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然熹微如最微妙情绪的琴音徐徐在指尖流淌出来，琴曲女思的哀婉清透潺潺然地往回流转，但即便是这么哀伤凄清乃至于显得高昂纯粹的曲调，在珑珑手中依旧是圆润饱满，不见丝毫的尖利刻薄，温温然大有大家之气。
凌霄的神色微微泛出一丝森冷，淡淡看了珑珑与逍遥一眼，他的目光突然间柔和了些，似乎对那珑珑的琴艺颇为满意的样子。只是他不自禁地用眼角看向那叶斐的时候，略显凝滞地顿了顿，才是勉强将眼光收回来，沉默不语，心里却是在那任务之外，又转动心思来。
琴音哀哀泠泠，渐渐低微，终究停歇下来。
珑珑额间稍微有了些汗意，神色却依旧是宁和自若的，起身微微一礼，她的目光在凌霄身上顿了顿，闪过一丝意外与疑惑，就转而在叶斐身上顿住了，半晌才是退居一位，道：“古曲深奥，我揣摩许久，只练得手熟，深意未曾细细体味，却只是大体儿不差，还望两位指教一二。”
听得这话，逍遥美目含笑，只轻轻看了凌霄一眼，就是微微笑着与珑珑道：“珑姑娘真真谦虚地过了，这指法曲意我拍马不能及，若你都只是大体儿不差，我这儿便只是小孩儿乱弹琴了。”
“指法娴熟，境界圆润，只心意不纯，想来姑娘天分高，却是杂学旁收的博知之人。不过，也不是不能将琴谱与你。”凌霄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听得叶斐、凌霄、珑珑都是微微皱了眉，心里各有疑惑。但他下一句，却是让各个人都是放下心间一丝疑惑。
正在这时候，外头突然来了一个丫鬟，虽然在外头踟蹰了一会，仍旧是垂头轻轻走到凌霄身侧，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话。
不知道听了什么话，那凌霄眼里猛然迸出一丝冷芒，如霜雪冰刃一般的目光，越发得森寒，直欲噬人杀戮一般。只是她仍旧记得几分当前景象，只勉强哼了一声，就是收敛神色，微微扯出一丝笑意，道：“两位公子，珑珑姑娘，阁内出了大事，妈妈急来寻我，烦请两位暂等一刻，我便回来。这……”
看到那凌霄的神色，珑珑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口中却是忙着与她道：“阁内既是有大事出来，姐姐便速去吧，毕竟这琴艺一事，也是急不得的，须得安心静气慢慢来着。”
凌霄与叶斐听着这话，都是不做声，对视一眼，都是猜测是否是那惜花人的事出来，使得这逍遥不得不去一趟。但面子上，凌霄自然不会拦着，只是漠然处之，随着那逍遥出去便是，
看着几人都没话说，逍遥款款一礼，就是急急而去。只是临去前与边上的丫鬟一个眼色，示意了几分。那几个丫鬟遥遥点头，也不随着逍遥去，反而是留下来，送上细点清茶，才是退下。
等着几个丫鬟都是退下，珑珑目光一变，那隐隐有着几分尊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变为温柔自若，轻盈的身影徐徐而来，走到叶斐的身侧，抬头却是看向凌霄，微微笑着道：“两位，你们的任务我是不清楚，但也能猜得几分。我们都是玩家，讲得是利益两个字。我与你们一个交易，不但不妨碍你们的任务，对你们的任务反倒有助益，不知道你们肯不肯？”
虽然对着珑珑很有些好感，但此刻叶斐却不讲那些，当下就是拒绝了她的话：“不可能。”
“哦？”没听到意料中凌霄的话，反倒听到叶斐的断然拒绝，珑珑微微一愣，不由得哦了一声，顿了顿，才是似笑非笑着道：“即便是我知道了那些小东西藏着的地方和取出的法子？”
“难道苍盟与羽阁之间的敌意已经是这么严重了？能使得只是羽阁客卿的人遇上了，都是不遗余力地打压？”凌霄微微一笑，不等叶斐说什么，就是直接开口道。
第十六章 机巧
这淡淡的一句话罢了，当下四寂无声，唯有一丝丝的风声在耳侧作响。半晌，那炉鼎或是安置地不妥当，轻轻地磕碰了一下，才是打破了寂静。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珑珑眼里微微显出几分怅然，眼角往那叶斐身上转了一圈，才又安然坦率道：“也罢，你想来也应该知道，世家子弟的角逐，苍盟与羽阁也是差不多的关系。我虽然于家族间的事从不入手，但自家人总得帮衬几分。站在我的立场，横竖这任务羽阁也得不到，便送与你们，也当比他们完成的好。我的诚意，你们想来不会怀疑了罢。”
“你知道些什么，又要我们做些什么?”凌霄目光微微闪烁，内里迸出一丝冷然的深意，脸上的神色却是缓和了些，唇角弯起，一片绵绵如春雨笑意莹然而生。
看到凌霄的神情变化，珑珑眉羽微扬，微微含笑的脸庞宛然如水漾过一般绵软，轻轻地道：“我的任务，原与这逍遥不怎么有干系的，只需时在琴艺大家那里学得些深奥古曲，就也罢了。只因我的私事，不得已到了这里，想不到就是凑上这件事了。不过，也是巧合，我那日在逍遥房内去，想着能请教一二，不想就是看到了那一幕。”
“你看见的？”叶斐眉间一皱，就是冷然打断珑珑的话，淡然道。
