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玉/鸣玉》分卷阅读11

    “喂,我说小混蛋,你怎么又得罪常阁老那个老东西了?那个老古板不但是地位最高的大阁老,脾气还很是古怪,他要是认准什么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怎么瞧都不像是个搓圆捏扁的软柿子,你说你惹谁不好怎么偏偏去招惹他呢?栽跟头了吧,非把自己整这副猪头模样,丢人都丢到大殿上去了,看你下次带兵出战的时候谁还拿你这个‘猪头’护法放在眼里。”

    被结结实实包扎成麻花的家伙费力地扭了扭脖子,冲墙角那穿着黛青色长袍,眉目俊朗的男子努了努嘴,佯装咳嗽了两声。

    “……咳咳,我说你一晚上骂也骂够了,气也撒够了,怎么也该让老弟我也喘两口气吧?唉,别光图自己痛快了,把我撂着就不管了,也给我来上两口吧。”

    朱绶不屑地抖了抖脚,手支着脑袋,歪在椅子上端着烟枪很是享受地吞云吐雾,压根就不搭理他。

    他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我的好哥哥,好兄弟,你就让我抽一口吧,我这浑身上下疼得难受。”

    朱绶剑眉入鬓,斜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将他衬得格外气宇不凡,看了他一眼,拗不过他的耍泼无赖劲儿,把烟枪递到他嘴边。

    当罂粟叶细密的浓香一点点渗入肺腑的时候,君无泪觉得血液里叫嚣喷涌的疼痛仿佛远去,一旦放松下来倦意袭来,软绵绵地靠在枕榻上,一时思绪万千。

    想必自己酒醉后意乱情迷的那一吻是真的激怒了那个高高在上神一般的人儿,从此记恨在心,这才下令对自己重罚的,以儆效尤。

    说来也是自己活该,两个月前他刚刚荣升为大护法,率领妖域战力最强的战士成功重创了灵界大军。

    回城的那一晚,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庆功晚宴上,自己一喝酒就高,抱着一坛子‘十里西风醉断肠’就耍起了酒疯,在大殿上长臂一挥直指高椅之上的妖王,醉眼惺忪地朝他打了个饱嗝,高声吟出了一首打油诗《美人颂》,让一旁使劲儿冲他打眼色的朱绶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大殿中为助兴燃起的迷迭香气不但能增添酒趣,久闻之下还会让人产生一种迷离幻觉,甚至激发人潜意识里的**,做出一些超常的举动。

    所以,当他下意识的睁开双眼,与一双黑瞳轻轻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竟当众轻薄了妖域第一尊贵的男子,因为唇上还残留着那人濡软的温度,一尝便永远无法释怀的美好。

    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俗套而白烂的剧情,在广袤的妖域大地不胫而走,新鲜出炉的君护法大人顿时就声名远播。

    妖域之主,绝对的王者,宛若烈火騰焰又似寒冬严霜,迷雾一般神秘男子如一枚火石砰地一下砸入了护法大人的心湖中……

    你去大街上随便找只小妖精问问,有谁不知道,护法大人恬着脸,屁颠屁颠地追在妖王的后面,整个一人形橡皮糖,甩都甩不掉。他没事就托着下巴,呈一副花痴状,冲着妖王远去的背影哀怨的叹一声:美人啊,可惜了。

    “小混蛋,我说……你不会真喜欢上尊主了吧?”

    眼前突然出现朱绶放大了若干倍的俊脸,君无泪一晃神,脑袋一沉差点就撞向旁边的床帏,好容易稳住了跌势,还是因为伤口被扯开而疼得龇牙。

    捕捉到他闪烁的目光和脸上瞬间显得有些僵硬的表情,朱绶轻蔑的撇了撇嘴:“哎哟,瞧你小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会真被老子说中的了吧?”

    “谁说我喜欢他?”君无泪努努嘴,鼻子和眉毛拧成了一团麻花,配上如今他这副浮肿得跟‘猪头’似的尊容,显得尤为面目可憎:“我对鳴玉那是真爱!”

    “什么,你是认真的?!”

