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分卷阅读16

    两人僵了一小会儿。灯火阑珊伸手拉过桌上的便笺,低下头写着什么。我没有偷窥欲,见此自然扭头回避。我无聊起来,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弹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接着又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打火机。

    他写完字,冷不防抬头说道:“你倒是烟酒不忌啊。”

    我瞪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你多大了?”

    我吃了一惊。对于在网吧上班的我来说,年龄这个话题还真有些敏感。我胡乱地抓下烟卷,有些冒火地冲他说:“我多大了关你什么事?告诉你我今年二十二岁,走遍全世界都可以随便喝酒抽烟,连结婚都可以!”

    他冷笑一声:“又骗人!拿身份证给我看!”话音未落,他已经猛然从对面站了起来,探过身伸手一把抓住我捏着烟卷的那只手腕,动作快如闪电。

    “你……”我只叫了一声你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异常凌厉,目光中有种穿透一切的东西刺过我的全身。我挣扎着站起来,不住地扭动着手臂想挣脱他。他的虎口非常有力,把我钳得死死的。

    四周一片哗然,waiter连忙走了过来:“两位,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示意灯火阑珊放开我。

    我们终于重新坐下。可我再也坐不住了,对waiter说要买单。

    waiter转身取单去了。我全身发颤,戒备地盯着对面的灯火阑珊,拼命克制着想揉一揉手腕的冲动。这人不对头。现在他虽然放了手,可眼神中那两道恐怖的光还没有褪去,仿佛随时可以射出什么暗器把我钉在墙上。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变态,喜欢自暴**,每天在酒吧里随便抓着个什么人就大倒苦水?”

    “我……”真丢人,我连这个“我”字都没发出声音来,就那样稀里糊涂地咽在了喉咙里。可我已经顾不上这种失威的尴尬,我知道事情不妙。

    “你真相信有人会笨到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又给我来这套小孩玩的把戏!”

    waiter拿着账单递了过来,可我居然不会动,眼睁睁地看着灯火阑珊接过账单付了钱。

    他付过钱还坐着不起,继续用眼神死死钉住我:“你再换多少套马甲都没有用,我再也不可能认不出你来!”

    ***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他拖出酒吧的。那样子肯定难看至极。出了酒吧的门我才清醒过来,他还抓着我的胳膊不放。我猛地一挣甩开他,骂道:“你脑子有病啊?拉拉扯扯干什么?又想玩pk?”

    他脸色惨变,声音也有几分嘶哑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行了吧?我原谅你了,行了吧?我也怕了你了,行了吧?我来是想跟你说别玩了,想请你回学校上课,不要闹得论坛上满城风雨,我不喜欢出名!你知不知道那只是网络,那只是游戏?游戏里的面包填不饱现实的肚子,醒醒吧你!”

    “对你来说那只是一场游戏?”

    “不是游戏还能是什么?”

    “不对!你不可能为了一场游戏两次回来见我!”

    我浑身一震。我为什么会来见他?就为两次pk?为一场名叫“落日”的游戏?可是那不是游戏又是什么?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玩了。非常感谢你对我另眼相看,可是我刚好不喜欢bl(注:boy’s love,网上特指同性恋)。我们好说好散。”

    我边说边往后退,随时准备开跑。这人太奇怪,我没法不害怕。

    他逼近了一步,把一张便笺纸硬塞进我的上衣口袋里。

    “这是我的qq号和手机号,我等你电话。”

    我转身就跑。

    第十六章 窗外的风

    回到家里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想哭。我掏出一支烟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当我看到捏着香烟的手时我才发现自己颤抖得多么厉害。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那种排山倒海般的逼迫感久散不去,以至于我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我忘不了被灯火阑珊紧紧抓住时的那种屈辱和恐惧。那一瞬间我感到受到了侵犯,而我竟然惊吓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按说打起架来我也不算弱,可是我怕他那种狂怒的眼神。那种眼神令我感觉到他那沉静的外表只是一层假象,在假象后面则是一个残忍的黑帮老大。这样看来,即使他没有第二次杀掉我,我也不可能在登上顶峰看过落日之后安然离开。我想要的只是游戏中的一段小小的圆满,他却始终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的界限。

    就算他年龄比我大,学历比我高,却远不及我世故和老练。对于网络,他仍是个初来乍到的小男生。他不知道我们在游戏中都不再是自己,游戏中的宝剑英雄醇酒美人只是我们投射下的一道道无奈的幻影。网络是一片虚幻的海,现实才是坚硬的岸。再汹涌的海浪也只会在岸边冰冷的岩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接连两次喜欢上同一个人……”

