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章 风雨欲来(一)
珍珠是一个讨人喜爱的女孩子 ,不仅长相讨喜, 性格也是, 见谁都笑眯眯的,她刚到清芜苑没几天, 便俘获了包括我在内的清芜苑所有人的心 。
清浅主动提出让珍珠住进她的院子,并且亲自替她打理好一切, 简直便把她当做亲妹子看了。就连素来待人冷清的魏紫 , 见到珍珠时也会面带三分笑意 。
回到天水山庄之后,珍珠便主动承担起照料我的饮食的责任, 小厨房还未修砌好,因此我每日的膳食还是来自锦华楼。然, 自从珍珠来了 ,锦华楼每日送来的膳食里, 都有好几样菜色被她排除在外, 我若是有异议,她就拿那一双像极了浮月的圆眼委屈地看着我 ,然后, 什么都不必说, 我便缴械投降了。
过了几日, 她直接列了一张单子给我,把我完全不能吃的、 平素应该尽量少碰的、和可以适当吃一点的菜色罗列了出来 , 整整罗列了一百多项 ,其中还有好十几样我喜欢的菜肴。
“珍珠姑娘,那还有什么是我能吃的?”我有些哭笑不得地问她 。
珍珠一本正经地道 :“除去这上面列出来的那些, 都可以。”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少了很多美食可以享用了。人生也少了很多乐趣呐”我佯装忧愁地道。
其实就只是想逗一逗小姑娘,看她怎么回答而已。
没想到,她垂眸想了片刻后,认真地道:“那好办,我会做很多好吃的, 都是独门技艺 ,别的地方尝不到的,以后小姐若是想吃这单子里的菜了 ,我便给你做一道我的独门菜,这样便可以补上了。”
我心中略为惊讶:“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小姑娘洋洋得意:“那是,若不然怎么能哄得我师父把他毕生的技艺都教给我呢?”
“师父?”
珍珠看上去有些懊恼:“ 啊,师父就是我爹,他教我医术。”
我心说这亲爹教自己闺女医术还要用美食贿赂的啊。
珍珠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般,紧接着又道:“小姐,你不知道,我爹最是可恨,说什么祖传医术传男不传女,宁愿教他那些远不如我机灵的男徒弟也不愿意教我,幸好最后还是被我收服了。”
我:“……”我要不要提醒这孩子 ,她爹前几天才下葬。这么欢乐真的好吗。
她现在的样子,和几天前那个卖身葬父的孝女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看着她那双灵动有神的眼睛,我又想还是算了,也许这丫头只是天性乐观。
不过,我真正对她另眼相看,还是在我们回到天水山庄的第五日 。那日我在卧房隔间的简易书房画一幅万寿无疆图 ,房里只留了清浅一人侍墨。
这是我打算在七日后外祖母的寿辰上献给她的贺礼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到外祖母这个年纪地位,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外祖母的性格也不是喜好金银之物的人 ,因此我斟酌过后,还是决定寿礼以心意为主,陈珞的字 ,我的画,正好相得益彰。
但这万寿无疆图极其复杂也并不好画,预计全盘完工,至少还要花五六日的时间。
珍珠在这时候闯了进来,并反身把门拴上。
我笔下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珍珠解释她这番奇怪的行为。
就连一向偏疼她的清浅也开口问道:“珍珠,你这是做什么?”
珍珠走过来,脸色十分凝重 。
“小姐,清浅姐姐,我今日去宝馨苑了。 ”
我皱了皱眉:“怎么了?”
宝馨苑是我原来居住的地方,我及笄搬出喜善堂后,便一直住在那里,直到我嫁给陈珞,又搬到了清芜苑。
这算不得什么秘密,珍珠她,只要随便在府上找一个下人打听, 都能打听到,但,她去那里做什么 ?
珍珠道:“我昨日问了清浅姐姐 ,知道了小姐原本住的地方,想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果然被我找到了。”
“什么线索?”我奇怪地问 ,我觉得她今日说的话有些让人听不懂 。
珍珠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小姐身上的醉合欢呀,此毒源于西夏,在商国几乎见不到,小姐不觉得很奇怪吗 ?”
我:“……”
醉合欢的事情,因为主谋还未揪出,仅有少数几个我的亲信知道 ,我也曾告知过他们不许外传,我能肯定,不曾在珍珠面前提过此事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
我与清浅对视一眼,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疑惑。
也不是清浅……
我看着珍珠,最终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你是如何知道醉合欢的事的?”
珍珠道:“小姐喝的药的方子 ,我家的祖传医书上有记录,是醉合欢的解药。”
我心道,之前请的大夫没有一个诊断出了我身上的醉合欢,这才耽搁了我几年,但这十二岁的小姑娘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到底捡了一个什么宝贝回家 ?
“继续吧,你在宝馨苑发现了什么?”
珍珠将手掌在我面前摊开 ,掌心里有一朵嫩红的合欢。
宝馨苑确实栽种了许多合欢花 ,我有些不解:“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珍珠又从袖中拿出一卷厚厚的书,书的页边都被翻得起毛了,一看便是她经常翻看,珍珠凑到我的跟前,娴熟地翻到某一页,指给我看。
我看到那卷厚厚的医书上 ,画了一朵与清浅手中一般无二的花,下面用簪花小楷注明:夜合欢 ,主要生长于西夏国的极寒之地,外形与普通合欢花相似,但花萼较为粗大,喜寒,畏热 ,花开三季,此花本身无毒,但却是调配西夏奇|毒醉合欢的主要原料之一。 然后,在下面还标注了醉合欢的症状和解药等 ,只是解药的方子那一页写不下了 ,只有一半。
我正想要将那医书拿过来细看 ,珍珠却迅速收了手,十分严肃的道:“祖传医书 ,概不外借。”
我有些好笑地:“可是,你都卖身给我了,你的医书自然也是我的了。”
珍珠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也无意真的为难她,反正有关醉合欢,许竹落也和我说的足够清楚了,正打算将此事放过了 ,珍珠却把那书递给了我:“你看吧 ,就这一次。”
我接了书,翻了一页,看到醉合欢的配制原料那里,原本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随便看看,没想到越看越心惊。
除了夜合欢之外,其他的几样药材都不算难见,甚至有好几味,我依稀记得曾在之前的郎中给我开的调养方子中看到过。
我让清浅替我找来先前的方子 ,一对比,果然如此。
“珍珠,这夜合欢的香味,是否有同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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