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春意录》分卷阅读30

    “我若不应,你此刻便要毁了楚澜,是不是?”

    秋怀信叹了叹气,“你总是懂我知我。”

    “我说我未曾动过钟家的匣子,你不信,是不是?”

    秋怀信不言不语地瞧着他,眼里分明是不信。

    苏尤许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秋怀信轻轻笑起来,凑近过去亲了亲苏尤许的唇角。

    苏尤许抬着袖口擦了擦唇,不理秋怀信暗沉下去的眸色,径自转身,开门的手却是顿在门扉上,迟迟不见动作。

    秋怀信瞧着,不催不促,只淡定等着,却见苏尤许的额头慢慢抵上门扇,似是失了全身力气。

    “怀信,”苏尤许唤了一声,是恨是悲,是苦是痛,糅杂在一把声色里,教人难辨,“你我自幼相伴,此后又朝夕相对,我对你倾心相待,向来坦诚,你为何这般待我!”

    “尤许千般好万般好,可却是他在你先,入了我的心,”秋怀信顿了顿,伸手扶住眼前人的肩头,“你哭了么?”

    苏尤许就这秋怀信手上的力气回头,脸上一片冰凉水意宛若成了利刃的冰刺进秋怀信的眼,苏尤许却凝肃着眸眼回他道,“我没哭。我早过了哭啼的年纪了。”

    “尤许……”

    苏尤许轻声断了他的话音,“你别再这般唤我。”

    秋怀信心中一痛,面色也白了下去。

    苏尤许转身开了门,一步步稳稳踏了出去,却听身后的秋怀信道,“花开的解药我着人送去你房里了。待还魂入手,我将此身过半功力渡与你,助你化解残毒。”

    苏尤许恍若未闻,停也未停地走了。绕了两处回廊,苏尤许探手摸了摸脸颊,粘了一手温凉,怔怔盯了许久,“我还道没哭,这……苏尤许,你可真是不争气……”

    秋怀信那句“可却是他在你先,入了我的心”犹在耳畔,苏尤许收紧手掌,瞬出的殷红和着冷泪染了他满手。

    是了,是了。

    楚澜有规,当任祭司须在占卜吉日后出海登陆,寻找下一任宫主与祭司,带回雾霞岛与当任宫主分而教养,三个月后,祭司赐名,这两个孩子才可日夜相对,得楚澜长老授课。此后便是同生同死——宫主祭司自此为一体,一人身死,另一人当诸事抛尽,追随而去。

    秋掠先是明霞一般耀眼的人物,英气肆意,他寻得秋怀信与苏尤许时,不过是二十有四的年纪,正正意气得很。

    百日光阴,得这样一人体贴日常,授功传诀,十三岁的少年秋怀信动了心倒是正常了。

    楚澜立身碧海,使命在于守护。秋掠先是不愿这般默默无名的,他要这江湖千秋万代都记着楚澜的名,记着“秋掠先”这三字。贪心不足,邪佞入心,秋掠先大肆杀伐,江湖上果真闻得远海雾霞之名,却是将楚澜视作恶鬼修罗之所了。苏紫陌因着拦阻他而重伤在身,眼见秋掠先愈加放肆,最后索性破釜沉舟,自断经脉而死。

    宫规有定,同生同死。

    秋掠先不愿,到得后来是被楚澜长老合力围剿而死。楚澜在这江湖里再次销声匿迹,这片海亦是回归静然,楚澜仍是为了护卫这片海而血洒碧顷,可从前的恶名却是再不能除去。

    苏紫陌不通情爱,那时却隐隐觉出些不对来,死前殷殷嘱咐苏尤许说“凡事防着秋怀信些,万不可付了真心给他。”

    苏尤许耳边满是苏紫陌的殷殷告诫,直要将他的一颗心听的碎了。他捂着心口走了两步,忽地软了腿脚,竟是直直跪了下去,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口里艳艳血红落了一地。

    “师父,是弟子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达成

    第32章 第 32 章

    温言与沈琼华由着思锦引路,将两人带至禁地门前,却见夏侯昭和慕歌青早便到了,一旁是除了黑玉面具的秋怀信。

    眉目如画,雅人公子。

    沈琼华是信了这人曾是美少年的说辞,却又愤愤想着,长了好皮相,心却是冷的。

    温言瞧着沈琼华一时怒横着眉一时瞪圆了眼,显是极为气愤。他感念自家沈逃逃心善,又觉着这人可爱得紧,不由便捏了捏这人一侧脸颊,却被沈琼华乱着手脚拍开了,“你别碍着我。”

    “我碍着你什么了,嗯?”

    “瞪、人!”