    “非他不可……”

    他怎么可能知道真实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夜深了,我还坐在窗台上。冰冷的风一阵阵吹过来,很舒服。夜里的风跟白天的不一样,白天的风像是从城市的肺里吐出的一样,污浊得让人直泛恶心;夜里的风是从遥远的天外飞来的,甘冽、冷漠,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窗台曾经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刚上初中的时候我迷上了古诗词,一爬上窗台就会有一些零散的句子从胸中冒出来,一点一滴地感动着自己,感动得如痴如醉。后来我又不喜欢诗了,我就只是坐在窗台上,看日暮时分天空中变幻莫测的颜色,那是用任何字句都形容不出的色彩。可惜大多数时候的天色都是由苍白变为灰暗再到漆黑,败兴之至。

    有一天傍晚下班的时间,我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堵塞不堪的街道。许多人来来往往,自行车如蝗群般在人丛的空隙里穿梭,飞得眼花缭乱;小大汽车则如同赶也赶不动的猪羊牛马,只会引颈长嘶,在身后制造出一股股令人掩鼻的烟尘;行走着的男男女女向着不同的方向木然前行,仿佛不带一点自我意识般地走向各自的宿命之地。我向下看着,那些人和车渐渐抽象成了一个个符号,忙碌而混乱地游动。渐渐地,从那些符号中间,似乎向上伸出一双手臂,迎向我,以催眠般的语调轻柔说着,来呀,快来呀……

    在我昏头昏脑地往外探身的时候我家的电话响了,哥们儿找我有事。我腾腾腾跑下楼梯一头扎进人群中间,腿脚发软,心口乱跳。我不住地想谢天谢地我没有跳下来,转念一想我为什么不能跳?我坐在公共汽车上无声地哭了,售票员没敢查我的票。

    哥们儿找我是想邀我去打架。他喜欢的女孩子跟了别人后把他甩了,然后别人又甩了那个女孩。那女的在他面前凄凄艾艾地哭了一通,他就决定替她出头找那男的算账。我心里觉得是那女人自己犯贱,但还是架不住面子跟着一大帮人去痛打了一场。那时候我已经不太去学校了。这场架直打得惊涛拍岸、日月无光,比起游戏中的群体pk也毫不逊色。打过之后我就干脆退了学。我的班主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天之后的另一个变化就是我再也不敢坐窗台了。那下面有一双手臂,就像学步的时候妈妈的手臂,诱惑着我总想一步扑过去。可是我很清楚那后面没有妈妈的怀抱。即使在当年,妈妈也总是在我扑上去的那一刹那迅速向后退开,然后再一次欺骗我、诱惑我。我一定是疯了。我不可能记得学步时候的事情。

    ***

    我全家就我一个人,之前是我跟奶奶两个,最多的时候则是四个。可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时候。我爸妈如同仇人。他们倒不吵不闹,可是只要他们两人同时在家,家里就会冷得像冰窟一样。后来我爸去了瑞典。我至今仍搞不清楚他是怎么跑那儿去的。他一出去就跟我妈离了。我妈则迅速勾搭上了一个有业务关系的日本男人,并在一年之后去了日本。别人出国都难如登天,他们两个则像两片落叶一样轻轻一吹就飘离了中国。一开始他们还都给我写过信,我妈甚至说要把我接过去。我不干。我喜欢日本漫画,可我讨厌给日本人当儿子。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世上只有奶奶最好。可是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奶奶跟邻居说,要不是我这个小冤家不肯跟妈去日本,她也不用守在这地方,早到她儿子那边享福去了。奶奶不知道我爸在那边只享了几天的福就失了业,现在仍是孤单一人,猫在那个高福利的国家里成天啃老外的救济呢。

    奶奶死了以后我发现自己仍是最爱奶奶。不管她想过什么说过什么,奶奶始终没有扔下我不管。我写了一篇长长的作文,含着眼泪回忆着跟奶奶在一起渡过的那些小小的幸福片段。老师让我在全班朗读自己的作文的时候我竟然哭得读不下去。也许就是因为这次令人失望的表现,全市作文朗诵大赛的时候,我们班主任派了一个成绩比我好得多、人也比我听话得多的女生去参加,而她朗诵的竟是我的作文。在老师的协助下,我奶奶摇身变成了她奶奶。那次她风风光光地拿了张大奖状回来,而我则在语文课上,在课桌抽屉里,烧掉了自己的作文本。我在课堂上纵火,班主任却丝毫不敢声张。我当着她的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从那以后我心里就再也冒不出诗句了。

