……”

    杜公子冷笑道:“我应该说过,银灯草是沿着银矿生的。他为了大宝藏,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小满忽然想起他为什么觉得杜公子的声音熟悉了,他指着杜公子,失声道:“你是探山客!”

    杜公子笑道:“不蠢,剩下的你多半就可以自己想了。”

    他呼哨一声,一匹高壮白马颠颠儿的从路边跑了过来。

    杜公子扶小满骑到马上,伸手在马脖子旁边拍了两下,低声说句“有劳”了,但声音似乎含着笑意。白马斜着眼睛瞧他,忽然口吐人言:“姓杜的,走着瞧!”

    第八章

    白马蹄子一顿,腾空而起,小满慌忙抱住马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听到白马在恨恨的唠叨:“姓杜的该死,把我当什么了,下次见到他,一定把他当成狗屎踩扁!”

    但他也没心思听了,白马是神仙,平安是神仙,杜公子也是神仙。白马缩地成尺,每一步停留,他都只能短短望见一眼。第一步落在青瓦房上,从茜罗窗里,他看到红罗帐卷,鸳鸯被铺,两名男子正衣衫半解依偎在一起;第二步落在五步堂前,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他舞剑,马蹄和剑风惊动了堂前的萱草;第三步落在书房密室,那白衣男子手持长剑,对面摔倒了一个红衣男子,鲜血染红了他胸口的刺绣;第四步落在荒郊野岭,螟虫唧唧,皓月朗朗,那白衣男子垂首坐在一座坟前。

    纵跃而过的白马风掀起了那人的长发,小满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心中隐约升起一股熟悉感,但那轮廓却陌生得很,既不是先生,也不是平安。

    白马落地,小满看到熟悉的山路,山前粗壮的松树枝叶虬张,他曾在那松树上和人分过一盒金平糖。

    白马一抖身子,将小满摔下,跺跺蹄子,很高兴地说:“喝老杜的酒去!”

    小满挣扎着爬起,找了个树枝撑在腋下,再回头,白马已经消失无踪,唯有天边星辰闪烁,片刻后,连那颗星辰都湮没。他叹了口气,眺望迢迢山路,那是他自小就爬惯了的,他第一次发现,山路这么陡,这么长。

    好容易挨到山上,已是金鸡高照,鲜血从他裤管下方涔涔而下,小满分不清眼前白晃晃的是太阳,还是失血过多的金星乱冒。村民见了他,竟然睁大了眼睛,满是惶恐,乡音无改,对面不识。

    小满抓住一个人,问先生在何处,他模糊又清晰的视野里,看不出那人是李大哥,还是李二哥,只能听到那人粗狂的声音,字字震耳欲聋。

    “他没福!他干儿子考上那天,他就死了!县太爷吩咐葬在外面的乱坟岗!等他干儿回来大办一场才能迁!”

    小满松开那人,一瞬失去平衡,跌倒在村路的黄土里,无数双脚围着他转,踢起一头一脸的尘土,先生不在了,平安呢?

    小满撑着树枝,先去了村尾的乱坟岗,天气太热,不能在家里停尸,没人守灵恐怕生出什么事端;也不能随便带去葬在自家坟里。直到他死,村民才惊觉没人知道先生的名字,五十年来,他租县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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