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人》分卷阅读13

    林沂只瞥了他一眼:“闲得没事就过来帮忙,谁有功夫看你帅不帅。”

    第14章 时外十四

    “你家以前是开书店的吧!怎么什么书都有?”钱多多蹲在太阳底下,翻着一本发黄的面相术说。

    林沂拿着块干抹布擦着书籍上的灰尘:“那个是我爸在旧书市场论斤称来的,他涉猎的种类比我还要多,四大名著是被翻烂了的,还有什么孽海花剪灯新话初刻拍案惊奇也看了不知多少遍。”

    “没想到你爸还是个文化人。”

    林沂指了指他脚旁:“就那本中草经图谱是他的最爱,小时候我牙疼肚子疼他都是照着上面给我挖的草药,都没怎么上过医院。”

    钱多多一听乐了:“你爸没学过医就敢这么胡来?看来……你能长这么大还挺不容易的。”

    他又拿起一本蛇谱:“这算什么,有一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脚刚伸进拖鞋就感觉有个又凉又软的东西在里面,我吓得立马把灯给开了,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了?”

    “一地的蛇啊!”

    就着这个话题,林沂将小时候发生的那些津津怪怪的事都讲了个遍,譬如他爹兴趣使然学人抓蛇卖,并且抓来的蛇从来就爱放在房间里,某日因一时疏忽没将袋子口没封好,到了夜里蛇全跑了出来,直接将他给吓病了。

    林父也不知从哪个医书上看的说是蛇粪可治脚气,一听有人得了脚气他便上赶着收集蛇粪供人涂抹。最终治没治好不知道,总之林沂对这事映象挺深的,必竟曾亲眼看过一个老太太在自家坐了一下午,就为等蛇的一泡屎。

    再有就是林父看了一本面相术,一到吃饭的点便端着碗四处溜达,足足要吃一两个小时才回来。他也没干别的就是帮人看相,说得准不准不知道,林沂只记得村里的一个老太婆让他看,结果林父看过后,意味深长的对她说:“荞女婆啊,你这面相很缺德啊!”

    自然是挨了顿臭骂。

    林沂一说起童年趣事便没完没了,钱多多直笑得坐在地上,同一地泛黄的书本沐浴紫外线。

    “林沂,我饿了。”

    直到下午两点多,钱多多才察觉到自己饿了,用鞋换来的莲子早当了下午茶,林沂家里半点吃的也没有,哪怕是现做也找不出材料来。

    书得有人看着,不然村里的猫狗会祸害,林沂本打算自己去街上买点儿吃的,奈何放久的自行车胎化掉了,不能骑。

    “要不……先吃个柚子或吃几个柿子?”林沂问。

    片刻后,钱多多搬了个凳子去后院,就着这高度摘了枝顶几个熟透的柿子,两人站在原地吃了会儿,一颗芋头精落入了林沂的视线。

    小时候经常就地取材,架个火堆将红薯土豆芋头一系列能烤着吃的东西烧来吃,不用加任何佐料都能吃得精光。

    林沂放下手中的柿子,扭头去楼上找了把铁锹来,就沿着芋头的边沿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挖出十几个芋头崽还有三四个芋头妈,林沂将芋头崽扒下来,又将芋头妈埋进土里,说是等到明年又有吃好几顿。

    钱多多蹲在地上,拿着满是泥的芋头打量,忽而从指缝里钻出来一条千足虫,与此同时,他还看见上面有一只又白又胖的地虫,就钻在咬噬出的洞里。

    “啊……”随着钱多多的声尖叫,那芋头也不知扔到了何处。

    林沂被吓了一大跳:“你干嘛啊,活见鬼了是吧。”

    被虫吓到的人原地蹦跶着还不停的甩着手,颤着声说:“有虫啊!”

    林沂白了他一眼,随即弯下腰拈起一只地虫,举到他眼前:“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还怕虫,丢不丢人,喏,你摸摸看,软得很。”

    他被吓得退了两步:“拿远点,又白又软的玩意儿最恶心人了。”

    “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有傲娇的本质,快点甩出你的大尾巴,你这样我怪不习惯的。”

    “要数落我也得先让我吃饱吧!”钱多多催促道。

    柴火满地都是,能烧的树叶却没有,林沂从屋里打了些硬纸壳用作生火,没多久火便烧得旺了。钱多多迫不及待的将芋头都丢了进去,蹲在原地等待美味出灶。

    这是名副其实的野炊啊!钱多多心里这样想着,又看了看自家兔子,忽然觉得幸福就是——两人围着火堆边聊边笑。

    有二十分钟的样子,林沂说可以开吃了,一旁捡了根树枝,将烧得发黑芋头一个个扒拉出来。

    钱多多将烫手的芋头从左手扔到右手,再从右手扔到左手,捯饬了半天才勉强将皮给剥了。粉白的芋头肉,撕开皮时冒着阵阵香气,咬一口虽烫得人哇哇叫,然而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好不好吃……”

    “好吃。”

    得到满意答案的林沂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抹了他一脸灰,钱多多顿时成了只山猫,张嘴吐热气的表情更是生动。

    两人玩着吃着,将撕下来的芋头皮统统丢进柴堆,这时有个人从林沂家后院路过,扛一把锄头,锄头上还挂着个菜篮子,嫩绿的菜叶冒出头来。

    “圆圆,你回来啦!”