    离开学校后,我在外面又打了几场架,还学会了熬夜和飚车。那一阵我特别迷恋飚车的速度感,全世界都被我抛在脑后,只剩下我在风的海洋里畅游。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骑在车上的感觉跟坐在窗台上是一样的,总是诱惑着人想乘着风向着一团看不清的地方扑过去。于是我猛然惊醒过来,果断地结束了短暂的混混生涯,老老实实地找了一份工作。

    我成了一名网管。一开始我的许多同学都爱到我这里来上网,因为我对大家够意思。一些哥们儿还悄悄问我要不要去教训教训那个女生。我不要。我跟那种只慕虚荣的小女人犯不上,我恨的是她背后的人。结果说曹操曹操到,我的前班主任上网吧逮人来了。我冲上去把她堵在门外,掩护哥们儿从后门逃生。她跳脚大骂,骂我自己不学好,还想带坏其他同学。我则毫不退避地回敬她是伪君子、小偷、剽窃犯、教唆犯,不像老师像泼妇,比卖菜的还不如!她惊得差点晕过去,再也不敢看我一眼,我则昂着头轻蔑地看着她。是她自己给了我藐视她的理由。不过最终她赢了,因为我的同学再也没有来过。听说她在班上训话说,大家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跟我一样,当社会垃圾。我靠,我还真不明白网管怎么就是社会垃圾了。我现在干的活,全班根本没一个人做得来。我庆幸自己退了学,否则跟着那号无才无德又无知的老师再学几天,我才要变成肥料呢。

    我在游戏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成功地用游戏养活了自己。游戏给了我双重的温饱,在我家窗台上看不见的如梦似幻的落日景象也可以在游戏中看到。我一头扎进了游戏,再也不用去惦记家里的窗台。唯一的不安是这种职业极不稳定,我看不到自己的将来在什么地方。好在我也从不在乎什么将来。

    ***

    今天晚上我又爬到了窗台上,爬上去以后我发现自己终于不再发抖了。从窗外灌入的冷风让我慢慢平静下来。我试着向外探了探脑袋,下面的街道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漆黑,深不见底。那双看不见的手臂又向我伸了出来,幽幽柔柔地呼唤着。在一瞬间我觉得就这样跳下去似乎也不错,我甚至感受到了乘风而逝的快感。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我在干什么?就算被一个神志不太清醒的男生追逐我也不至于去寻死啊。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我赶紧爬下窗台关紧了窗户,决定马上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我躺下后却一直睡不着,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整个晚上我就喝了一杯鸡尾酒。我又想起了灯火阑珊塞给我的小纸条,爬起来把它从衣兜里翻出来,上面有两串长长的号码,字迹清秀有力,只是没有留名。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到底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不过对于灯火兄这样的神人来说,也没什么事算得上匪夷所思。我瞪着那张小纸条,想了半天是撕掉还是扔掉,最后却把它塞到了褥子底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用冷水洗着脸并用力地甩着头,对自己说这事就算过去了。灯火阑珊已经见过我了,他应该回学校等我的电话。让那笨蛋等去吧,多等些日子他就会慢慢清醒过来。我可还得照常上班。只是我自己也得长点记性,以后再也不敢这么玩游戏了,玩着玩着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中午时候我的老主顾老朋友胖子老板又打来电话,问我去没去会会那个“花痴”。看来他对此事的兴趣还真够大的。我突然觉得很气愤,你这种换女友如同换衣服的家伙凭什么叫人家“花痴”?我骂了句粗话,灵光一现突然漫天撒了个大谎。我气愤地骂道花你个头,还不是怪你,都是卖游戏道具惹出来的事。买家居然找到我头上来了,是谁泄出的消息?我装模作样地骂他手太黑,把人往死里宰,害我赔礼又赔钱。再这么着我可要连他一起抖出去。他一听就吓着了,连声叫我兄弟,叫我给他兜住了,回头决不让我白吃亏。我心里暗笑,当老板的没有不怕人来闹场子的。

    摆平了这厮之后我总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再上落日论坛的时候灯火阑珊已经不再出现。他留下的那些帖子也很快被冲到了下一页。我知道这事是真的过去了。这样一想我心里却有些失落起来。网络果然是这样,涨得再高的潮水也只能接受黯然退去的命运。

