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同人)(方无)拾情集》分卷阅读10

    难怪他会告诉自己这世间根本没有鲛珠,一直劝阻自己回到陆上——那夜亲手为他缀上的泉客绡,我都走到你面前了你却要亲手将我推开么?

    他扬眉,毫不犹豫地又扔出一片流光石,曾经找寻的捧至手上的惊喜都已黯淡下去。那些曾经都被丢弃,石头在海浪中坠落,跌进深邃的海域搅起美丽如萤火的流光,盈盈像极了离别时江面沉载着的星河般的梦。

    静了片刻,一把扯下自己的发带。抬起手的时候无情迟疑了一瞬,这是最后的牵连——他的眼神暗了暗,忽而抖动手腕,那条泉客绡在他的指间掠出,随波而动,另一端却是缠在了浅滩处退潮后露出的一角珊瑚上。

    一起一落间,他手上贯了死力,又反手将霜雪色的发带在手腕间又绕了几绕。被拖着的那角珊瑚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蛰伏,海浪中宛然玉致的脸现了出来。

    “我以为你会将我送你的泉客绡也给扔了……”一边的蛟角被缚住,方应看讪讪地从水底顺着他拉扯的力道浮了出来,露出蛟角和人首,伪装成珊瑚的角恢复成原状,剔透的红褪去那情形看起来甚至有些诡异。

    “在底下捡东西捡得很开心么?”无情拧紧了手中的白绡,悠悠微笑道,“遇水不浸,柔韧不断。你送我的倒是好东西。”他这样平静说着,语间仿佛是海底深渊般的可怕冰冷。

    方应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他在海浪间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载浮载沉随着白绡慢慢浮动着。眼神晦暗难明。

    无情不理他,径自用泉客绡将那条人首蛟身的潜藏者给拖了上来。方应看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忍住了没有将角缩进去再度开溜。眼见得已经到了礁石边,方小蛟在“就这样像条鱼似的被提着”和“牺牲一下化成人身到岸上”之间,咬咬牙选择了后者。

    出水的时候宛如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莲花,泉客绡慢悠悠地滑落。两只蛟角已经完全收了进去,化成人身的他,如玉的身体在暗下去的天色里似睡莲反常的夜开,十年后已然长成的人,被时光雕琢得愈发惊艳。

    “那时候,我并不是有意骗你……”

    他坐在礁石上,抱着被无情丢弃的那一小堆东西,低下去的眼神和声音,在海浪翻涌中说着深深的寂寥,“我也想留在你身边,可是这样的我,又如何能陪着你?”

    在时光和命运面前,我们都太渺小。

    “所以我宁愿给你一个虚幻的希望,让你以为我死了——这样也许会好过很多。”只是不曾想到,十年来那人竟执著于斯,竟真的千里迢迢而来,去寻找那并不存在的海市蜃楼。

    无情静静地听他的解释,他的眼底,忽而现出了极浅极淡的一点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宁愿你对我说出实情,让我知道这十年里,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一直好好的活着。”

    方应看眼底的心疼与愧疚明明白白地现了出来:“崖余,你不该受这些风浪颠簸的。不要再来找我了,回到陆上,好好地生活下去……”

    海上的传言有一点终究还是对的,潜蛟于渊……他们这一族本不该涉足人世与红尘,在百年千年漫长的寂寞里,人寰间的滋味一旦沾染,再难放下。

    就像十年前,他游于潇湘楚地,在楚天暮色的湘水畔作别了那个救过他的人类少年。长夜梦醒凭栏独看,却是没有勇气再回去找到他,见他一面。

    茫茫岁月里的一眼已是恩赐,**八荒间的陌路殊途,他终是无法,任性地去要他的一生——就让意外永远是意外罢。

    无情立于海边,他的手里握着那条泉客绡,听着风声和身侧人诉说的低语。他慢慢地笑了一笑,眼神平静地看下来:“你还要将我推开么?”

