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剑三][花羊]续断》分卷阅读9

    显然,少年认识他的师父,还远远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师父殁于潼关,彼时阵营停战、携手御敌,纯阳无人对师父身上的毒痕提出异议,年少的沐辰风也只知师父受毒人所害,而凶恶的狼牙兵与狡诈的叛军是理所当然的缘由,哪怕他日后报仇也是寻了与天一教勾结的乱党而去。

    殊不知今日一见,世上竟是有少年这样敌我不辨、杀人取乐的阵营魔鬼的。

    少年口中零碎的线索,早已将过往清清楚楚地重新呈现,他藏在碎发后的笑,带着十足的挑衅。他毫不愧疚地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跃到峭壁上央他来寻仇,他大笑着拍手,像是玩什么有趣的游戏那样,轻一句重一句,偏要引沐辰风脱开浩气众、只身前来。

    旁人撼不动的冰,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就点燃了。

    沐辰风全身戾气一过,眼中瞬间只余少年的邪笑,不知不觉已跟着少年蹦蹦跳跳的步伐也到了岩壁之上。

    少年不仅挑衅,还多少破了封印,寄生于尸人身上的生魂无论哪个都带着怨毒的戾气、足以影响一个灵觉敏锐又不懂对付的纯阳。

    明知对方故意,明知是陷阱、有埋伏,明知自己抛弃护身的气场脱战前往势必凶险至极,可彼时的沐辰风像是儿时被恶灵所扰时一般——根本身不由己。

    少年与他正面站定,三两下招来傀儡夹击,自己则偷着空使毒,步伐灵巧、出手有迅雷之势,像极了武林身经百战的杀手而非个子矮矮的稚气少年。

    但凡那枯枝一样的朴素笛子擦过,沐辰风霜白的道袍上立刻染上一道红,他觉不出丛生堆砌的痛也压不住终于喷薄的怒,厚积的心法内功决堤似地倾泻而出,提着云气鸿蒙的利剑割下一个又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头颅,由少年足下的铃铛声辨出他的行动。

    铃声愈快,道袍上的裂痕也更多,沐辰风不记得打了多久、等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被少年引到了何处,终于在厮杀中抓住对方身形、一剑穿透了少年才转过来的胸口。

    骨肉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下一瞬少年便挣脱了他的剑尖、瞬间遁形在迷雾里,再在十数步开外出现、毫发无伤似地站直,碎发后看他的眼神既怨毒又饱含惊讶。

    沐辰风收势再起剑,口诀一念势如破竹。

    “坏了就麻烦了,混蛋!你该死!”少年诅咒一声,玩够了似地终于阴冷下来,拖着明明被重伤却未血涌的身体,迎着几乎不可能避开的剑气,一个翻身就闪到了纯阳身后。

    带着蛊毒的虫笛全力劈下,划开了血肉也断了剑招,沐辰风后背的重创火烧似地裂开、抽走了存余的全部气力,剑尖在地上擦出一道深痕,他便一个踉跄直接跪倒。

    少年开怀大笑,笑声如魔音灌耳,激得他低头呕出一口鲜血。

    也是这口心头血,让近乎疯魔的沐辰风清醒不少,他愣了一刹那,也终于看清了形势,趁少年大意时勉力聚气、使上纵云轻功,一跃跳出了包围圈,直到了峰顶滑下。

    峰顶的另一侧是浩气盟援军的主力所在,好在援军余力尚存,有人看到了越过峰顶的尸人,便聚众过来灭之。

    追到半途的少年见落入对方的势力,只得且战且行。

    即便沐辰风已足够警醒也判断对了方向,但到底挨不住后背的伤势、不能再战,只得寻了峭壁的巨石暂避,使剑勉强撑住身体后再也动弹不得。

    他当时的记忆几乎是模糊的,只感觉生命随着鲜血迅速地流逝,眼前越来越暗,依稀有人踩着低飞的轻功而来、将一抹令人绝望的恶人红带入他的视线。

    “我救你,好么?”来人朝他伸手,垂至肩的耳坠如烧着的火焰那样映出光。

    仿佛意料之外又是早有预见的情景,沐辰风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只本能地摇头:

    “活而为俘非我所愿,不如……你提着我的头颅去邀功罢。”

    而后漫长的黑暗里发生的事,沐辰风都毫无所觉,待他被后背火烧似的剧痛灼醒,已不知昏睡了多少时间。

    天已全暗,他还活着,身处暗处、重伤难行,浑浑噩噩得头痛欲裂,挣扎一番,甚至连挪一下都做不到。

    念了多年的静心功亏一篑,后悔为时已晚,沐辰风不知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听到滴落的水珠砸到地上石上、发出回响,便觉察这似乎是个山洞。

