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春意录》分卷阅读19

    那声响极细微,本应是盖不过春鸟啼鸣,却较之鸟声更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听得他毛骨悚然。

    温言觉到沈琼华身体一僵,压着他的眼睛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夏侯昭瞧着他们,笑得更是欢畅,忽又板着脸道,“何必这样护着,小孩子总归是见些世面才好。”他自己瞧着漫野青绒中的这一方血色,十分着迷,“这药可爱得紧,能将人化作一痕画。”

    温言一行与夏侯昭离得不算近,此时沈琼华鼻端却闻着了浓浓的血腥气,他不敢将那嘶嘶声与这血气想到一处,也不敢对未见的景象作什么猜度揣测。

    “别乱想,没什么。”

    温言这般淡声安慰着,却是将按在沈琼华眼上的手压得更紧了些。

    夏侯昭冷哼一声,转身对着其余人冷道,“瞧什么,好好休整,不多时又要赶路了!”

    十余人竟是没有只言片语,无一人提出半字异议,只是拖着行李包裹牵了马匹离得那血染的草色远了些。

    祝归时最是瞧不得他这样子,立时便带着钟怀遥走远了。

    沈琼华被温言拽着转了身去往前方的春溪。

    他明知身后大抵是一副修罗地狱的景象,却仍是忍不住地要去瞧,走了几步,终是回了头。

    虽是温言极快地出手扳回了沈琼华的视线,他仍是看着了一片血红里的残体以及一只溶了半个身子的黑马。

    沈琼华一下子恨不能将昨日的餐饭都吐个干净

    。

    温言轻声一叹,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逐影近日里忙着讨好追风,对沈琼华几近是爱屋及乌,此时见他面色惨白,便屈尊过来蹭了蹭他的肩头。

    沈琼华蓦地想起了血泊中的那马,胃里翻腾,急急将逐影的马头推得远远的。逐影自觉做得已是极好,丝毫不在意沈琼华的所作所为,径自颠着蹄子去黏追风。

    沈琼华一脸悔恨,回手紧紧捏住了温言的掌心,“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温言深知此时不可就此事安慰半个字眼,只好扯了另外的话道,“我倒是有个事情好奇。”

    沈琼华按按胃脘处,“你这淡性子难得有好奇之事。是什么?”

    温言稍侧了身,一指点在沈琼华的胸口处,“这是什么?”

    金陵那一夜,温言神智有些昏然,却仍是记得清楚沈琼华内里中衣的胸口处藏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他本想等着沈琼华自己与他说,今日倒成了不教他忆了方才血腥的话题。

    沈琼华拍拍胸口处,“温九公子的龙佩。我时刻都藏在身上的。”

    “嗯?”

    虽是离着夏侯昭远了很多,沈琼华仍是压低了声音与他说从前往事。

    那龙佩是他十年前无意中拾得的,他等了三日都没能等来寻它的人,那佩是白玉雕铸的,他为了防着有人来夺,只好在里衣内侧缝了口袋,将之时时藏在身上。

    后来沈琼华遇上了温澈,无意间听他提及了自己的一枚玉佩,竟是自己拾到的那枚,他当即撕了里衣内侧的口袋,将那玉给了温澈。

    “温九公子那时真是奇怪,心心念念着那枚佩,我给了他他却并不怎么开心欣然。反倒又给了我,说什么我拾到了即是缘,那佩跟不住他。”

    温言记得那枚佩。

    彼时夏侯昭瞧上了那枚龙形佩,闹着萧怀眠要了给他,萧怀眠正迷着他,竟真的去与温澈讲了。

    温言从未见得温澈发了那般滔天的火气,萧怀眠亦被激起了性子,两人在习武场上大战数百回合,他带着小师妹在旁看得心惊胆战。终了,温澈肩头染血,亲眼见着萧怀眠将那枚温家的佩递予了夏侯昭。

    沈琼华低着身体捧水漱了口,面上犹带水痕便与温言道,“那龙佩太过贵重,我既然知道了归主,又如何能留在手里,后来便放在身上,想着哪一日寻着了他定要还给他,”又问他,“他分明念着那佩,怎么不要了?你是在公子身边教养起来的,知道他是何想法么?”

    温言将昔日种种简单与沈琼华说了,见他眸色沉了几分,正要安慰,忽听他叹了一声,“夏侯昭果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萧教主是你师父,教你养你,我不说他什么。”

    温言拉着人站起来,倒是未曾说什么。只是忆起萧怀眠日日去往寒室,总要握着温澈的一双手暖上许久,临了柔着声色念一句,“那佩我派了人去寻,总能寻回来的。”面上神色却是哀切悲戚,早前怨怼便化作了酸涩。

    庐陵是小地方,没什么繁华的景致,温言与祝归时却在此处备了许多干粮蔬果。

    “庐陵再往前便是任嚣城了,没多远的路程,少拿些少拿些。”

    祝归时不听沈琼华的劝说,只又买了两包果糖。见着夏侯昭等人在远处备着粮囊,压低了声音嘱咐沈琼华与钟怀遥道,“你们两个要万般仔细,我与温言猜着那不见的十余人马,是夏侯昭动了与那日一样的手脚。”

    沈琼华一下子记起那日惨状,急急扔了包点心压在祝归时手里的果糖上,祝归时全未察觉,继续道,“死的这样蹊跷,夏侯昭之前都是悄无声息地处理了,那日不知抽了什么邪风竟像是特意要我们看似的。你们两个要离那疯子远些,啧,沈琼华,你去哪儿!”