    相对凝望,十年的岁月从对方的眼中看过。他下意识地去触方应看的手,果然还是怕的么,怕他再宛如游鱼般的消失在千顷海波里,怕所有的找寻和遇见都成了一场只留在心底的海市蜃楼。

    扣过他温热的指,触手的感觉却忽而灼热起来。方应看脸色忽变,哑声道:“快走!离得越远越好……”别让我伤害到你。最后的话被意识里汹涌而至的黑暗吞没,他的眼瞳里,忽地转起了妖异的金色。

    方才还如莲花般宛然而坐的人忽然消失,突然而至的是巨大的蛟的身体,那灼热沉寂为海底似的冰冷,低低长啸了一声,巨蛟转过来的眼睛在暗下来的夜色里提着两盏小灯般,犹如星辰坠落到了人间。

    五

    整个天色都已暗淡,弦月隐没在云层中朦胧未现。一波一波温柔涌过来的海浪似乎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宛如潮汐般掀起翻涌着。

    无情恍若未觉地立着,不过是转瞬,相持的带着暖意的手指已经褪成冰冷的蛟龙鳞甲,茫沉沉的黑暗中两只长明灯似的眼睛低下来,掩不住由巨大力量带来无端使人错觉有暴虐嗜血的气息。

    仿如幽沉沉的冥火燃烧在其中,无情却反而踏上前一步,去抚摸他冰冷鳞甲的身体,记忆中温柔如春风桃李的容颜,会含着冷意与锋锐的桃花眼。手底下冰凉的触感传来,他只觉得心里一片宁静。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再将我推开……我愿意你留下来。”海市青冥,沧浪浮屠,那边遥远的彼岸,那些真实的曾经,相遇时最初的心动,分别时船头水中央的凝眸,犹如昨日,一一历历在目。

    蛟龙巨大的阴影下,一袭白衣于礁石上几欲遗世随风而去。

    他看到那双不属于人类的明眸里妖异转动的金色,潜蛟于海,并未倏忽曳尾离去。低低长啸着,蛟龙一只锋利的前爪探过来,那是只会在海底生物身上出现的暴虐,随时有将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撕裂成碎片吞噬的可能。

    传说中只会潜藏于深渊中的蛟,遇雷劫而动。无情没有去躲避,深冽的眼眸沉着看不清的情绪。方才方应看说出的那句快走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他终于找到了他,无论这人已何种面目站在面前,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去。

    无情能感觉到冰冷的鳞爪已刺破了他的肌肤,他不在意地依旧盯着他,淡淡微笑着:“出海的那一天起,我放弃了一切后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只要能找到鲛珠,找到你,只要看到你好好的……”

    海浪翻涌下一人一蛟在礁石和海面上,巨大的蛟身围绕成一大片浓重的阴影。疏星淡月,暗色的天空里有浅淡的染着月色的云朵。

    那团阴影几乎遮盖了长天云月,重叠着的时光碎片模糊成一段深深埋藏着的过往。无情抬起手去,“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么?”

    人首蛟尾,稚艳的模样犹如南海传说里对月而歌的鲛人。

    年少的他从江边救回了一条受了伤的鱼,却由于鱼离不得水的原因不得不将他放生回水底。明月的夜里某只被认成鱼的小蛟总是会从水里浮出来,趴在船头和坐着的他说话,那段水路就这样共同走过了一个湘江。他记得他唱给他听的歌,流传于海上的曲调,未听过的空落清灵。

    萍水相逢的旅途里,他们说起彼此的家乡——南海的长天碧落、鲛人对月种种传说。金水河堤畔的杨柳春融,芙蓉秋霁。未了他问:“从渭洛水道往上,十里隋柳的金水河边,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那只小蛟藏在水里,露出稚艳的一张脸,晦暗的眼神低着,“你不要等我。我要去南海找寻我的蛟珠……”感觉到他的失望,小蛟又飞快地接着道,“崖余不是说要走遍很多很多的地方么,那你可以帮我找全那些治伤的东西吗?”