    洞里昏暗,他吃力地转动眼珠朝光亮处看,却见一个人影靠着洞口、撑着额头,长发披在肩上、落到腰间,于漏进来的圆月光里弯出一个安静的剪影,垂下的耳坠闪闪,是视线里唯一的颜色。

    江语寒,居然在,居然还在。

    “你醒啦?”万花忽然出声,不知如何感到了他已醒来,慢慢过来,轻轻坐到他旁边,“我寻了个山洞藏你。这儿不能点火,外面都是恶人的巡逻,应乐峰到莲花峰口,已都是他们的地盘了。”

    沐辰风翕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明明身体痛入骨髓,可使不上力,被尸气毒气浸染过的躯壳像不属于自己的,麻木又冰冷。视线一扫,却见身上盖着红黑的衣袍,而背光里的江语寒正单衣挽袖,显然少穿了几层。

    江语寒又像是知道他的痛楚,缓缓伸手将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额头:“你身上伤口有点多,不严重,就是背后那个麻烦。万花虽擅长解毒,却唯独解不了蛊的毒,你那毒我拔不干净,回头再去洱月村看看有没有药。”

    额头传过唯一的温度,沐辰风费力地想别开脸,仍是徒劳。

    “我就给你治了伤,没干别的。”江语寒朝他眨眼,“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来的?你是不是还当我是恶人?”

    人为刀俎,何况江语寒身上药囊的香味嗅着令人莫名心安,额上给暖暖得贴着怎么都舒服了些,沐辰风闭上眼,暂时放弃了挣扎。

    “要不是曹煜给的浩气衣裳尺寸不合,我也不会暂时穿恶人的红衫出远门。倒让我骗过他们、混进来了。”江语寒轻快地说着,语气一点没有沮丧,“回头我还能混出去采药,有没有先见之明?”

    沐辰风睁眼,仿佛能在黑暗中看到他笑出的光,继而在黑暗中无声叹息,偏偏连摇头否定都做不到。

    “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来?还是你不想看到我?”万花又问,自知得不到他的回答,便在昏暗中轻笑了一声,探手入怀,摸了个油纸包出来:“我怎么不能来啦?不是说好今天空的么?我给你带核桃酥了,你要不要?”

    听见“核桃酥”三个字,沐辰风双眼一睁,于黑暗中对上万花闪烁的瞳孔。

    江语寒与他结缘得突然,曾说自己不过随缘找个伴、共度时光,忘却旧人的说辞,明明应是混入浩气盟、接近主力的借口。如果他伪装诓骗,根本不会知晓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核桃酥;如果他的确忘了,也不该记得这种小事才对……

    沐辰风略一沉吟,猛然发现他说的是今日有约,便艰难的吐字:“……上、上月……”

    “什么上月、下月?辰风你不是说今天空,我和小宋打算让你一道去……”万花愣住,顿了很久才幽幽地开口,“……原是我记错了?我怎么又记错?”

    江语寒说从来是一副嬉笑着没所谓的模样,此番问题却说得得无比沮丧,尾音颤抖,像是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自责。

    沐辰风心中不解,又因伤势沉沉,一时疑惑难猜。

    万花上月邀他十五相助宋修然下村落驱鬼,然而十五那日两人都没出现。沐辰风便只当失约、没再作他想。不料,这十五的月圆之夜,他或许会死在这里的凶险时间,弄错了时间的江语寒却出现了,还捧着他早该忘记的点心……

    “……桃酥……记得?”沐辰风吐出几个字,觉得喉咙里已全是血味,心肺都跟着疼。

    “记得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吃呀?”万花在昏暗中茫然,又皱眉沉默许久,在他几乎要痛昏过去的时候叹息一声,轻声却清楚地道,“我儿时……被师父、师兄从有疫病的村子里救出来、捡回去,他们说我烧得太久、坏了头脑,会记不住事。有时候,我就忘记一些,有时候,我又能记得一些……辰风,我好像是没有说过?”

    沐辰风兀自惊心,好不容易稍作调息的心神又开始离乱。

    江语寒本人丢三落四也没正经,说过且忘不过是常态。他曾辩解自己记性差、将儿时忘了个精光。莫说他对江语寒自然有戒心,浩气上下又有哪一个真的信过江语寒?