    朱绶气绝,一把揪住君无泪肩头上的白色‘蝴蝶结’,力道大得几乎能把他骨头都摇散架了。

    “喂,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啊?尊主是什么人,用得着我告诉你吗,你小子活腻味了不成?你身为妖域大护法,厚颜无耻的向尊主频频示爱已是满城皆知。如今外面都在疯传,说你妄想与当年的新君王平起平坐,七重域的众妖们早恨不得将你食肉饮血了,更别提那些当初忠心耿耿的追随着新君王花霏白从‘坠尘潭’进入妖域的原灵界三大圣兽,如今已是几大殿主了,你这么做对他们来说岂不是一种公然挑衅吗?”

    “再说了,尊主是谁,是你惹得起的吗?当年名震天下的灵界第一美人花霏白,千年之前曾为凤凰鳴玉逆天改命,后来当天庭降下天雷时,又以身替之为他挡下了那一道擎天霹雳落入坠尘潭中,神力修为毁于一旦,身子亏损得狠了连床都下不来,深居白煦殿内院鲜好在众人面前露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人言可畏,最终落得了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罪名,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便恩宠尽失,甚至还被……”

    朱绶忽然声量变细,四下眺望确定隔墙无耳后,才继续说道:“想当年新王君对尊主可谓是情深意重了吧?轻则五脉俱损命不天寿,重则五雷轰顶毙命当下,可下场又是如何?平日里倒是光鲜靓丽,荣宠不衰,被尊主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让有心之人抓住话柄,尊主要牺牲他的时候,还不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丝毫未曾顾念过昔日旧情,绝情得令人胆寒!离王君新丧才没过半年,他便新纳了新宠——幼墨公子,从此两人形影不离,俨然一双璧人。”

    “即便今日尊主对你确有些兴趣,岂能是真心的?不过是逗逗你,找点乐子罢了,你怎么这么傻,不撞南墙不回头,究竟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朱绶放开了他,拧着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

    “再说了,尊主本元乃远古神兽‘凤凰’,命中注定只有唯一爱侣,且永世不改,可如今连风华绝代的第一美人花霏白都被弃如敝屣,真是……唉,哥哥如今坦白跟你说了吧,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费心地想要接近尊主,但你若心怀不轨,我朱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可如果你真的动了情,那兄弟我奉劝你一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否则注定后悔莫及!”

    君无泪被他摇晃得快吐了,好容易缓过神来,眼前还尽是没转完的星星:“是,是,是!小爷我偷偷暗恋妖王,垂涎其美貌,在银雀城中设计救下了妖王,成功潜入了妖域,处心积虑的成为了妖王身边的小人佞臣,就是为了一亲芳泽。”

    他顿了顿,嘴角划过狡黠的弧度:“上次庆功宴上,小爷我借着酒劲儿意图指染了尊贵无比的妖王,结果落到了如今这副下场。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君无泪!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老老实实地在肚子里搁好了,老子不稀罕,你若是缺人泄火,老子就找两个小妖精扔你殿里又有何难?你若只是贪玩,倒也无伤大雅,但别再执迷不悟的妄想得到尊主的恩宠了。”

    朱绶略带古铜色的肌肤,在昼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朗俊。

    他支愣着脑袋,朝榻上的君无泪瞧了一会儿,忽地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仿佛手下是一颗烂白菜般使劲地戳了戳:“喂,我说,你最近吃了鬼獒蛋吗?我怎么觉得你样子和过去不大一样了呢?”

    鬼獒蛋,盛产于第一域内壑堑崖的岩洞里,吃了蛋胚不但能易容换形,还能改变身长体貌。

    “我说大哥,你倒是轻着点呀,我脑袋晕得厉害啊!”君无泪哀嚎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了出来,“唉,对对,就是您老儿戳的这处特别难受。”

    朱绶长袖一挥,掌中已多了一把铜镜:“别闹了,你自己瞧瞧。”

    君无泪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鼻青脸肿的‘猪头’也眨了眨眼睛;他歪着嘴做牙疼状,那家伙也鼓着腮帮子惹人跟着难受半天。

    “没毛病啊,小爷我依然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度非凡,风采翩翩,人见人爱,轿见轿抬!”

