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就吩咐道:“去给你们姑娘打水来烫个脚吧。明日去铺子里买些艾草来,日日煮了水烫烫脚才好睡觉。”
紫鹃应了。
雪雁笑道:“奶奶有了姑娘,就不要我们了。瞧着奶奶今天晚上要抢丫头的活计,我不敢拦着,可去睡了?”
管平波大方的道:“我同妹妹睡,你爬我床上去睡吧。那屋里只有一个榻,虽是上房,却不如西厢宽敞。日后少不得我们一起睡的,你休讲客气。”
时下主人家带着丫鬟睡的也多,窦宏朗往别处去时,练竹都是珊瑚陪着睡的。这几日忙的脚打后脑勺,雪雁是真累了。果真与管平波告辞,自回新屋子歇息。
管平波待陆观颐烫了脚,把人赶到里头,掖好被子,打了个哈欠就睡了。
陆观颐却是睡不着,一下子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些缓不过来。她就这样逃出生天了?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啸,陆观颐不知此时情景是真是幻。良久,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均匀,悄悄的伸手抓住了一只温暖的手,才觉出了些许真实。这只手,抓住了落水的她,抚平了旧伤留下的痛。略带着薄茧,却是暖的直入人心。
管平波被惊醒,翻身轻轻拍着陆观颐的被子,道:“睡吧,有我呢。”
手掌的力道隔着被子传到胳膊上,似幼时乳母轻柔的抚慰。疲倦之极的陆观颐终于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醒来时,阳光照进屋里,身边已没人。陆观颐轻颤不已,鼓起勇气掀开帐子,看见了挨着窗烤火做针线的雪雁,才记得呼吸。
雪雁抬头看见陆观颐醒了,起身行了一礼道:“姑娘醒了?还要睡一会子么?”
陆观颐问:“你们奶奶呢?”
雪雁笑道:“我们奶奶常年五更天起,看你睡的香甜,叫我们不要吵你。”说着看看天色道,“过会子她就习武回来了。太太来瞧过你一回,老太太也使人来问过。都说你只管睡,咱们家没那多规矩。再有,早上奶奶便同太太说了请大夫的事,已着人去请于妙手了,他最擅骨科,只咱们家住岛上,离城里有些远,姑娘且耐心等等。”
陆观颐点了点头,又道:“日后五更时,我若起不来,切记把我唤醒。不然误了晨昏定省,便不孝了。”
雪雁噗嗤笑出声来:“怪道人人都说姑娘出自大家。我们家是没有晨昏定省的。各房分开吃早饭,爱睡到几时睡到几时。你别跟奶奶比,全家上下就属她精神好,一日日的翻墙爬树,没个消停。旁的人得空了就四处走走。老太太并大太太要管家,故寻他们说话得下半晌,上半晌没空呢。”窦家也不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只不想让陆观颐乱逛罢了。
陆观颐:“……”乡绅的日子太惬意!梗了半天,才问,“那太太们平日里做什么?”
雪雁道:“老太太和大太太管家不得闲,我们太太日常抄经或同三太太闲话。三太太也就是看看话本子,或去外头逛逛,或同族中媳妇打牌。对门胡姨奶奶也爱打牌,这会子早约好场子,不在家。奶奶么,不是撩猫逗狗寻太爷的长随打架玩,就是关在家里捣鼓机关,偶而还练练字。姑娘看着就文雅,不似爱打牌的,更不似爱打架的,可要我去老太太那处领些纸笔来写字做耍?”
陆观颐干笑,她怎么觉着窦家比洪家还难适应。想了半日,才道:“我会些针线,昨日借了你奶奶的帕子,我今日绣一个与她。”
雪雁嗳了一声:“千万别。她老人家日常就不爱用绣花的,锁个边就成。咱们家有缝纫机,我眨眼就做好了。若姑娘喜欢绣花,就绣着自己耍吧。”
陆观颐也不知做些什么,终是要了块锁好边的帕子,拿着小绷子绣起花来。
陆观颐三四岁上便启蒙琴棋书画,练一手好丹青,故绣花从不用起稿,自在心中构图。在洪家渐渐失宠的日子,就是靠着一手绣活生存,端的是又快又好。待管平波领了大夫进门,她已在帕子角落绣完一丛梅花了。
管平波再是条好汉,出身使然,审美摆在那儿。看着陆观颐的作品,赞不绝口。梅花难画更难绣,盖因梅花的傲骨铮铮,歪了一点便失了气度。看着陆观颐的梅花,一句诗已脱口而出:“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
陆观颐从未听过此句,笑问:“你作的?”
“当然是抄的!”管平波指着自己鼻子道:“瞅着我像会作诗的人么?”
说的陆观颐笑了。
话毕,管平波转身对于妙手道:“这是我家小姑子,几年前摔了腿,偏在乡下老家,没有好大夫,便耽误了。烦请妙手替她瞧瞧。”
于妙手怕大户人家忌讳,先道:“接骨可是要碰着伤处的,不知姑娘愿不愿意。”
管平波豪爽道:“看病哪有那多讲究,雪雁,替姑娘脱袜子!”
雪雁是管平波使惯了的,端的是令行禁止,蹲下就把陆观颐的鞋袜脱个干净。于妙手才搭上伤处,陆观颐就浑身僵直,她自十五岁后,受尽凌辱,极讨厌男人碰触。此时知道要看病,却是忍不住的抵制。管平波还当古代女人腼腆,挨着陆观颐坐下,拿起方才绣了梅花的帕子,引她说咏梅的诗词。
陆观颐强行镇定着情绪,忍至大夫看完。
管平波见于妙手起身,忙问:“怎样?”
于妙手叹道:“当日接骨的手艺太差,姑娘的骨头都长歪了,如今要正一正,不独要重新上夹板,治起来更是痛疼难忍,也未必能痊愈。只看姑娘要不要治了。”
陆观颐再不想做瘸子,坚定的道:“治!”
于妙手沉吟片刻道:“正骨非朝夕之功,日日都要受些苦楚。但老朽敢打包票,虽未必能痊愈,却比现在强。姑娘若不怕,我便即刻替姑娘正骨。”
陆观颐道:“不怕。”
于妙手道:“那好,奶奶且寻根绳索来,把姑娘绑在椅子上。正骨剧痛难忍,可半点动弹都不能有。不绑严实了,一下错了劲,还不如不治。再拿块帕子让姑娘咬着,免的坏了牙,或是不小心咬着舌头,就不好了。”
陆观颐道:“劳嫂子替我预备。”
管平波点点头,令雪雁去寻东西,顺道吩咐:“我早起使紫鹃去良才哥那处做东西,你喊个小丫头催她回来伺候姑娘。”
雪雁应了,去练竹处告诉了一声,请珊瑚开库拿绳索。练竹听得此事,亦过来探视。见陆观颐被绑的严严实实,心中不落忍,摆手道:“妹妹莫怪,我最怕这个,嫂子且去躲一躲,有什么就告诉你小嫂子,我都替你淘换了来。”
陆观颐扯出个笑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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