    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得来的却是那人重逾千金的承诺。而等到他所要的那些奇珍异草都齐了之后,金水河边杨柳青了又枯萎,也没有等来南海的来人。

    知君断肠共君语,今年相见他年期……两小无猜的时光,已是过去。

    可他刻意想让那人在无边岁月里模糊的,反而越加清晰。临别时的一个回眸,一条泉客绡,以及最后唱起的歌谣,都成了那人毕生无法忘记的月光。

    海上的传说中,人寰一旦涉足,便是三千里漫漫的红尘路。他在躲避,有人却执著地等在了原地,更是穿过了十年的光阴来寻他。

    “海市青冥远,水国暂停机,明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他年期……沧浪浮屠远,对月鲛人泣。杯合莲叶捧真珠,知君断肠意。”

    “杯合莲叶捧真珠,知君断肠意……”鳞甲的触感与稚艳的容颜在记忆中重叠,无情仰首望着蛟龙沉沉莫测的眼睛,熟悉的旋律又轻轻吟唱起,他在这暗色长空下的海风里,缓缓地合上了如蝶翼般的眼睫。

    身上传来的痛感已经停止,蛟爪停在半空里又慢慢垂下。蛟龙俯低了过来,垂头轻轻在他的怀里磨蹭着。无情张开眼,抱紧了伸到怀中的蛟首——他终究意料得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方应看还是不会伤害他。

    初遇时的小鲛人,南海横行的船长,风浪里现出的潜蛟……所有的影象合成的是月夜相伴的歌谣,海上风浪里相携的温暖,还有在低声吟唱的尽头,唇齿间轻轻念出的那一个名字。

    他枕着蛟龙的身体,在岛屿上听潮汐的来去,海风和波涌温柔地交错着如昔时的歌谣,这样静谧的、不再孤单的天地间。

    明丽的日光照进这片海域,无情醒过来时对上的是一张盈盈笑脸。方应看侧过身低头看着他,他这才发现自己一晚上枕着人家的手臂睡得舒服安稳。

    无情直起了身,想了想还是关怀了一句:“呃……没压坏你吧?”心里默默嘀咕着,还是蛟身形态好,又能当枕头枕还能当被子盖。

    方应看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还好。只是你这样枕着,我还来不及穿衣服。”说罢他从容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无情笑了笑,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件白绡织就的长衫披了过来,端的是翩翩公子白衣如玉。

    “下一次,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轻叹着说道,方应看的眼神有些黯淡,“自从遇见你,我就想去尽力适应人类的生活。可我无法去成为一个人。崖余,这样的我,你还能接受吗?”

    日色明烈而绚丽,照在浅滩的珊瑚处。海面上碧水长天一览无垠,无情呼吸着海风带来的湿润空气,扬起唇角淡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我遇上的你,什么时候是个人?”难得的玩笑了一句,他转过头来,绚烂流丽的日光在他的眉梢眼角处浅浅浮动,映得他清冷眉眼愈加灵动的俏煞。海风轻抚,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呢。

    六

    “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以为服,入水不濡。又闻客从溟州至,得泉客珠,久缄之,开视化为血。”无情合上了手中的《述异记》,书中或歌或泪绚丽的一切已是在眼前铺展尽,他得到的,该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回眸去看悠然侧躺在海岩畔晒太阳的人,碧浪翻涌下,方应看笑吟吟地托腮看着他,一只手还在拿着那天从水下捡起来的莫怀草,想及自己被这人骗过的那十年,无情微微挑了挑唇角,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他。

    “怀人入梦的莫怀草,崖余你试过没有?”某只蛟不依不挠地贴过来,长成的艳丽的桃花脸在他面前晃啊晃。方应看终究还是心虚的,那时候以这个借口离开的他,不曾想到这些只存在于记载中的异草,竟然真的被他一一找齐。

