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易彬看到唐瑾睿和顾明卿眼中的恨意,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很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们想报仇的心,我是理解的。不过——
想报仇可以,但是别把自己搭进去。提醒你们一句,现在就是你们把自己搭进去,怕是也报不了仇的。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想来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
万易彬的话将顾明卿和唐瑾睿心头燃烧的熊熊怒火顿时熄灭了不少。顾明卿和唐瑾睿是很想报仇,但是敌我双方的差距太大,现在报什么仇与其说报仇,不如说把自己搭进去。
唐瑾睿漆黑的眸子像是结了一层冰,抿着的嘴唇缓缓张开,“目前,韩王世子,我是没本事动他。但是有一个人,我是可以动的。”
万易彬道,“唐晶晶”
很快万易彬就否定了自己的话,“你们现在是动不起唐晶晶的。我方才说唐晶晶是燕鸿的心尖尖,其实这话是一点错也没有。你们要是敢动唐晶晶,燕鸿怕是能跟你们两个拼命,甚至不把你们唐家所有人挫骨扬灰,那都不可能。
别怀疑我的话。唐晶晶都差点弄死韩王妃,尽管她的确是无意,但结果是她真的差点弄死韩王妃。可就是这样,燕鸿都没舍得对唐晶晶做什么。”
顾明卿问道,“唐晶晶差点害死韩王妃,难道韩王世子都没有对唐晶晶——”
顾明卿原本是想说燕鸿对唐晶晶做什么,可是显然没有,于是将话改成,“韩王世子都没有冷唐晶晶”
万易彬想了想,“好像真的没怎么冷吧。似乎就冷了那么个一两天,具体多久,我也不太清楚。”
一两天一天也好,两天也罢,这时间似乎没什么差别。要说燕鸿对唐晶晶可真是情深义重啊!唐晶晶都差点弄死韩王妃了,燕鸿都不舍得对唐晶晶怎么样。
经常有人喜欢问要是我和你亲娘一起掉进河里,你会选择救谁
男人一般被问到这个问题,总会十分为难,毕竟手心是肉,手掌也是肉啊!老娘和妻子都很重要。
可要顾明卿说,如果唐晶晶和韩王妃一起掉进水里,他们两人都性命垂危,燕鸿选择救的人一定是唐晶晶。
对燕鸿来说,老娘哪里有唐晶晶重要啊!
不是顾明卿这么想,而是燕鸿就是如此做的!
顾明卿倒是有些同情韩王妃了,生出燕鸿这么个东西,还不如生块叉烧呢!就是生块叉烧都比燕鸿强!
万易彬又道,“看来不是唐晶晶了。那就只有徐世恩了。唔——跟韩王世子和唐晶晶比起来,徐世恩的确不算什么了。不过徐世恩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别的本事不大,但是拍马屁,奉承韩王世子的本事倒是不小。
原本徐世恩对我父亲下手,燕鸿能不顾我岳父的脸面,保住徐世恩。由此就可见一斑了。别人犯下这样的大错,能保住性命,就已经要谢天谢地。
可是不曾想,徐世恩倒是个有本事的,被韩王世子冷落一番,居然就能重新翻身,重新获得宠幸。这本事不是一点点的大啊。”
唐瑾睿幽幽开口,“现在总得有人我爹的死流点血。就从徐世恩开始吧。”
万易彬看了眼唐瑾睿,幽幽道,“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可以直接开口。我能帮的,一定会帮。要是不能帮的,那就——还有我留在明安府的时间不会长了,不久我就要启程去京城了。”
唐瑾睿起身向万易彬道喜,“多谢师兄了,还有在这里恭喜师兄高升。”
万易彬开口请唐瑾睿和顾明卿留一天,顾明卿和唐瑾睿同意了,第二日就启程离开。
顾明卿的心里只觉得讽刺可笑,她爹居然是这么死的真的是好可笑,好可怜,也好可悲。
唐瑾睿经过一开始的愤恨,痛苦还有绝望。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了。
顾明卿看着这样的唐瑾睿,心却忽然开始紧缩,“相公,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出来。或者发泄出来也好。你这样子,我看着真的很心疼,很心疼。”
看着这样的唐瑾睿,顾明卿反而想念起从前的唐瑾睿。以前的唐瑾睿不是一个擅于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他很单纯,单纯到有些天真。
那时候顾明卿很希望唐瑾睿能成长起来。可是现在见唐瑾睿真的成长起来了,她心里反而很不是滋味儿。
唐瑾睿淡淡道,“娘子,你放心。我没事的。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无比确定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我不会让自己倒下去的,我一定要好好的。”
顾明卿知道想让唐瑾睿发泄,这几乎是不可能了,她也不再说,只是道,“相公,你想弄死徐世恩。打算来明的,还是来暗的要是来暗的,我——”
唐瑾睿打断顾明卿的话,“娘子,我打算来明的。”
顾明卿一时间有些想不通唐瑾睿想做什么,“来明的你打算怎么做”