    一个爆栗在他脑门上炸开,随后朱绶放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我是说眼睛,眼睛?!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变长了,且眼角上扬,越来越锐利锋芒了?”

    君无泪被说得一愣,这才认真的朝星云里的人影望去,许久未曾照镜,如今面对面瞅着多少有点不自在,可正如朱绶所说,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这眼神,倒是有点像一个人。”朱绶喃喃自语,眼中似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不可能啊,这倒是稀奇了,难道说相处久了,连这容貌也会……”

    “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眼花了!哎呀,糟糕!我忘了刚从龙域带回来的那条荷马小龙还拴住门外呢,我得赶快带它回去给它喂奶去呢!”

    换话音刚落,只见一片黛青色的衣摆从门口闪过,人就一阵风似的跑得没影了!

    留下君无泪揉着自己被戳的泛红的脑门儿,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指骨发白。

    屋里剩下他一个人,君无泪才敢稍微显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几年前,他解了身上的蛊毒,离开了阎沙幻境,穿越了三重业海,因为心中那个执念踏入了妖域大地,又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朱绶,俩人脾性相投,一见如故,很快成为了挚友。

    自从服用了水晶桑榆后,君无泪发现自己体内迸发出来超乎想象到强大灵力,他凭借卓越的战斗力逐渐得到了妖域众人的认可,短短不到两年间便晋升成为了大护法,与大祭司并驾齐驱,成为享有妖域第一战将封号响当当的人物,从此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高台之上那个尊贵男子身边,成为他的股肱之臣!终于,他又离自己的目标近了一步。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眼,他想起近几日鳴玉好像真的爱盯着自己的眼睛看,那一双凤目深沉而悠远,眸子比黎明前的夜色更加黝黯不明,让人琢磨不透。

    君无泪有些失神,镜子里的人下巴的线条愈发分明,时光洗净了他眼角少年的柔弱,筋骨日渐挺拔舒展,指尖触碰上铜镜,冰凉的感觉传到了皮肤。

    究竟他是想通过自己看到谁呢?到底谁才是他的软肋,要如何才能真正获得他的信赖,才愿意把身家性命交付到自己手中,才能让他尝到用小刀细细的片割心脏,抛喂禽兽的感觉,不会让那人……含冤九泉,死不瞑目?!

    君无泪抬头望向窗外,年轻坚毅的面容上掠过一道戾光,眼中闪动着难掩的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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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第十二章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一座顶悬了二十三面□□凤旗的宫殿外,两名仆役对着身着水色绸丝袍衣的男子深深作揖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他立在高大的门外,在烛火下身影斑驳。

    君无泪抬眼望去,面前这座金玉镶琢的玉髓宫正是妖王的寝宫,黑暗之中隐约折射着熠熠金光,不凡之极。

    距离他上一次五百下鞭刑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忽然接到妖王的传唤确实让他始料未及,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前后徘徊了几圈后,一咬牙抬手推开了雕刻着九天盘凤的殿门钻了进去。

    他穿过长长的廊道,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不久便停在了内堂之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之气,他忍不住耸了耸鼻子,略微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线,借着窗外撒入的月光,很快便看到了垂下了纱幔的床帷。

    一步步走向玄黑的床榻,他只觉得心跳加快,呼吸艰难,手心里冒出细细的冷汗,眼神却清亮而坚定……

    在灵界时,他曾不止一遍的想过,或许就这样与花霏白在无忧山上平静地过上一辈子。每日陪他喝酒遛鸟,漫步林间聆听鸟啼虫鸣,与他并肩坐在树枝上仰望繁亮星空,揽山间夜雨,看陌上花开。

    曾经,君无泪在梦中笑得灿烂,忽然鼻子痒痒,睁眼一看却是花霏白厌恶地捏着自己的鼻子,玉指一弯,忿恨地指了指被自己口水淌湿的领口,皱起了漂亮的秀眉。他还没从眼前这张俊美无铸的面容里回过神来,屁股一疼人已经滚到床下了,清朗悦耳的嗓音已钻进耳里——君无泪,我警告你,三日内不准你挤到我床上睡觉!

