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农竟然以这般稀松平常的口气,说出买名碟之事!要知道朝廷明令禁止买卖名碟,这是知法犯法!他常与廖师傅行走在市井之间,官府常常派人查处,他才知道的。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云鹤与齐骛下了马车。齐骛将名碟递过去,看向验看名碟的兵士。只见那兵士捻了捻名碟纸张,将名碟上的文字看了一遭,随后便还于他们,马上放行了。
齐骛眼眸一睁,这便好了?
云鹤见齐骛楞在那儿便挑了挑眉,捏了两张纸,带着他重回马车上。
一路上,云鹤偶尔会停下,或是买一个小吃食,或是买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停下的时间不多,但齐骛总觉得都是为他而停的。吃食是他喜欢的口味,小玩意儿也是上了马车便递到他手里。
“大人……”齐骛握着那九连环道,“我……都这么大了,不玩这些个小孩儿玩具。”
“小孩儿玩具?”云鹤道,“那你都解开了,我便给你买大人玩的物什。”
“大人玩的物什?”齐骛诧异,“是什么?”
云鹤支了一边脑袋看他:“你猜。”
齐骛:“……”
云鹤的墨发尽数束在冠里,露出干净光洁的脖颈。那脖颈上的红印那么鲜明,低矮的领子根本没法遮住。齐骛不禁楞住了。
云鹤似乎也没打算要齐骛回答,轻轻打了个哈欠道:“你玩着,我睡一会儿。”说着,便阖眼睡了。为了这次出使,他整整一个月都没怎么睡好,昨日从京都到西北边境又费了好一番气力,实在是累得很。他怕齐骛闷着,才时不时给他买些东西。
齐骛从愣怔中回神,为什么会觉得那些个红印子挺好看?他不免皱了皱眉,随后垂眸落在正要玩手里的九连环,只动了一下,便有清脆的碰撞声发出。齐骛看了一眼呼吸轻缓的云鹤,小心地将九连环收起来。
吃零嘴儿,嘴里会发出咀嚼声;玩小玩意,也会有声响发出。齐骛为难地摸了摸下巴,到底是什么都没干。他将一脚支到坐凳上,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致。从绵延的荒原到浓绿的密林,从潺潺细水到粼粼湖泊,又是从热闹街市到恬淡农家……齐骛看了一路,倒也并不觉得很闷。
轮下一颠,齐骛眼明手疾地托住了云鹤的脸。他好似真的很累,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若不是接得快,指定得砸到地上去。可是,大人不醒来,他便要一直这么托着他?齐骛看了一眼云鹤的面容,眼下一片青灰,果然是很累。脑袋在手心里,齐骛便顺带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面容上除了一点点脂膏修整,并没有戴面皮。齐骛想到这儿便牵了牵嘴角,也对,罗那大司农怎会学那等手艺,又不是廖师傅同门。
前头的车夫在颠簸之后正要回头询问一声,却是见佩剑的那位正跪地托着对面那位的脸,目光是那般温和,令他顿时便失了语。他回头轻道:“莫不是自家夫人?小郎君可真会疼人!”
“夫人”云鹤其实早在那一道颠簸之时便醒来了,没料到齐骛动作那么快,瞬间接住了他。要控制一道呼吸对他来说十分简单,云鹤心思着要逗一逗还是吓一吓齐骛,还没想好却是感觉到齐骛在端详他的脸。云鹤有些尴尬,自己的脸被人托在手里,还被那么近地端详。他第一反应是庆幸并没有戴面皮,从考学到做官,他都是用的与本身十分相像却有一点点差异的面皮,为的就是赫家人找来不会发现异状。他知道齐骛并没有学过用面皮来易容,但从廖师傅那儿听到齐骛对面皮有过起疑,幸好!他正想着是不是要装作刚醒来,好摆脱这样尴尬的姿势,却是听到车夫的轻语,瞬间便不敢醒来了。
车夫是对着马蹄子嘟囔了一句,言语淹没在马蹄声里,齐骛耳力也是很好,可却是云里雾里,没反应过来车夫误会了他与大人的关系。他又看了一眼沉睡着的云鹤,心思这么托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坐到他身旁,将头小心地靠到自己肩头。又一个颠簸,齐骛又飞快地扶住云鹤,索性揽住了他,由他靠在自己颈窝里睡得舒服些。
云鹤本想借着这么一颠簸醒过来的,被齐骛那么一揽便忘记了动作。背后是温热而硬挺的胸膛,颈窝那处却又十分柔软,一靠便觉得十分安稳。他果然是长大了,云鹤暗自感慨。若是以前,齐骛的身体必是柔柔软软,哪里会有这样硬邦邦的肌肉。那个小小的娃娃竟长得这么高,这么壮,丝毫没有以前那样柔软瘦弱的影子。他微微牵起了唇角,有这般稳固的“靠枕”,倒是舒服了许多。这么一想,他便没有再醒来的意思,又睡了过去。
除了巅城那座必要出入的城门,之后车夫都是尽量避开了城中的道路。齐骛跟着廖师傅走了不少路,很快就发现,车夫走的大多是乡郊之路,且是没有兜兜转转的近路。看来,赫大人很赶时间,身为大司农自然平素应是很繁忙的,而如今又要出使若弥,料想也是更忙。大人为了他,还特地抽了时间过来看他,从京都到巅城怕是马车要走好些日的。
齐骛发现,自己欠了他许多许多。救命之恩,抚养之恩,光是找廖师傅来教授他武艺便是要花许多银子。齐骛想起廖师傅很早很早之前说的百两月俸,手指一掐,这三年多怕是花了他不下四千两银子了!齐骛知道,云鹤平素过得很节俭。他眉头一皱,要怎么还呢?眼眸落到近旁发顶,又开始思索云鹤为甚待他这般好。就因为他是齐鸣的儿子,便花费这般代价?就算他父亲在,都不可能有待他这般好的。可若不是如此,齐骛还真想不出还有其他甚么理由。
直到傍晚时分,车夫在乡郊街市的一处客栈停下。马车一停,云鹤立马醒了过来,这一路睡得还真不错,直起身来的时候还微微有些迷茫。齐骛还是第一次看到云鹤这样的姿态,与平素在姨娘们面前端的清淡优雅不同,也与在伏写案轴时的专注睿智不同,这会儿是全然的不设防。清清白白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情都迟缓得很。齐骛不禁轻轻一笑,甚至有揉一揉他面颊的冲动。他立马垂下眼眸,他怎么能想揉一下大司农的面颊?这个冲动有些诡异!
云鹤很快恢复清明,对上齐骛的脸庞,他才想起方才是一直枕着他的肩窝睡的。他看齐骛有些僵硬,便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脖颈:“我……是不是压到你了?”
“没。”齐骛道,“我观老爷实在累极,便……”
“谢了。”云鹤倒是一点都不扭捏,随后看了一眼马车之外,天际之上已有些许暮色,便皱眉,“我一睡竟睡了这么久,你怎的不叫醒我?”靠在齐骛身上那般安稳,便睡得深沉了些,连午膳都错过了。车夫随身都会带一些干粮,主家不叫停车用饭,他自是不会停下的,可齐骛被他靠着,竟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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