    打招呼的是金水叔,就几天前刘家人还向林沂说了个关于他的传闻。

    他点点头,自然而然生出一张笑脸:“是啊,刚回来。”

    金水叔问:“这是你朋友啊?”

    “嗯。”

    钱多多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喊了声叔叔。

    金水叔笑着点点头,问林沂:“晚上在这儿住不,做不做饭,你爸呢,是在新屋吧,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林沂的新屋先前那里本是一片郊地,后来镇子成了市级镇,大势所趋的开始大兴土木,四处都是新开发的楼盘,几年内房价‘噌噌’的翻了倍,好在林沂的父亲是在些之前买下的,据说交首付的时候那片地上还什么也没有。

    金水叔为儿子买的新屋与林沂是在一个小区,平素他不怎么去镇上,金水婶则常年在那里,一是照顾孙子,二是照顾智障的儿子。

    他给金水叔递了根烟:“我爸在上班,大概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金水叔笑着将烟接过,暴露在外的牙齿黄得发黑,以证实他几十年的烟龄。他拿着烟打量了片刻,是从未抽过的,于是话题又从寒暄转到的烟上。

    三人在后院聊了一会儿,地上扔了七八只烟头,有金水叔抽的金圣,也有林沂抽的黑兰州。

    烈日渐渐收敛其锋芒,夕阳西下,如火如荼的烧灼着半边天空,金水叔走前将篮子里的蔬菜全倒了出来,同他说:“我去地里给你弄些能放的菜,你带回镇上去,放冰箱里可管个十天半个月,也就不用买菜了。”

    林沂一直说不用,可拦不住乡下人殷实强壮的小腿,金水叔打着赤脚就离开了。

    在这空当路过的人不下五个,唯有金水叔同他打了招呼,对此钱多多有些奇怪,便问:“你们村的人除了那个金水叔,似乎都冷感得很,你难得回来一次,他们怎么还这么冷淡?”

    林沂一哂:“农村不就这样,知道我是同性恋躲都躲不及,谁还愿意套近乎,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瘟疫,早习惯了。”

    钱多多一惊:“你……出柜了?”

    “出柜?那也得是自愿的,我就是活生生被人拉出柜子的。”

    “这话怎么说。”

    林沂的脸忽而就冷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高一那会儿出了点意外,我的性向一时间全校皆知,村里有个同学跟我一个学校,这事儿他自然也听说了,而他妈就是那种无线电广播,但凡是她知道的事儿全村也都知道了。”

    听他说完,钱多多有些心疼:“所以,你才在外地漂了十来年?”

    “差不多吧!当时我只觉得没脸面对我爸,别人的眼光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在这种时候,也许说几句安慰的话会显得比较合时宜,然而钱多多只是沉默着,莫可名状的情愫将他满满攫住。

    片刻后,林沂将金水叔家里的事同他说了一遍,自嘲的说:“原先我以为金水叔家与我家走得近,是因为他家有个智障的儿子,都是可供村里人谈笑的话柄,可现在我却觉得,他大概是觉得我也同他们一样,同样做了违背伦常的事,故此才会惺惺相惜。”

    听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林沂,你别这么说自己,我和你……也是一样的。”

    林沂直直的看着他,发现他这时就像是只满脸委屈的大花猫,不禁被了这副模样逗得‘噗嗤’一笑,眉心的阴翳瞬间一扫而光。

    这时金水叔回来了,将篮子倒了个底儿朝天,散落在地上的有茄子、苦瓜、瓢子、青椒还有几个比拳头大些的犁瓜。两人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也就一刻的功夫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这犁瓜是你乔女太婆的,我顺手摘了几个,其余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没打药所以有虫,看是不好看但绝对比街面上卖的好吃。”说着就去装之前倒在院门旁的蔬菜,菜叶已焉了下去。

    金水叔又折回来一趟,提着一个崭新的电饭锅,说是买手机送的,让林沂带去镇上给金水婶。

    也许是早有预谋,也许是临时起意,乡下人的热忱因此变得不那么纯粹了。林沂接过电饭锅,心里有一闪而逝的怅然。

    临走又是一件庞大的工程,里里外外的挂锁都生了锈,沉钝而笨重,林沂费了些气力才将上下七八道锁锁上,检察了一下门窗,发现没有小贼的可趁之机,这才与钱多多一起,拎着蔬菜与电饭锅不有一蛇皮袋柚子出了院门。

    天渐渐黑了下来,没有日头的恶意人们也愿出来走动,出村的一路上遇见几个人,有的向林沂寒暄几句,有的则打量几眼过后权当不认识。

    扫尾的末班车没载几个人,位置任由选择,两人坐到最后排,各自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

    钱多多注视着他的侧脸,看见万家灯火打在林沂的脸上,洒下一层朦胧暧昧的光晕,他忽而觉得这一整天像是造了一场梦,疯狂而又凌乱,直到这会儿的心还是久久不能平息。

    夜色中亮起点点灯火,照亮道林立的屋宇,昏黄温暖的灯光透过纱窗散落在门前,屋内尽是柴米油盐的气息。

    无望之中透着劳碌琐碎。

    这是2016年的初秋,天气渐凉,空气里弥漫着稻花与豆鼓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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