“娘子可还记得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刺杀尤其是那些死士的尸体,如今还好好摆在县衙里呢。”
顾明卿心里一动,隐隐有些猜到了唐瑾睿想做什么,“相公,你是想——”
唐瑾睿转头看向顾明卿,他们四目相对,双方的倒影都清清楚楚映在对方的眸子里,“就是娘子你想的那样。徐世恩不是喜欢找人替罪羔羊吗别人哪里有自己当替罪羔羊的好。”
顿了顿,唐瑾睿说道,“什么替罪羔羊。我对那韩王世子来说,不过就是蝼蚁一般的人物,他根本就不屑我。倒是徐世恩,对我真的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我去死。杀我们,肯定是徐世恩主动提出来的。所以要说徐世恩是替罪羔羊,还真不是。”
顾明卿冷冷道,“相公,咱们该早早弄死徐世恩的。当初我们不就起了这样的心思吗只是徐世恩跑得快,离开了凌平县。我们鞭长莫及。要是那时候我们不顾一切,非要弄死徐世恩的话,你说,爹是不是就不会死。”
“娘子,没有那么多的要是。我们是人不是神,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也无法预测。其实不止是娘子你后悔,我也后悔。我后悔的事情很多,但是后悔又如何难道能一切重来吗不,不能。所以我们现在看的是以后。一直盯着从前的事,难以忘怀,痛苦的只有我们。
当然了,有些事情,我们是一定不会忘记的。什么都能忘,但是杀父之仇永远能不能忘。”
顾明卿附和道,“相公,你说的很是。什么都能忘。但是杀父之仇永远不能忘。”
唐瑾睿和顾明卿回家后,什么都还没做,首先就去看了周氏。
周氏既好奇,又忐忑,最后还是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瑾睿担心周氏的身子受不住,轻声道,“娘,您先养好身子。等您养好了身子,我再跟您细细说。”
周氏摇头,“说吧。就连你爹的死,我都熬过去了。现在没有什么是我熬不住的。有什么,就都说出来吧。”
唐瑾睿这才将从万易彬那里听到的事情都跟周氏说了or。
周氏听得,笑了,从一开始的轻声笑,一直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明卿和唐瑾睿看得胆战心惊。
顾明卿已经吩咐巧巧去请大夫,孕妇情绪这般激动,怎么是好。
周氏摆摆手,拦下了巧巧。
“不用请大夫,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的爹居然是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原因死的。这是不是太好笑了”
周氏一边笑,一边哭,那样子看着奇怪极了。
顾明卿吩咐巧巧打水,很快水打来了。
顾明卿拧了帕子给周氏擦脸,“娘,爹的死,我和相公都不会忘记的,终有一日,我和相公会为爹报仇的。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身体,照顾好腹中的孩子。”
周氏悲怆地闭上眼睛,她想过无数个原因,一直在想唐立仁是怎么死的。
周氏想了好多好多,唯一没想到的是唐立仁居然是因为如此可笑的原因而死。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我腹中的孩子也绝对不会出事的。”
晚上,顾明卿和唐瑾睿躺在床上。
唐瑾睿的声音忽然响起,“娘子,你说我能报仇吗”
顾明卿侧过身子,盯着唐瑾睿,问道,“相公,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弄死徐世恩,我目前有七八分的把握。但是韩王世子呢唐晶晶呢我真的可以弄死他们,为爹报仇吗我的心里真的没底。韩王世子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从来只有他对我们生杀予夺。我可以杀他吗”
封建社会,等级分明。唐瑾睿从小更是受着儒家思想的教育长大的。
“相公,你知道前朝的景王吗”
唐瑾睿一愣,迅速在脑海中搜刮这人。还是在顾明卿的提议下,唐瑾睿才读了史书,因此他是知道景王的。
“前朝景王是成帝的幼子,乃李贵妃所出,极得成帝的喜爱。当时成帝早已立了太子。可是成帝偏心景王,因此一直想要废了太子,改立景王为太子。”
顾明卿点头,“后来呢。”
“后来,景王在夺嫡中失败。最后夺得皇位的人仍是太子。在太子登基后,景王全家都被圈禁了。”
“相公,你知道被圈禁的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圈禁的人算什么吗”
唐瑾睿知道顾明卿是想告诉他什么道理,但是他一时间有些想不到,于是就直接问了,“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公,圈禁就是被关进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抬头能看到的天是有限的,就那么四四方方的一片。那样的日子,相公你想想看,你能过吗你愿意过吗你过得下去吗”