    可听他这么遗憾一说,念及过往种种,又仿佛说得通、真有其事那样。

    “难怪我让小宋和我一起来,他拿我说笑,原是我又记错,难怪他们都不带我来。”江语寒朝他再道。

    沐辰风心中一片茫然,江语寒此时此刻说缘由,意味着他真的是为了他而来——无论真假,都是笃定的事实。眼下山洞外、山脚下,都是恶人谷的兵,江语寒救他、而不是拿他的人头去邀功,一旦被发现,就算身穿红衣也是会活不成。

    “就算记错……我倒是记得师父说的一句话,活在当下。想我这般,不活在当下,便是过了时日也不算数。”江语寒见他不动,便自嘲一番,又叹了口气,轻松道,“幸亏我来了,不然你怎么办?辰风,你我结缘,倒是有缘。”

    结缘,如何结到险地里来了?是命数还是其他,或者是借口,都还是到这个危险的地步了。

    沐辰风听着怅然,才消一些的伤痛反复,将他灼得牙关咬紧、无法再想,喉头疼且麻木、堵作一团。

    “都怪我,这毒拔不干净,你是要受罪。”江语寒俯下身,仔细地辨别他的表情,见他神色恹恹,忽然惊起道,“哎呀,你又渴了?”

    沐辰风尚未来得及细细琢磨他嘴里的“又”字,却见他抄起水壶喝几口、下一瞬再低头,托起他的脖颈便吻了上来。

    柔软的唇瓣相触,沐辰风浑身震颤,连呼吸都忘了。

    他自幼清修又洁身自好、拒人千里,莫说不曾被如此对待,就连袖摆衣缘都不曾为人染指,此时此景,犹如在冰雪上强刻一个记号,于他简直是五雷轰顶,而对方还是可疑的江语寒——从来自说自话的江语寒。

    沐辰风一时反抗不得,觉出清冽的水混着万花身上的香气一起渡过来,灼烧的喉头近乎本能地吞咽以解火燎,吞了几口他便颤着,圆睁着双目,近乎执着地去寻自己的剑——它被拭净之后搁在身边,他只需伸手便可够到,便可除去眼前身后的祸患。

    万花长长的睫毛扫过脸颊,沐辰风回眸看他,看他闭着眼毫无警觉、心无杂念的样子,念及自已已是这般境地,便霎时卸了气力。

    他是来救他的,无论是何目的、有何托词,都是来救他的。

    气力本就微弱,以至于沐辰风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江语寒轻车熟路哺给他几口水便离了,又给他擦了擦嘴角、抹一把脸面,掖平了盖着的衣物,嘱咐道:“核桃酥等你能起了再吃,你先歇着,好得快些。”

    沐辰风盯着他稍离开的面庞看,目光灼灼,一动不动,直到江语寒又重新坐到洞口、自上而下望着恶人的包围圈,他才迅速地合上眼眸、竭力说服自己安睡。

    只要再撑过一天,曹煜的援军就会来,只要这一天躲开恶人,便可无事。

    沐辰风果真很快睡去,昏昏沉沉地又痛醒几次,每次一睁眼,江语寒都像感到他视线一般过来,或喂几口水,或治一点伤,等他能动一动了,便同他说话、如往常那般喋喋不休。

    次数多了,沐辰风倒也认命地随他去了,而后在他连贯的清冽嗓音里又睡。

    沐辰风素来身体康健,青岩万花善于祛毒也工于疗伤,除了后背的伤重,其余伤口一经止血便愈合地极快,他再睁眼时俨然清醒不少,亏空的内力仍不见好转,气血倒是恢复了些许,已能撑着坐起来,差不多再过一日便可行走了。

    时间仿佛已过了两、三天,然而曹煜没有出现,江语寒也不见了,手边搁着一个纸包,隔着油纸似乎能嗅到核桃香。

    作者有话要说:  两次扔了混乱的旧版本上来,说声抱歉,已经改成新的啦

    为了篇幅缩减和全文重心问题,不详细写从引到第一章之间的内容,这两章是回忆章,道长和n视角。全文一共两段比较占篇幅的回忆,这算其一,另外一次是在文末重心部分,还十分遥远。

    最近更新可能没那么勤

    以及……不存在ntr、三四角、错配cp,简介的主配也没有写错,真的没有,欢迎大胆猜想,卷一结尾前猜对了算我输番外随你点(喂)

    第9章 苍山之劫(二)

    纸包摸着油润微湿,沐辰风化手为拳、撑一把额头,身上盖着的衣袍滑落,他低头瞥见自己破碎的道袍与沾染的血渍,终于又清醒了些。

    天光略暗,洞外似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山洞不大,仅有他躺下的地方有岩石作枕,看着安全可靠,却不知外头是什么模样、自己身处何处。但救援迟迟不到,至少说明恶人势力正大、且局势处于拉锯,江语寒与他本未走远,恶人包围一上来,他们便被困住。

    沐辰风寻着自己的剑握上,一使力,那素日用惯了的三尺青峰却脱手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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