    钟怀遥那日乖乖的未曾回头,不知沈琼华见着了什么,今日不过听着祝归时提了几句便是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欺在温言身侧,愤愤瞪他。

    祝归时瞧着温言扫来的眸光,立时住了嘴。偏偏钟怀遥满脸好奇,缠着他不停问道,“什么手脚什么手脚,怎么就死了?”

    祝归时点了点钟怀遥的额头,“小孩子少打听。”

    “哼,我不稀罕知道了!”

    一行人抵达任嚣城时,正赶上了早间市集,热烟袅袅徐徐,人声鼎沸,人在城门外已是预见此处繁华远胜庐陵。

    沈琼华与钟怀遥难得开怀了些,欣欣期待着进了城,想着寻一处小摊用些热乎乎的吃食,哪知一看竟傻了眼。

    每个摊上,虫鼠蝼蚁是主要吃食,各式各样,密密麻麻摆了满摊位。

    沈琼华一时怔住,一侧臂膊突地被钟怀遥掐住,沈琼华吃疼之下往一旁看去,竟是瞧见一桌的食客在咬食才出生的嫩皮老鼠。

    原来,在庐陵打点干粮清水乃是上上之策。

    沈琼华抑着呕意,牵住钟怀遥定定立在原地等着温言与祝归时来。

    与钟怀遥相握的手被人分开,继而落到更为宽大温热的掌中。

    “带你去个地方。”

    沈琼华忙不迭地点着头随温言走,身后是祝归时气急败坏地喊话,“别想留在那里用饭!”

    沈琼华一路目不斜视,只一心跟着温言的脚步,直至停在了一处宅子前——竟是火云教在任嚣城的别业。

    未等沈琼华问话,那宅子里蓦地飞出一道身影,直直扑向了温言。

    “师哥!师父要你接我回去了吗?”

    温言将人放下,顺手理了理那姑娘的鬓边发,温温道,“没有。”

    看着她瞬时垮了一张脸也没怎么安慰,只是将沈琼华往前稍稍推推,“沈琼华。”

    那姑娘瞬间抬头,仔仔细细地将沈琼华瞧了个遍,直把他看得颇为不自在,忽而语出惊人道,“师哥,你给我找的小嫂子可真好看。”

    小、小嫂子?

    “哎呀,还这般害羞。真是好玩儿。”

    温言笑了笑,“去准备笔墨。你亲自去。”

    那姑娘像是极忌惮温言的笑,立时摆着手便去了后堂,本就是豆蔻的年华,此时更是宛如一只黄莺儿般轻巧可爱。

    “火云教里的小师妹,唤作温柔,自小被宠的过了,说话没什么遮拦。”温言引着沈琼华往后堂里走,一路上的火云弟子见了他总是要停下来恭敬地喊一声“师哥”。

    沈琼华瞧得新奇,到了书房门口方记起来问他,“怎么你小师妹知晓我么?”

    “火云弟子间有秘密的传信之法,师哥与我说了,他有了两心相许之人,叫沈琼华。”

    温柔不知何时出了门,倚在门口笑得甜甜蜜蜜,脆着声代温言回了话。

    沈琼华这时便将温柔瞧了清楚——

    霜色裙衫,乌发双髻,虽是少女也已亭亭如画了。

    “师哥师哥,你与小嫂子留在此处用饭吗,留在此处歇息吗,小嫂子,你喜欢吃什么……”

    温言一手揪住温柔的发髻,淡淡道,“你乖乖的别再言声,也别再那般称呼沈琼华,我给师父去信,求他许你早日回去。”

    温柔欢呼一声,绕着温言与沈琼华转了两圈,“师哥你真好!我再不愿在这地方待着了,吃食上吓死人了。”

    沈琼华听了不由问道,“你犯了错?”

    “对对,犯了错。师父罚我,他明知教中奈何我不得便将我丢在这个地方来了,我早就悔了,”温柔又对着温言撒娇卖俏道,“好师哥,你与师父说,我悔了。作为回报,我这几日好好待小……不是,好好待沈公子,好不好?”

    “他时时与我一处,不要你待。”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梨花案前,温言潇洒恣意的笔体落在薄纸上,温柔掩着桃红小口惊呼了一声,“师哥,你寻着先生的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没有出海,悲伤辣么大……

    第20章 第 20 章

    温言与她略略说了,温柔立时愤愤道,“夏侯昭可真讨厌!什么都要抢别人的,抢到了手里却不好好收着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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