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分卷阅读34

    莲。

    从观里出来,正是日中十分,小七便与大公子往酒楼去打尖。

    初春的日光洒在身上已微有了暖意。

    小七本就因见此异花而心怀喜悦,又回想起之前大公子在人群里护着自己,却又没有靠得太近的臂怀,不由心里也暖了起来。这份体贴,他虽不会说出来,但却是时时想着自己的,连那细微的心绪也都顾着了。

    况且赏花这种事,本来也不合大公子的性子。

    思及此处,正想要跟他道声谢,忽见街边一个男人正在打自己老婆,口中污言秽语,直骂的贱人贱人。

    那女子头脸已是青紫一片,旁边围了不少人,有跟着那男人骂这女子实在是下贱该打,亏了他花那么多钱赎人出来……也有皱眉苦脸为她同情的,只没有人上前阻止。

    不知道为什么,小七有些恍惚,想起老早前的事来了。

    是十岁那年,小七还叫春晴的时候。

    那天晚上,自己替公子挡了李二少,还想着房月可该受气了。

    夜里他半夜起身小解,路过房月后窗,却见得那屋里,一片凄惨模样。李二少在他家公子那碰钉子的气,果然全撒到了这无辜抵罪的人身上。

    也许是对房内的景象太过震惊,他呆呆的在窗外站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见着那李二少扯了房月身上束缚,哑着嗓子说了点什么,便一脚踢下床去。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房月,却连一句话都没敢说,只拉了撕破的衣服裹上身子,略略跛着转身开了门出去。片刻,端了盆热水回来,竟是跪在床前,仔细的给那李二少擦洗身子。从汗湿的极为满足的脸,到沾着红白的胯间腿下,到脚趾。

    那李二少淡淡开口,春晴只听他说了两个字:贱人。

    坊间谁不知道,房月公子**蚀骨、风流绝世……刚刚转身的那一瞬,春晴从他低垂的眼里只看得到耻辱跟怨毒。

    那夜,那妩媚里夹杂的一声声痛楚,在春晴耳边闹了一夜。

    从此,便懂了事。

    大公子见小七神色恍惚,却不知小七心中所想,只当他见不得那男人如此卑劣,便上前将那男人扔得远远的,与那女子说:“你可去官府上告判休。”

    那女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无奈道:“他今日虽打我,但也有待我好的时候。若真是休了,我却不知该往哪儿去了。”说罢便向趴在地上呻吟的男人走去,扶了他起来。

    那男人却并不领情,手舞足蹈的将女子推开,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她只好默然的跟在男人身后,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眼光里走远了。

    大公子见此也不便多言,示意小七继续走。

    小七却忽然拉了大公子衣袖,紧得那袖面布料都皱成一团,像是害怕什么,又或者想抓住的并不仅仅是这段衣袖。

    想来那男人会花钱赎出那女子成亲,也该是有过一段的。只是一旦进过勾栏院里,便一生带了这贱字。

    而大公子,已经是再没有的好了,实在不该再因那些个缘由小事烦扰。

    至于情爱,虽然他不曾说,难道自己还不会看么?只需明白如今他心里有自己,便够了。

    若是人心不足,抓得住时不好好珍惜,万一日后他也如这般抛下自己,再想抓住就来不及了。

    大公子依然不知短短时间小七心里已绕了一圈,只高兴小七总算又有了亲近举动,便翻手把他那只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握了起来,拉着往前走去。

    大公子的手掌很暖,小七的担忧被他这般握着握着,似乎便被这暖暖的手掌慢慢溶化了。

    小七垂下眼想,前几月他还时常给自己暖手,现在已月余没握过了……虽然春日渐暖,但春风仍还寒,以后,还是时常握着的好。

    想着想着,便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

    用过饭,两人并未回去船上。

    小七生在北地,没见过南方细腻的风土人情,现下心情好转,便对街上的各色玩物风情心生好奇。

    小七心情好转,大公子自然也跟着好转,只觉得这扬州实在是个好地方,也就不急着回去,随着小七在城内晃悠。

    小七东看看西瞧瞧,时时露出讶异羡慕的神情来。

    一会觉得各式物件精致讨喜颜色清雅,比起北地的大气浓郁又别有一番风味。

    一会又惊讶南方的男子怎么多生得这般温文儒雅。

    像那边扶着娘子的青年男子,神色温柔陪她在路边小摊上挑着些玩意,还不时的温言软语说些话儿。就连摆摊那小子也是一副得眉清目秀的皮相,哪像北地那些大老爷们。

    不过,自己身边这个还不赖,要真是这般的男子到得北地,还不叫人当作倌儿去了。

    大公子见他看着人家夫妻半响,也抬眼看去,正看到那男子在他娘子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她详怒拿手去打,只遮不住脸上娇笑。

    大公子憋了好一阵,说出句“你也可艾萨克娇”。

    小七一张脸登时通红,赶紧掉开眼,往旁处走了开去。大公子赶紧跟了上去,他的手还在小七手里拉着,再不跟过去可就要摔跤了。

    小七只顾低着头往前走,路也不看,不知怎么的走离了闹市,到得一条清净的小巷来了。

    那巷子深处开了树桃花,该是上了些年头了,深色的树干虬曲错结老态龙钟,却是深深浅浅的一树繁华。树后有两扇清漆木门正大开着。

    世人都拥着挤着去赏异花,却忘了这三月,本是最普通不过的桃花季节。

    小七不由得想进去看上一看。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门上头题着匾额,一个青衣书生抱了些宣纸自里面出来,经过两人跟前时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原来是家书画纸墨铺子。

    小七往门里望了望,一人正往墙上挂幅折枝梅,背对着门,看不见长相,只见得身形清瘦。

    一个声音抱怨:“他明明是买夹生,你又拿的徽宣。”

    那人挂好了画,微微转回些脸来:“他这一支妙笔,怎能画在夹生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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