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分卷阅读9

    不止一个,就跟在他后边。

    时御停了步,脚尖踢出去一颗石子,扑通的砸进溪里。他侧身站着,眼里比那夜色还暗,他道:“跟着我是为了讨饭吃吗?滚出来。”

    那树后边露了人脸,阴测测。脖子上挂着伤臂,那人道:“时六,你让人好等。”

    时御脚下碾着碎石子,碎发下的眸淆藏狠厉,扯了个笑,“你也让我好找。”

    正是那日凌晨被他拿个正着的男人。

    男人道:“你这疯狗,老子凭白被你咬去了半条命,就这么揭了,怕是说不过去吧!”

    时御见他侧旁出来的两三人手中都提了东西,虽这光暗看不清,但也猜到带的是能打人的家伙。

    时御脚下不动,道:“自是说不过去。”那唇角凝着笑,接着道:“送整条命才是该的。”

    后边也上了人来,这几人渐近围圈。时御仍是闲垂了手不动作,那眼漆深到让人胆颤。因他只盯着那人,仿佛看不见这粗棍,只要那人的命,约是盯的太冷了,竟让那男人畏缩了头。

    后边照头一棍子砸下来,时御避头闪了,那碗口粗细的棍重砸在他背上,他头也不回,只踹翻面前碍眼的,直步往男人那里去。那男人兜着手,岂敢再与他正面,撒腿就要后撤。谁知时御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扯拽住男人挂在后颈上伤臂的兜带,硬是将人拽地拖了回来。那四下的的乱棍砸在他身上闷响,时御手掌卡在男人的后颈,将这人的头翻抬起来。

    男人挣扎惊乱,慌神道:“你、你敢!时六!你还、还敢真杀人不成!”

    那木棍砰声砸在肩上,时御另手握了棍,翻肘就砸在拿棍人的面上,对方被撞砸的痛呼,捂脸蹲下身去,不知是鼻梁还是哪里重砸断了,昏暗里湿热的液体顺着手指往下淌。但这还没有完,时御翻肘对准他后脊又是一下,让人捂着血哀声被砸跪下去。伤臂男人还没来得及多舌,时御抬手就卡卸了他下颔,拿在他后颈的手指猛力,将人就拖抬到眼前。

    碎发下的眼亮起来,在昏暗和混乱里亮的瘆人。

    “唔、呃!”口齿合不拢的男人惊恐挣扎,伤臂都兜掉出来,他用唯剩的手扒着时御的手掌,瞪眼粗喘,脚在地上乱蹬。

    时御垂眸微露了有点尖锐的虎牙,缓慢道:“命这不就是给我了吗?”

    疯狗!

    男人拼命挣扎,时御的手指卡紧在他喉咙。男人单个的手掌扒抓在他袖口,瞪大的眼渐渐翻起来,呼吸艰难的蹬直腿。

    匕首突然从一侧捅过来,时御抬脚将人踹开,那匕首擦着他衣衫划过去。被踹中的人吃痛弯腰,双手握着把匕首,见鬼似的在空中乱划,失声惊道:“你停下!快停手!”

    男人眼睛已经有涣散的模样,扒着时御的手也艰难的缓了速度,脚跟在地上蹬出道微深的痕。时御非但没有松手,甚至卡得更狠。

    “疯狗!”握着匕首的人惊喊着冲近,挥舞的匕首乱划冲近。

    时御脚下才抬,怎料一声响亮,握匕首的人就突然倒地。

    露出后边的青衫。

    钟攸胸口起伏,脚下还踩得是屋里穿的木屐,发都散了,手中缺口的石砖掉在地上。

    时御的手就陡然松开了。

    男人滑摔在地上,翻身爬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反呕和咳嗽。

    时御挺直的站在那里,看见钟攸眼中混杂的惊愕。手掌上有点湿,时御胃里又翻滚上恶心,他皱起眉,有一种强烈地**,堵在胸口,死死地压着他。

    仿佛只要钟攸调头,他就会压不住什么。

    “你。”钟攸深呼一口气,垂眸看清男人的脸,他几乎是头一次露出如此鲜明的神情,他道:“速去!”

    时御望着他。

    钟攸跨过男人几步到他身前,在时御没表情的注视中,拽起他的袖,怒道:“就这几步,你何不呼声?若他再带一把匕首,今晚你是活还不活!”又拉着他往回走,“走!”