    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日梦中总会看到一抹高挑的身影,一袭怒放飘逸的红衣,和眼角下那一枚微红妖冶的泪痣,如蝶翼微微颤动,展翅欲飞。

    那人暖色的瞳仁,清澈,悠远,尖尖的下巴微扬,笑涡很浅很浅,身上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淡粉色的花瓣纷飞天地间,如雪似歌……

    突然画面一转,只见花霏白四肢被钉在四段木桩上,茫然失神的睁着眼,身后早化作一片血海,肠子肚子上爬满了小蛇,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被恶狗用利齿撕成无数片碎片,映红了半边天,铺天盖地的落下,化作猩红的血河!

    啊,不!——阿霏!

    “怎么,你深夜潜入我的寝宮,是来罚站的吗?”一道淳厚的男声在帐内响起,烛台上跳跃着火焰发出一串清脆的爆裂声。

    君无泪倏地睁大双眼,循声望去,只见夜色当中,一个颀长的身影侧卧于锦塌上,正似笑非笑的朝自己望来,一双略显轻佻的凤眸在黑夜中鹰隼一般犀利,目光深不可测。

    君无泪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目力如此之好,一副狰狞的赤红鬼面具将妖王的额头至鼻梁处遮住,下巴莹白如玉,一抹讥讽的笑意犹在唇边还未褪去,靛银绣花的贴身衣衫松垮的挂在肩上,头上也没有用冠束发,只是用金色的锦帕束了,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铺满了后背。

    自从鳴玉打败了上一任老妖王含章,成为了新一任妖王之后便戴上了一副鬼面具,从不将自己的面貌示人,一双凤眸细细扬起,给人以清冽冷然的感觉,初见仿若万年寒冬的傲雪,再一看却是丝丝柔魅,绵绵入骨。

    君无泪的心中骤然一动,那一刻血液在脉搏里变得鼓噪不安,火烧一般,眼前这个男子与花霏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恨意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几乎无所遁形……

    眼前一晃,鳴玉冷峻的面容便近在咫尺,君无泪脸上一凉,修长的手指在他脸庞上抚过,心脏霎时漏跳了一拍。

    鳴玉沉默地注视着他,表情冷冽,但有一瞬间,吊入云鬓的丹凤眼中起了一丝波澜,随即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淡淡的厌恶与一抹邪妄的嘲弄。

    “你为了勾引我果然不择手段,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擅自下令撤兵南海三岛,使七重域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如今你已经如愿了,我对你当真生了几分兴致,接下来又有什么新的花招,我的大护法?”鳴玉收回手,见他突然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嗡声轻笑。

    “先是跟臭虫似的死缠烂打,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招,然后为了能留在我身边多次请命出征,如今又使用这种下三滥的苦肉计引得我对你的恻隐之心。我的君爱卿,接下来你要如何将我勾引上床呢?”

    “听说,你在灵界的时候追求过我的新王君,当年闹得满城风雨。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还是说,花霏白这个靠山没了,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下一个傍家儿了?”

    对方话中讽刺轻视之意如此明显,但是君无泪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耳中嗡嗡作响,望着他开阖的红唇,却再听不进一个字……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那些荒诞无稽的少年岁月,早已融入君无泪的血液之中。

    少年时的仰慕与追求,‘花霏白’这几个字早已如咒语般,成为了自己的心魔,如没有处理就已经结了痂的伤口,表面看着愈合了里面却全都是脓血,半点也碰触不得。

    喜欢他,并非只是年少时的冲动执着,而是一种如溪水长流般的习惯,渗透在每日的言行里,在长久追随着他身影的目光中;喜欢他,就如平日里的呼吸一样,不可缺少,不可遗忘,不可不爱。

    然而,曾经有过多少爱慕,如今便有多少痛恨。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至亲至爱,如师如兄的那个人!君无泪只恨不得饮其血,嚼其骨,将他碎屍万段!但是,自己精心准备了多年的戏码才刚刚上演,这一局生死博弈他需要首先抛出一个重要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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