    秋怀信望来一眼,沈琼华立时瞪了回去。

    温言单手覆上沈琼华的眼,另一手揽着他的背,无奈道,“让它们歇歇。”

    沈琼华拉下温言的手,正要锲而不舍的再瞪,众人一直候着的苏尤许便自远处来了。

    无人侍在左右,只身前来。

    楚澜之主换了品红轻衫,青丝覆背,仍是赤着足。衣衫的红映不得半点到他苍白面上,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是一副极为倦怠的模样,可他眼里漆光烁烁,将他衬得好似是这青天碧海间的一团火,直要将这天地烧灼殆尽。

    沈琼华看的心酸,不由得上前几步,离得那人近些。

    苏尤许看着沈琼华,半晌勾着唇角,温柔地笑笑。

    短短光景,这人便负了满身满心的沧桑,再不复昨日那般灵灵爱娇。

    沈琼华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倒是苏尤许自袖子里拿了把匕首出来,对沈琼华笑道,“你我相交时日短暂,却胜于多年故友亲侣。今日楚澜大劫,我落魄至此,无甚相赠,这匕首出自楚澜宝阁,名百辟扬文,锋利得很,送与我此生至交。”

    沈琼华看着掌心的匕首,紧紧握了下,极为妥帖地将它收在怀里,又解了自己的平安扣递了过去,“这平安扣是曲姨所赠,许我平安顺遂,我将它送了给你,望你平平安安。”

    苏尤许盯着那平安扣,却是微微退了一步,不曾去接,“我福气浅薄,留不住这样的祥瑞之物,恐会折损了它。”

    沈琼华却是不由分说地将那莹绿扣在了苏尤许的衣衫上,笑了笑,“好看。许你平安顺遂。”

    温言立在沈琼华身侧,见那平安扣配在一片品红中,淡声道,“我与沈琼华知你为人,不信着是你私自取了还魂,本不应擅入楚澜禁地,可夏侯昭执念如此,又因着沈琼华挂心你,故而我们思虑后还是来了,望你谅解。”

    苏尤许看了这两人半晌,笑了笑,“这禁地,如今已是没什么入不得的了。二位待我至诚,尤许记着了。”

    秋怀信远远瞧着苏尤许,疼痛入心,连着体内的真气肆意翻腾,面色竟是与苏尤许一样苍白了。他深心处的那人分明是秋掠先,怎么如今为着苏尤许心疼到这般地步?

    秋怀信闭了闭眼。执念入骨,只能是秋掠先复还人间方可得解。他先前与苏尤许说的字字句句亦皆是肺腑之言——秋掠先魂兮归来,他便伴着他同生同死,一刻不分离,苏尤许恨极了他,他便倾尽所有哄着他。

    夏侯昭眼见秋怀信眸子里隐隐带着悔意,又见苏尤许与温言沈琼华腻在一处,分毫未有前来的意味,心间焦虑,不由冷声催道,“苏宫主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苏尤许看也未看过去,只对沈琼华笑了笑,“走了。”

    正要转身前去禁地门前,腕间忽地教人扣住了。苏尤许满眼疑惑地回首,却是温言。

    “失礼了。”

    苏尤许心腹间瞬时起了一片暖烫,竟是温言渡了真气过来,护住了他的心脉。

    “凡事小心。”

    苏尤许怔怔瞧着神色淡淡的温言,见他将沈琼华紧紧护在怀中,瞬时便了悟了温言所想——这人是不愿自己的心上人忧心过重。

    沈琼华在一旁微笑道,“这是你的地界,别教外人欺负了。”

    苏尤许点点头,勾着不见血色的唇笑,“好。”

    禁地大门设了一处凹槽,苏尤许与秋怀信各自执了半面玉璧,轻手放进去合作一面,先是秋怀信转了几转那青玉,而后是苏尤许依着古怪手法反向转了转。

    龙石大开,两侧壁上明火灼灼,照着延伸向下的石阶。

    苏尤许一人当先,秋怀信本是在他之后,走了几步便不着痕迹地行到了那人身侧。温言与沈琼华行在一处,其后是执剑在手的慕歌青,最后才是夏侯昭。

    沈琼华欺在温言身侧,小声问他,“夏侯昭不是念着还魂念得疯了么,怎的如今行在最后,他不怕还魂珠被我们抢了?”

    “怕死。大抵是顾忌楚澜机关,防着先行进去会中了些什么招数。”

    沈琼华目瞪口呆,“这人真是……”

    温言却不愿再提夏侯昭,摸索着与沈琼华十指相扣,轻道,“别怕。”

    沈琼华用了些力气回握,嘻嘻笑着,“有你在呢,我本就什么都不怕。”

    温言面上笑意明朗,将重重忧心俱皆压在深心处——夏侯昭出身毒门,纵是功力不济,使毒的手段却是千变万化,一路行来未曾对他们使什么毒手,是要借了他们的力,又顾忌着自家师父,他与祝归时许夏侯昭同行寻着还魂,时时还要顾着他的命,是顾忌着曲姨,两相制衡,至此仍是平安无事。可夏侯昭日渐癫狂,不知这平和假象还能持续多久。

    几人不知行了多久才到了一高大门前。

    苏尤许上前几步,摸过门上繁复花纹,机括声响渐次响起,纹路繁繁杂杂的重新纠结,竟是化出了一方画——云雾缭绕,高阁华宫,好看得很。

    楼阁两旁空了凹陷出来,沈琼华好奇瞧着苏尤许同秋怀信取了自己的玉印放了上去,恰如守门辟邪的神物。

    高门开启,楚澜禁地映入众人眼帘。

    真正是明珠满室,金碧辉煌。

    中间修了圆池,里头碧水清清,却是愈看愈觉深邃,望不到尽头。前侧是历代宫主与祭司的灵牌,依着年代肃穆整整地立在檀木架上,两边仙鹿形制的长明灯,此刻正燃着暖暖明火,将禁地耀作光亮神殿。

    不见人间烟火气的禁地中,竟有一名着了淡青薄衫的女子,正清着牌位前的桌案,听得开门声响,讶异着回首望来。

    “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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