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盼他活着,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却高兴不起来,靳歌……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惩罚我害他叛离了佛门……”
“你说什么?”已经长成俊俏青年的玄衣靳歌,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有些诧异地追问,“你见到他了?!”
“……没有。”炽儿闷不吭声,抬起头来,泪水已然拭尽,她直起腰杆,转身摇曳而去。
她回了落脚的院子,靳歌半信半疑地朝桥那头又看了一眼,还是追她而去。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她同往常一样,仍是沉默不语,垂头默默地擦脸,拭手,用膳,而后上床午睡。
躺下以后,那人的脸毫不意外地映入脑海。
还有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
以及他们身畔,那个温柔女子。
是梦吗?如果是,她再睡一场,便会醒来了吧。又或许,迦叶失踪的这四年,其实也不过是大梦一场,只要梦醒时分,一切便会回到起点——
回到他们还携手的那一刻,回到,他们拥有彼此的曾经……
然而,泪痕又挂眼角,她不仅睡不着,心里还有份隐隐的惦念。
“靳歌呢,去哪里了?”她若是歇下了,靳歌是不是就得了空闲,回方才那处去打探了?
果不其然,侍女说靳歌刚已离开了。
怎么办,她一时大意,竟在旁人面前透露出端倪……
靳歌是乌岑的人,那也就意味着,迦叶一旦行踪败露,便回到了月氏国上下的视线里。而此时的月氏国,早已是乌岑的天下。
乌岑若要害迦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没错,尽管她心伤至此,却仍忍不住挂念着迦叶的安危——
也许是因为有过最可怕的幻想,此刻看到活生生的他,虽然她心里千疮百孔,却仍不禁,替他感到些许欣慰。
炽儿匆忙起身,摆脱了婢女的追随,悄悄又靠近了桥头那处人家。
只看到那年约三十的女子在晒草药,却没有再见到那一大一小……
她心念一动,想起菜市里人们的议论,四处询问了一下,觅着了那荒山的位置,她将长长的裙摆攥在手里,迈开脚步朝那山坡一路行去。
小路蜿蜒,草木茂密,轻易遮掩住了她的身形。
她在坡顶果然看见了一间荒废的寺庙。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庙宇,她不知心下是喜是悲,站在山门外踟蹰了许久,听见里头小女孩嬉闹的声音,心下居然有些痒痒的。
最后,怕靳歌随时会寻来,她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鼓足勇气,踏进了院中去。
“咦,姐姐?”小兰叶眼尖,迈着两条小腿儿朝她飞奔过来,“我方才也见过你!”
“……”在炽儿还不知该作何反应之前,小家伙已扑到了她的腿上,抱着她的膝盖,仰着一张粉嫩的小脸,笑容甜甜的。
“师父,师父,你快来看,我方才就说有姐姐!”兰叶像是抱住了什么旷世难寻的宝藏,怎么也不肯放手,“还是个好漂亮的姐姐呢!”
屋内淡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只是那么一个声调,却足以令炽儿心悸不已。她很想拔腿就跑,却被小女孩紧紧阻拦住了脚步。
孩子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善意的无邪。
她不忍心推开她。
心下甚至蓦地一软,有点想要矮下身去,抱抱这个可爱娃儿的冲动。
然而一想起这是迦叶的女儿……近看,孩子的小脸,更是同迦叶几乎一模一样。
她说不清心底是何滋味,只呆愣在远处,直到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一抬头,望见那张俊美到更令人心悸的脸,对上他漆黑的眸,她只觉四周景物忽然间旋转起来,山风拂面,翠叶摇枝,鸟鸣清幽,一切,都仿佛在刹那间变得虚幻。
虚虚实实,似假还真。
却尽皆如命中注定。
九十
破庙歇脚的美丽女施主(珍珠3500加更)
“这位……施主,是迷路了吗?”
那面目俊秀的男子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直视,只盯着她脚下那小人儿,“兰叶,不要胡闹,放手。”
小家伙显然很听他的话,虽然还仰头看着炽儿,恋恋不舍的模样,却仍乖巧地松了手,退到几步之外,歪着小脑袋,打量着天仙似的大姐姐。
小孩儿独有的奶香好似还淡淡萦绕,炽儿心下又酸又软,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施主,施主……
他竟然唤她施主!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看她的神色,平静恬淡,如同看着任何一个无关痛痒的过路人!
“迦叶……”
他的名字还在她喉间,吞也不是,吐也不行。
最后,硬是咽回了肚里,化作一道模糊的叹息。
在那一瞬间,对面那人忽而掀起长睫,认真地审视了她须臾。
炽儿反倒不敢再看他,双目低垂,无意识地盯着他脚边一株杂草,因为害怕随时会滴下泪来……
“施主看起来有些面善。”他的嗓音醇厚,与四年前,分毫无差,可是说出的话,却令炽儿愈发无所适从,“可是先前在镇上见过?”
他对她,带了两分善意,一分探究……
明明先前那样亲密过的两个人,如今,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
他是真的忘记了?遗忘了过去所有的一切?!
……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炽儿渐渐开始冷静下来——迦叶落水失踪,幸得生还,即便真的失落了记忆,也已是上天垂怜……
就算,就算他真的忘了她和她的孩子,与其它女子发生了些什么,她,是不是也应该体谅?
心里是这么想的没有错,可是真的去做,她发现自己根本大度不起来。
活生生的小兰叶就在眼前,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的娘亲在哪里?他们一大一小,真的就在这荒废的寺庙里住了多年?
……
太多太多的疑问,她急待于弄清。
太多太多的情绪,她一时难以下咽。
“我新来镇上,原以为这寺庙还有香火,便贸然前来了。”她环视着四周,寥落的景物,“不小心却与家里人走散了,不知这位……大师,能否让小女子在此处歇歇脚?”
她隐去情绪,细声请求,仿若真是一个无助的弱女子,初来乍到,只为讨碗水喝。
还不待那没有剃度的“大师”说些什么,小兰叶却是一蹦三尺高,蹬蹬跑去搬出一把竹椅——
小小的人儿,抬着把比她还高的竹椅,甚是吃力,兰叶却咬着牙儿呼哧呼哧地搬了一路……将那椅子在阴凉又干净的一处地儿放好,又伸出袖子擦了擦灰尘,跑回来牵起炽儿的裙摆,邀她去坐。
“姐姐,我给你拿扇子扇扇风!”炽儿刚一坐下,小娃儿又噔噔噔跑去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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