珑珑听得一愣，一双妙目在叶斐身上缠了几圈，却也是无奈。咳了一声，就是道：“你们不知道，我从小起就是过目不忘，耳能辨音的。虽然隔着数层帘子，又是间隔的远。但里面地动静我还是听得出来的。何况。那不过一件小小的隔间屋子，平常都是不怎么有人出入的。我看了几次，里面的明显变化自然看得出来地。”
“原来是这样。”凌霄嘴角含笑。听入耳里，面上却是连一丝神色变化也没有，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
看到凌霄这样地神色，珑珑心间不知怎么地一跳。突然生出几分急于逃避的感觉，只是身为敷家地女儿，她自有一份自傲自尊，当下也不说不言，只是点点头，就是开口道：“至于我的报酬，你将那里有地几份古曲与我就是，别的我也没什么心思。”
凌霄嘴角微掀，眼神却是冷清中微带着寒意。半晌。也只不过微微一笑，应许下来。边上的叶斐本能地察觉出凌霄他的心情似乎不像脸上表现的那么好。但想来想去，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什么能惹他不快地事情，当下也只能咳了一声，算作提醒。
凌霄立刻就是从阴霾与筹算中回过神来，当下轻轻看了叶斐一眼，就是应许下来：“这没问题，不过，你需要和我们一起动身。”
“那是自然的。”珑珑一笑，眉眼宛然，看着极为秀丽的脸庞，越发得显出一片纯粹温柔的味道。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叶斐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又道：“上次还没谢过你，这次又要麻烦你照料了。”
随着话语声，一股幽香轻轻扑面而来。叶斐嘴唇动了动，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移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了。在他看来，这珑珑看着虽然温润，但眼里的光采让他总有被双眼发绿的饿狼盯着的感觉。
看到叶斐这样地神色举动，珑珑嘴角微微抽动，却是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勉强笑笑，退了一步，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手？如果还没计划，过一会倒是个好时机。”
“你是说，今天地梵音会？”凌霄先前自然是打听清楚了的，珑珑只提了一句，他就是反应过来，接过话头道。
“嗯，虽说等一会看守地人会多一些，但这里多半不过是做做样子的，武功不怎么样，倒是外头的那些人才是麻烦的。所以，这夜间行事倒不如白天做的，好歹外头的也会迟疑一会，也好成事。只不过，那机关我虽是细听了的，但动手做来，怕要迟一分，只这个麻烦了些。”珑珑一个竹筒倒豆子，说得清清楚楚，却也有一分道理。
了然地点了点头，叶斐与凌霄两人对视一眼，正是想说些什么，就是听到外头一阵轻轻巧巧的脚步声。
三人眼神一碰，都是安然做回到远处，或是吃茶，或是拈起点心，或是闭目养神，自然悠闲地似是都不曾说话一般。
“凌公子，叶公子，珑姑娘。”娇柔的声音清脆地唤了各人一声，那小丫鬟嫣儿满脸笑意，如同一捧清泉一般，顿了顿，就又是笑着道：“小姐因是离不开身，怕各位等急了，却是遣了我来说一声歉意。不过，这小楼里莫愁姑娘也恰恰来了，她的瑟亦是极好的，俗言道琴瑟之好，小姐特特请她来弹奏一曲，以作赔罪。还望三位不要见怪。”
珑珑目光微微一冷，轻声笑着道：“原是莫愁姑娘，我先前听得她鼓瑟，如广寒月宫，凝歌清舞，别出机杼。不知是否已经遣人去请了，若是还不曾，请稍等一二，我亲身相迎，可是好的？”
听到这话，嫣儿一愣，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半晌她才是道：“听闻小姐已是托了莫愁姑娘，也不知是否是真的。珑姑娘便在这儿等一会，却也不差这一次的。”
“这样么？”珑珑嘴角微微含笑，抬头看了那叶斐与凌霄一眼，只见两人早已经是起身，唇角的弧度也不由得平了些，轻轻叹了一口气，才是道：“只是逍遥何等聪敏，怎么身边的丫鬟竟是这样的愚笨？”
半是感慨，半是叹息间，珑珑身形一动。连着幻出数个身影，直扑嫣儿而去。那嫣儿何曾看到这一句话不到，就是下手的，当下还不曾惊呼一句，就是被那珑珑点到在地。
长长幽黑地青丝顺着肩膀滑下。珑珑起身。那一头青丝就如活者一般，顺着弧度直接向后滑去。她起身一笑。却是笑得眉眼宛然如春：“与聪明人做事，真是省心顺利。我还没说什么，你们就是猜出来了。”
这话说得有些俏皮，但珑珑话里的意思，叶斐与凌霄都只是淡然相对。这一会，不论那逍遥说的什么。做得多么巧妙，但以他们的立场，自然会杜绝一切意外。何况这个时候，离那时间已近，又是证明了逍遥的去向，何必再来个名叫莫愁地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