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曲》分卷阅读91

    :“先生言重。”除了这一句,余者也不敢多说什么。

    濮阳素知此人诡计多端,算无遗策,他来此地,必有目的,冷待过后,便笑着与他道:“能遇先生,便是缘分,我与王弟话别已毕,不如先生与我,一同返京?”

    卫秀目光在濮阳面上掠过,似有意动,只那意动仅瞬息而已,片刻,她微微笑道:“大长公主素厌见秀,若一同返京,岂不是令殿下一路生厌。”

    二人虽同是辅佐新帝,然而不睦久矣,濮阳以为卫秀虽一手将皇帝从籍籍无名的长孙,到得先帝青眼,再到夺得储位,立功浩大,但她在皇帝即位后所作所为,无不是使皇帝与宗亲、朝臣离心。

    但二人同处一营,虽不和,面上却保持着平和之交,卫秀突然将真相道破,濮阳一时竟难以接话。

    卫秀见濮阳未反驳,垂眸一笑,那笑竟似有苦涩之意,她缓缓说道:“京师是非之地,殿下便未曾想过抽身而去?”

    濮阳神色一肃,不知她是何意。

    卫秀又道:“向来祸患不怕在外,就怕在萧墙之内。”

    濮阳若有所思。所谓萧墙,便是宫室围墙,卫秀是暗示她皇帝对她已有恶意?

    卫秀言尽于此,她行事素来点到为止,可今日,不知怎地,又多说了一句:“殿下思之慎之,当早作决断。”

    二人一向不睦,便是政见也多相悖,在朝中更是相争已久,卫秀的话,濮阳怎敢全信,她淡淡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指着汉王道:“汉王我幼弟,纯粹无伪,恐遭人欺,先生若当真关切,不如多加照拂。”

    卫秀闻此便知公主不信她,她眼中划过一抹怅然,看了看汉王,没说什么,却是轻轻点了下头。

    经卫秀一扰,方才话语也不好再继续,濮阳与汉王道:“时候不早,该启程了。”

    一旁仆役闻此,端上水酒来,酒过便算是送别。

    濮阳有急事,先行下山,卫秀紧接而去。汉王也不能多留,她想着濮阳方才的话语,一时间心绪激荡。可想到要离京,又很不舍。

    转头看到那株桃树,满园桃花绽放,争奇斗艳,唯有它冷冷清清,只一树绿叶而已,顿时觉得,它与自己一般寂寞。

    汉王走过去,想再摸摸它的叶子。

    清风忽起,枝叶簌簌。

    汉王指尖将要碰到那片绿叶,却碰了个空,那叶子看似在眼前,却在更高的地方,汉王便踮起脚尖,想要碰到,可那叶子长得甚高,怎么也碰不到。

    汉王拧眉,方才明明摸过的,怎么碰不到了。

    园外家令连连呼唤,远行在即,耽搁不得。

    汉王很不高兴,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树干,这下戳到了,汉王弯唇,又改戳为抚,道:“你长得这样好,却不能绽放光彩,太可惜了,我会请托寺中僧人,好生照料你,待来年,你便能如其他树那般开花了。”

    只是纵然明年繁花满枝,她怕是也看不到了。

    洛阳是她故里,这一去,不知何日能归乡土,汉王神色又黯然:“山高水远,天各一方,希望你我终有重逢之日。”

    第六十八章

    一名七八岁的小沙弥盘腿坐在草间,

    他周身是满园盛放的桃花。桃树不知是何人种下的,

    一株株凌乱地排开,

    繁花盛放之际,

    枝头花团锦簇,一树挨着一树,

    烂漫桃花无穷无尽,好似能开到天边去。

    小沙弥盘腿而坐,

    仰头望着面前这棵大桃树。其余桃树开得如火如荼,

    唯这一棵,

    连花骨朵都没有,只绿叶盎然而已。

    小沙弥苦恼地挠挠光溜溜的后脑勺,

    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他在这棵树下坐了约莫一盏茶光景,

    园外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慧称。”

    小沙弥一面高声应道:“师兄,快来。”一面自地上爬起。

    不多时,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沙弥绕过桃树走了来,

    见他在此,背起手来,

    学着大人的模样,

    摇头晃脑道:“师弟,

    你在此作甚?师父说了,不许我们在这棵桃树边嬉闹。”

    慧称很不服气:“我没嬉闹,我在思索大事!”

    小师兄顿时便好奇起来,靠了过去,问道:“是何大事?”

    慧称为难地望一眼桃树,

    皱紧了眉头:“汉王殿下说,要好生照顾这棵桃树,要它来年也开花。”

    小师兄一听,也发起愁来,两颗小脑袋凑到一处,光滑的后脑勺上都写满了担忧。

    二人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法子。小师兄埋怨:“听师兄们说,这棵树就是不开花的。汉王殿下真是无理取闹。”

    慧称疑惑,歪歪脑袋,奇怪道:“它为何就是不开花?”

    小师兄自也不知为何,又不愿显得无知,便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来,高声道:“不开花就是不开花,哪有什么缘由。”说罢,又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听闻汉王殿下是很大的官,若是不能使桃树开花,兴许他就不许我们住在寺里了。”

    慧称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那、那么凶么?”他们皆是寺中收留的孤儿,若是不许住在寺里,便无家可归了。

    小师兄沉重地点了点头:“官人家都是不讲理的。”

    慧称瘪了瘪嘴,吓得将要哭出来,看看那树,四周皆是开得绚烂的桃花,可它丝毫不为所动,想是打定主意不开花的,他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慧称抽泣起来,也跟着埋怨起汉王来:“汉王殿下真坏。”

    小师兄一见他哭,有些急了,忙道:“莫哭莫哭,总有法子的。”

    慧称哭得停不下来,只顾流泪,不与他说了。

    小师兄惹哭了师弟,劝了半日,也劝不好他,很不知所措。

    幸而不多时,主持寻了来。看他二人情形,摇了摇头,也未责备什么,只令小师兄将慧称领回寺中洗把脸。

    慧称抽抽搭搭地随小师兄离去。

    目送二人走远,主持转身对着那桃树,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

    桃树纹丝未动。

    主持形容自若,颂过了佛号,踏上来时路,渐行渐远。

    园中又复清静。

    寺中僧人常有往园中来的,虽主持定下了规矩,不许僧人与香客在园中喧闹。然小沙弥们性情活泼,又哪能全数禁绝。

    君瑶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怪,乃至修炼之余,还会睁眼看一看他们。

    这日做完了功课,她忽想起,她已一千年未曾下山了。

    千年前,她修炼至瓶颈,竭尽全力,未得突破,便暂放下修行,往凡间游历,也是借凡人忧喜,修一修道心。

    游历至此,沾染佛缘,竟让她破了瓶颈,修为再进。她见与佛有缘,干脆在此扎根,潜心修炼起来。

    千年岁月,犹如弹指。

    如今她已修满了道行,天劫却迟迟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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