    无情抬手去揉揉他的头发,这样的接触下眼前的人形身体蓦然起了变化,一只尖尖的直平小角倏忽钻了出来,理亏了的方应看只好任他点点摸摸自己长出来的两只角,被他听话模样取悦的无情心情颇好地舒展了眉眼。

    “你真的没事了么?”看着默默地任他调戏的小蛟,不觉又有些担忧,那时被他捞起奄奄一息躺在船头的幼蛟画面又浮现出来,无情抚摸着他柔软头发里现出的蛟角,宛如长天秋水般的眸子看下来。

    “不是已经好好地在你面前了么?”方应看含笑道,解释,“和你一样,我们不过是海国的种族。崖余……以后的时间里有我陪着你,再不会离开。”

    那些虚无缥缈的鲛人传说虽不存在,为你而来的我却一直在这里。

    十年的漫漫岁月,终于能有一次这样的相对。方应看凝目望着他,“那时的我确是不得不离开你。蛟族成年后,要回到故国,在潜渊里化生出属于自己的珠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像人类一样的行走。”

    “我还以为是鲛人泣下的泉客珠。”听得他的解释,无情方是明白。当年他的离开原是远远的守望,不能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那时的他宁愿让自己误认为是从此后的生死碧落黄泉相隔。“那泉客绡呢?”

    幽怨地睨过来一眼:“你以为我们海族就是什么都不会的么?”

    无情看着他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地莞尔,微笑着捏了捏手心里的蛟角换来更为哀怨的眼神后,他摇了摇窝在怀里懒洋洋的蛟首,本着求真求知的精神认真道:“你的珠子呢,拿出来让我看看。”

    方小蛟坐了起来,碧海蓝天的映衬下,扬起笑意的桃李容颜,一瞬间明丽起来的眉梢眼角让无情有了某些危险的预感。

    “在我嘴里啊,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蛊惑般地低语着,笑吟吟道。

    暧昧的气息浅浅浮动,无情看着他,在方应看灼灼的目光里抬眸清浅地微微而笑,他伸出两臂拥上去,绕过他的肩将他抱紧,主动以唇封缄。

    他感觉到眼前人起的变化,人首蛟身的情人被这一吻撩起化成的长长蛟尾温柔地缠绕了他,桃花般的脸极亲密地挨近,垂落的长睫下眼瞳深处是诉说不尽的缱绻深情。无情整个人被包裹在灼热与微凉交替的奇怪触觉里,听到方应看在耳畔轻轻地道出了一句:“别怕,交给我。”

    他抱着他的脖颈,在这样的款款温柔中闭上了眼睛。

    “金水河从金口来,龙光清澈净无埃。杨柳春融青雾拥,芙蓉秋霁锦帆开……”远处传来的歌诗调子,回荡在渔舟唱晚的水面上。

    一叶不系的木兰小舟,由渭洛水系往上,途径运河,已是到了金水河的汇流口了。浅滩处荷花亭亭欲舞,更晚些睡莲悄然半含起了花瓣。

    暮色里一个白衣的公子坐于船首,浅浅流光映在他衣衫的褶皱回旋处,含笑清澈的眼,淡如柳色的容颜,安静地望着水中的某一处。

    有蛟龙从水底浮出,现出英气不掩艳丽的一张脸来,支臂趴在船首笑吟吟地来看他,汀州含着水雾的草木浅芬淡淡地弥漫起,蛟尾曳过水波,分开清浅的一道水痕,漾动着转瞬在江心消逝不见。

    无情也在看着他,野旷天低,轻风抚过他的衣袂,带动着黑发与那条霜色般的发带如一道月光在主人身后微微飘拂。

    “你还想去什么地方?”托着腮的方小蛟问道。

    白衣的公子端坐着,含着几分笑意对着涉水相陪的某人,并未去深想这个问题,只凝眸淡道:“有你在就好。”

    end

    方小蛟:看无情电影里最后有baby了哇。

    无情:面无表情又关我什么事?

    方小蛟:憧憬脸咦,你也给我们的baby起个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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