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很少。”
“如果能够不爱别人就好了。”凯瑟琳望着远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里昂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他诚恳地对她说:“我觉得还是你以前说的对,认真地爱一个人才是人生。”
“你知道,”她用一种略苍老的声音对他说,“太认真爱一个人,样子总是不太好看的。”
里昂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句话。凯瑟琳眼睛里有看淡世事的光,和她平时很不同,但里昂觉得这个时候的她似乎比以往都要更真实。
“你不用深刻体会这个道理,真是很幸运。”她又对他笑了笑。
他那个时候以为她可能是回到了故土,想起了不顺利的□□,所以才这样伤感;几年之后知道了她的立场后才明白,她只是将他看成将死之人,撕开了一点伪装而已。
第二天起床,几个人去了卢森堡市著名的阿尔道夫桥,工作日的早上,车流不断,里昂站在桥上面看着清晨的太阳从他脚下爬起,然后升至和他平视的地方,又提了力气挂在他斜上方。他盯着太阳看了很久,偶尔眨眼的时候,影像也留在眼前,久久不褪。
加州的太阳也是这样的吗?挂在蔚蓝广阔的天空上,散发着淡金色的柔和光芒?他攥着栏杆想。加州的人说什么语言?会做好吃的烤土豆和蔬菜汤吗?去了加州,他真的就一次都见不到顾清了吗?
他闭着眼睛抓着石栏杆摇晃着,耳边是风声和诺娜小声咿呀的声音,背景里还有车流声以及凯瑟琳和苏珊娜说笑的声音。他听到苏珊娜叫他离栏杆远一点,他笑着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仍沉浸在自己将要离家的哀伤中。
“里昂!”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传来,一个温暖、带着奶香的人推开了他。里昂跌坐在地上睁开眼睛,一辆白色的厢货车从他面前冲过去,将苏珊娜和诺娜的推车一起撞下了桥,他的阿姨和妹妹像被□□射中的鸟一样坠落在地上,毫无生机。
“啊!!!”里昂尖叫着。
他伸手向前去抓他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却被另外两只手拽了回来。一时间乱成一团,仙境一样祥和的地方涌入了全世界的人。所有的车都开始鸣笛,有人从车里跑下来,有人从桥下面的屋子里跑出来,还有很多人走过来围住他。
“下去看看。”他们说:“通知顾清教授。”
听到那个名字,里昂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抓住了明月的肩膀对他说:“让爸爸来救救她们,求求他来救救她们。”
“好。”明月抱住了他,艰难地对他说:“好。”
“我害死了她们。”
“不是。”明月抱紧了他。
“那辆车是要撞死我。”
“不是。”明月更紧地抱住他。
顾清和达西很快就赶来了,带着苏珊娜和诺娜回了家。
回到德国后的几天一直在下雨,里昂一直浑浑噩噩的,吃不下也睡不着,明月日夜陪着他,和他一样不合眼,偶尔和他讲讲大人都在忙什么。顾清没回家,这个时候里昂反倒不想见到他了,如果他能让苏珊娜和诺娜醒过来,那么他可以永远不再见他;如果她们两个能醒过来,让他现在去死他也愿意。
但并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五天后苏珊娜和诺娜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去参加了苏珊娜和诺娜的葬礼,红发的达西跪在她们两个墓前放声哭泣着,手里捏着一个人脸识别机器,直到她们去世,他的老师也不知道他生命中匆匆来过的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到底长了什么样子。
他也跪在那里,但没有泪水可流。顾清衣着肃穆站在达西旁边为他撑伞,是这片伤心地里唯一的依靠。
那天晚上明月回去陪达西,顾清和凯瑟琳都回了家。里昂正坐在门廊下面看他光秃秃的树,他们两个从车里走出来,同样的眉头紧锁,同样的步履匆匆。
“爸爸。”里昂站起身和他打招呼。
“嗯。”顾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他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进了屋子,顾清提着一个药箱上楼,里昂坐在客厅打开默片,自己给自己输液。他其实想让顾清和他说说话,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他是个害人的东西,他身边的人总是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他爸爸离他远点是正确的。
输液到一半,凯瑟琳提着行李箱从屋里走了出来,是要辞行的样子。她来的时候是个夏天,走的时候还是个夏天,教了他很久的物理和数学。
“我要走了,”凯瑟琳坐在他身边轻声说,“走之前想和你聊一聊。”
里昂点了点头。走了很好,走了就不会被他伤害到。
“这件事并不怪你,”她柔声说,“顾清教授和达西教授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人想伤害他们重要的人来警告他们。这是大人的事,不是你的错。”
里昂木着点点头。
“我也有错,不应该带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顾清教授其实派了很多人保护我们,但是终究还是让别人钻了空子。那些人以为不会有人在欧洲金融中心最著名的观光桥上动手,站在离我们稍远的地方。”
里昂又点了点头。
“离他远一点吧,”凯瑟琳轻轻抱住了他的头,声音如同催眠般舒缓,“离开他,自己长大吧,那样才更安全。”
里昂不要点头。他不要离开顾清。即便发生再悲伤的事,他也不要离开顾清。那些悲伤的想法只是一个念头,真实的他一步都不会从顾清身边走开。
“我不要。”里昂从她怀里抬起头,压着嗓子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我会为她们报仇,但我不要离开他。”
女人似乎长叹了一声,馨香的呼吸间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她重新拥抱了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再见,里昂。”
她对他笑了笑,拖着箱子离开了。
里昂自己坐在客厅里,又静静地想了一遍她的提议。没有办法离开。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顾清还在,如果连顾清都失去的话,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而且顾清呢?他身边的人都离开他,他独自一人又要怎么办呢?
输液结束后,里昂又将默片看了一遍,然后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夜里睡到一半,他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热。他眼睛上被蒙住了东西,什么都看不见,而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他想坐起来,但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然后他听到了顾清的声音。
“别怕。”顾清声音柔和而压抑。
他没听过顾清那样的声音,他平时的声音是清亮的,生病的时候是沙哑的,但他不会有这种压抑的声音。他想自己可能是发烧了。他喊了爸爸,嗓子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慌乱和黑暗之中他只能伸手去拽他的衣服。但他没有摸到总是存在的白衬衫领子,而是直接摸到了他的锁骨,他向下摸了摸,入手仍是冰凉的皮肤。
他害怕地缩回手,他挣扎着想将自己眼睛上的东西拿下来,却被顾清按住了。
“别看。”顾清的声音似乎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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