随着顾明卿的话,唐瑾睿仔细想了想。那样的日子,唐瑾睿真的是过不下去的。
“说得好听是圈禁,可是要我说被圈禁的人就是猪。”
“猪这是什么意思”
“猪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不就是被关在猪圈里,每天就只能等着吃喝,然后等养肥了,被宰。被圈禁的人不就是猪,被关在猪圈里,别人送什么吃喝,他们就吃什么喝什么。唯一比猪好一点的,那就是不用被宰杀,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不,要我说,他们甚至比猪还倒霉一点。有时候死比活着好。一直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根本没有任何盼头。这样的日子,谁能受得住。还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倒是落得干净利落了。”
唐瑾睿隐隐有些明白顾明卿的意思了,“娘子,你是说,就算是天潢贵胄,只要他夺嫡失败,或者也不一定夺嫡,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有时候天潢贵胄的确能一直高高在上,但有时候,所谓的天潢贵胄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因为他们活得跟猪么有什么区别。到时候我想报仇,那就是易如反掌。”
顾明卿想告诉唐瑾睿的就是这个意思。
见唐瑾睿明白了,顾明卿接着道,“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相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明白。自从两年多前,因为皇太孙的原因,导致边关大败。虽然现在皇太孙还是皇太孙,可是皇太孙的地位能不能一直稳着,这一点,没人知道。
准确的说,皇太孙的地位其实是不稳的。皇太孙倒下后,要看的就是成年的三位藩王了。赵王无心皇位,所以剩下的就是楚王和韩王了。
相公,你早就投了瑞郡王,算是早就站了队。所以咱们得拼尽全力,帮楚王上位。否则,等待我们的下场绝对好不了。如今又加了一条了,咱们和韩王府之间还有血海深仇。若是韩王府胜了,到时候咱们会怎么样。相公,你心里清楚。
相反,如果我们胜了。韩王府就会跟我方才说的一样,成为猪,到时候咱们要弄死一头猪,这有什么难的吗更别提附庸那头猪的女人了。”
在顾明卿心中,燕鸿就是一头猪!用猪来形容燕鸿,那真的是侮辱猪了!猪起码还知道孝顺,还知道心疼猪妈妈!而燕鸿为了一个女人连亲娘都不顾,还真是侮辱猪了!
唐瑾睿的眼底若有所思,渐渐的,暗夜中,他的那双眸子折射出极为明亮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那是野心的光芒。
是的,必须胜利!必须胜利!
要说以前,唐瑾睿想往上爬,更多的是为了实现心里的抱负,为了能让百姓过好日子。
但是现在唐瑾睿更多的只是想报杀父之仇!
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逼着唐瑾睿只能咬着牙关向上爬,绝对不能退缩。
因为一旦退缩,等待唐瑾睿的就只有死路一条,甚至是万劫不复。稍不小心,可能唐瑾睿就会跌进万丈深渊,从此再无出路。
唐瑾睿伸手,似乎是想要摸顾明卿的脸。
第一次,唐瑾睿失手了。
第二次,唐瑾睿才摸到了顾明卿的脸,“娘子,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妻子。老天爷真的是待我不薄。”
顾明卿道,“相公,我这辈子能嫁给你。其实也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很感激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好的相公。不止是相公你,还有爹,还有娘。我感谢上苍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很好的家。
可是如今咱们的家被毁了。我最珍惜的被毁了。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伤了我家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一定会。”
唐瑾睿也道,“娘子你说得对。毁了我们这个家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我一定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天潢贵胄又如何,当那人成为猪,想如何宰杀,那就由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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