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般不敢救,怕惹麻烦。”
赵识途想了一会儿,又问:“这次这人是什么时候收治的?”
骆欢道:“昨天正午发现的,昏迷了一整天呢,怎么了?”
赵识途摇摇头道:“没什么。”
骆欢歪着脑袋打量他,没看出名堂,索性抬手一指:“医馆就在前面,你们进去看看就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赵识途疑惑道:“你又怎么了?”
骆欢盯着不远处亮灯的窗子,喃喃道:“不对……有血腥味……”
第18章凶刀煞血光(六)
赵识途诧道:“血腥味?会不会是那病人身上的。”
骆欢摇头道:“不会,医馆里平日常备药草,也给病人敷过,照理不该有这么重的味道。”
赵识途举目望去,那医馆里的灯还幽幽地亮着,窗口却看不到人影晃动,安静得不自然。
“我先去看看。”李大哥回头嘱咐了一句,便快步往医馆走去。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加快步伐,跟在他身后。
越是接近医馆,味道便越是强烈,李大哥的步伐也越走越急,最后索性跑起来,一把推开医馆的门。
下一刻,他像雷劈中似的,呆然僵在原地,半晌,踉跄地退了一步,用手撑住门框。
赵识途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究竟是怎样的事,才能让一个沉稳敦厚的人震惊至此。
他第二个到达门口,向屋子里望去,即刻便知道了答案。
难怪血腥味如此浓郁,那房间的地面上淌满了血,竟全部来自一个人的身体。那身体里的几乎全部的血液,在地上汇成一条殷红色的河流,却比河流更浓稠,更凄艳。
浓稠的血,边缘铺成花瓣似的弧状,还没来得及渗进泥土。
死亡的味道。
赵识途不忍再看,原来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体里也有这么多的血。
骆欢跑在最后面,扒开人缝想要往里挤,被上官情抓住衣领,拎到了门外。
骆欢挣不脱,回身怒道:“放开我!放开我!”挥起拳头,毫无保留地砸向上官情的胸口。
上官情生生接了一拳,喉底泄出一声闷哼,可抓着骆欢的手竟然分毫未动,仍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明月珠也侧过身,挡在骆欢面前,摇头道:“别看了,是寒儿,他……被人杀死了。”
“什么?”骆欢呆若木鸡,隔了少顷,才木然地问道:“谁?谁杀了他?燕先生呢?”
明月珠道:“不知道,房间已经空了。”
骆欢仍在摇头:“不,怎么会这样?我们不过耽搁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什么人能潜入镇上?”
赵识途也缓缓转过身,眉头紧锁,沉声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人根本就在屋子里。”
骆欢道:“对了,连那病人也跟着一起消失了。难道是他干的?他掳走了燕先生?”
赵识途缓缓点头:“只能如此推断,那人可是个武夫?”
骆欢道:“他身上的确带了一把刀,可是……我明明检查过他的伤,他的肩伤很重,绝无半点虚假。”
上官情沉声道:“若是他练过罗刹功,别说肩伤,哪怕少了一条胳膊,也能强行提运真气,提刀续战。只是那伤口也会加倍撕裂罢了。”
赵识途恍悟道:“所以死者的伤处也会有黑血残留,只因凶手无法自控……这罗刹功当真乖戾。”
上官情道:“既要化身罗刹恶鬼,又怎能计较一己之身,说是邪功也并不为过。”
几人想清了原委,便又转回去查看房中的状况,李大哥还矗在门边,面如死灰,怔怔地盯着地上的血泊。
赵识途代替他穿过血染的地面,来到尸体身边,蹲下查看情况,而后回头道:“和那三人是一样的。”
——斩头,乱刀,黑血。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世上再没有比死亡更沉重的事,曾经安静的医馆笼罩在悲恸中。
竟是李大哥率先打破沉默,他缓缓地转过身,不再看房中的状况,挥袖将门边的烛灯熄了,引着其余人走回前院。才开口道:“燕先生不通武艺,怕是已经被凶手掳走。”
骆欢六神无主道:“他……他也会被杀吗?”
赵识途道:“既然那人没有杀他,想必还另有目的,他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骆欢便上前扯住他的衣襟道:“我们得去救人,抓走燕先生也没有用的……你们,你们不是来保护他的吗?”
赵识途沉声道:“小鬼,你知道燕先生把宝物藏在何处,是不是?”
“我……”
“否则你怎会作此反应,事到如今,如果你真心想救人,就该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骆欢仰起头来,愤恨地盯着面前的人,见对方不为所动,最终攥紧拳头,转身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然后呢?也死在乱刀下?”
“我不怕!”
赵识途忽然上前一步,扳过他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
骆欢大惊:“你干什么!”
“你不说,我只能自己看了。”赵识途咬着牙答道,而后将他的衣襟向外扯开。
骆欢的身形矮小,外衫原就宽松,被扯了一把便滑到肩头,露出里面的内衫。
然而内衫却与粗布外衫截然不同,刚露到外面,便显出纯透的质地。
仔细看去,这内衫是由细丝纺成,针脚细密平整,不知叠了多少层,表面却依旧光顺,浑然一体,透着金箔似的姣好色泽,光彩夺目。
赵识途惊道:“金丝雪蚕丝!”
这是一种极珍贵的材料,采自北疆雪山,金丝雪蚕栖息之所,单根蚕丝轻柔剔透,纺在一起却有惊人的韧性,赵识途的扇骨里夹了薄薄一层,便足以抵冲钝刃的击打,而骆欢身上的丝线竟纺成了一整件。
赵识途又问道:“这衣服便是燕先生的宝物吗?难怪你之前那么胆大,连上官的刀也不怕,原来是因为穿着它。”
骆欢的眼睛瞪得浑圆,忽然张大嘴巴,哇地哭了出来。
赵识途没料到他会作此反应,登时慌了神:“小鬼你……你别哭啊,我们不是来抢的,只是问清楚来龙去脉,才好救人。”
明月珠从旁摇头道:“他哭不是因为你欺负她,扒他衣服,而是他没完成自己的任务,是不是,小鬼?”
骆欢已哭得哽咽,哪里还顾得上面子,断断续续道:“这……这件金缕衣……燕先生托付给我保管,我答应过他的……可是我非但没能保护好……还害死了寒儿,现在连燕先生也有危险……”
不管之前表现得多么机灵古怪,他也终究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明月珠叹了一声,上前在他头上揉了揉,宽慰道:“并非你的过错,只是对方太过狡诈。燕先生将宝物托付给你,他自己虽然不会武功,可只要对方找不到宝物,就会留他性命,这已是上上招,奈何君子之计,始终敌不过阴狠之谋啊。”
李大哥道:“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凶手,以命偿命,再救回燕先生,才算给寒儿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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