    时御袖口被扒扯烂了口子,钟攸这么一拉,呲一声拉得更大了。他回头又恼又惊,只道:“这么大的人,还要用拳头教人不成?你就是张个口,难道还能掉块肉吗!你看手腕,已——”

    “先生。”时御像是倏地收了尖锐棱刺,用他漆黑的,在月下微亮的深眸望着钟攸,指尖轻轻拨碰到钟攸的指尖,带了点温缓和讨好,“砸在背上了。”

    钟攸被这目光和轻轻撩动的指尖几乎要融化了怒气,但他终究还记得现在软不得,他道:“砸的好。”又缓了音,道:“回去给你看看。”

    “疼。”时御的眸瞥向地上,剧烈咳嗽的男人登时闭紧嘴。

    然而时御没有说什么,只在钟攸转身时指了指的男人脖颈,眸中狠色。男人惊瞪着眼捂着喉往后爬了几步,不敢阻拦。

    夜色黑,钟攸看不清东西,他就听着声这么一路摸索过来。此刻又在自己看不清的昏暗里带着时御跌跌撞撞的往回走。木屐咯着石子,钟攸走不稳,时御扶住了他手臂。

    “都是石头。”时御长腿跨到钟攸前边一点,道:“我走前面。”

    钟攸正低头眯看路,所以不知道那前头回望来的目光是什么模样。

    大概与平日有点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1:取自《孟子·离娄上》

    第9章 满足

    时御伤都是青肿的印,集中在背上。他自觉是无关紧要,但钟攸还是给他贴了几服膏药,都是先前去镇里医馆带回来的备用。贴的时候,那冰凉凉的手指游走在肿烫的地方,引得他一度不自主地绷紧了肌肉。

    完事了时御拉上衣衫,坐在凳上看钟攸绕到前边,站在他正面,高出他一些。

    “还疼不疼?”

    时御抬头望着钟攸,嗯了一声。嗯完了他眸子又垂下来,点了点头。

    “知道疼就好,长教训。”钟攸话出口又一滞,觉得他一定不止一次这么跟人干过。又看时御半耷拉的眼,钟攸舒出口气,对他道:“过了今晚就好些,明天这个时候不碰它就不疼了。”

    时御低声道:“麻烦了。”

    钟攸自觉不是他的长辈,所以不能训斥什么。但钟攸当他是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只能换了方式。

    “时御。”钟攸微俯身,手撑在自己腿上。这样他目光就矮于时御的视线,他微扬着眸,道:“你不能次次都用这种法子叫人害怕,这不成。”

    时御静静望着他。

    钟攸缓下声,“如果刚才你失了手。”他渐渐蹲下去,仰头对时御轻声道:“怎么办?”

    时御本安静地看着钟攸,但他像是有点受不了被人这么望。

    或者是被钟攸这么望。

    他常做的遮掩就是抬手揉乱碎发,别开目光,道:“我能摸摸先生的头吗。”

    “嗯?”正准备做个好先生讲讲道理的钟攸一愣,“什么?”

    时御目光转回来,顿在他发间,道:“我能摸摸先生的头吗。”又很快的接道:“一下。”

    “……摸。”

    时御手掌轻轻落上去,他眉眼微展,动作细微的在那柔软发丝上揉了揉。这轻柔地触感好像将他方才决堤的地方添补上,神奇的让他暴躁都尽数化成平静。

    先生的奇怪之处。

    钟攸就蹲着任由他摸揉在发上,这让钟攸有点面热。因自己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在家中也不曾撒过娇。

    仿佛跟着时御小了几岁。

    钟攸轻咳一声,时御就收回了手。他将衣衫平整齐,对钟攸笑了笑。

    “我记着了。”

    钟攸不明,“记着什么了?”

    时御俯身过来,这一次抬指轻点在钟攸的眼角,道:“先生教的我都记着了。”说罢站起身,道:“太晚了,先生早些休息吧。”

    什么道理都还没来得及讲的钟攸无语的看着他直身到了门边,回头又对自己道:“摸起来很舒服。”

    然后开门出去,关门走人。

    钟攸还蹲在原地,渐渐张大眼,惊奇的想。

    先生还没讲话啊。

    可人已经走了。

    次日苏硕就知道了这事。

    比起疯狗,苏硕私心形容他六弟更愿意用狂犬。虽都不是好名头,却要比疯狗多了点底线。他和时御相熟多年,知道有些东西教不回来,却又想这多出来的底线能栓拉住时御。

    让他还能做个好人。

    苏硕看了伤臂男人的喉咙,那手指的力道仅仅看着就让人后怕。如果钟攸没有出来,如果……苏硕没有继续想下去。他沉默的望着男人,让男人有些瘆。昨晚时御那露出的虎牙几乎缠了男人一晚上,让他睡都不敢睡。

    “沉水村的跑这儿来堵人。”苏硕站起身,“毛病啊。”

    男人缩着伤臂,闷在那里哼哼,后怕道:“时六是真想杀了我!你看!”他指着脖上的痕迹,“就这个力道,我不来找他,他也不定会放了我!”

    “放你娘的屁。”苏硕踢了一侧的板凳,提起男人,“别给老子混淆,你带了刀器半夜跑这儿来堵人,条律不许吧?去镇上衙门里老实蹲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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