    第十七章 原罪

    事实证明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把网络当成了一切的风向标,以为网络上没动静就代表风平浪静。原来我自己也不过是一只不可救药的网虫。

    事实是,某天下班路经猫铃铛酒吧,透过茶褐色的落地玻璃,就在熟悉的位置,我似乎又看到了灯火阑珊的侧影。还是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如同剪影一样一动不动,怔怔地发着呆。我说似乎看到是因为我根本没敢细看,我一缩脖子钻进人堆一溜烟跑了,边逃跑边没完没了地想,是他吧?不可能!是他!不是!……

    猫铃铛酒吧位于我回家的大路上,可是回家的并不只这一条。更多的时候我都会从背街的小巷里穿近道。也许我并不是无心地经过那个地方,更不是在经过的时候无意识地望向酒吧里面。就在他如我所希望的那样消失以后,我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到旧地,想重新确认他的存在。我不知道放不下的到底是哪一个,总之一个网名叫做“灯火阑珊”的不认识的人已经阴魂不散地缠上了我,害得我也跟他一样变得神经兮兮的。

    看来确实是这样,当断不断,反为其乱。也许只是我的错觉,管他呢。是他也好,不是他也罢,我认栽就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自己要做个了断。我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打算——跳槽。我住的那一片有传言说要拆迁,哥们儿开的网吧又离这里挺远,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连换工作带搬家,彻底从此地蒸发掉。

    跳槽的事进行得很顺利。毕竟是哥们儿,二话不说就答应让我随时去上班。只是现在的这边一时还没找着能接手的网管,我还得再顶几天。老板被我的突然辞职弄了个措手不及,破天荒地主动提出加薪,我死活都不答应。他哪儿知道,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

    新网管总算来了。在老东家的上班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跑上以前常去的小型私服痛痛快快地打了半晚上的cs。说是上班,其实今天的我跟客人没两样,老板还给亲自送茶送水。还是cs好,不愧是长期占据排行榜第一名的游戏,一个字,爽。这里不是江湖是战场,没有红袖添香,没有侠士风流,满世界的不是强盗就是防暴警,大伙儿端着各式各样的枪,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爆掉别人和防止被别人爆掉。有日子没玩了我未免有些手生,以前我的乐趣之一就是专用手枪点掉端着冲锋枪的菜鸟。

    我很幸运,上线没多久就有人酷鱼酷鱼地叫我。酷鱼是cs中我的id。叫我的是巴厘,在他身后是从前同一战队的战友们,大脚、火球、腾龙……大家居然都还在。我一阵激动。得到他们的帮助后我迅速恢复了状态,跟着他们一起一玩就是大半夜。到最后我实在困得不行要下线,他们几个却正来劲。我知道他们都是夜行动物,黑白颠倒着过。当初就是在时间上没法与其他人合拍所以我才离开的。巴厘说现在战队已经正式起名哈迪斯克,由灰熊任经纪人,已经报了名参加一场全国大赛的预选赛,现在正在紧张备战中。说完哥儿几个就不停地劝我归队,然后又七嘴八舌地向我推荐微软出品的某个型号的键鼠,说现在全国的cs战队都在用这个,用过之后真恨不得把以前的键盘鼠标全部砸个稀烂等等。看来这帮家伙真的是以职业为目标了。

    踏出网吧大门的时候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尽管还是半夜,却不知为什么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我贪婪地吞饮着夜晚的冷风,这才是原来的我呀!是男人就该玩这个!我要换工作,我要参加战队,我明天就上新蛋网看看传说中的银鲨鼠标和玻璃鼠标垫。虽然价钱有点吓人,可是只要战队成绩好的话以后这些东西就有人资助了。再以后嘛,做职业的电子竞技玩家也不是不可以。虽然在中国这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职业,但却实在对极了我的路子。至于现在的网管工作,短时间内还是可以兼顾,没准儿还能给老板招来更多的生意。所谓职业玩家就是堂而皇之边玩边赚钱的人。电子竞技,这名字真好,只四个字就挑明了一切。游戏,它的正身就是g-a-m-e!

    我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心情变好了可是脑袋却晕得厉害,胸口也堵得厉害,胃里一阵阵直翻腾。坚持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蹲到沟边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

    ***

    “你怎么了?” 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问候。

    我吐得头昏脑胀,一把抓过递到眼前的一只纯净水,迫不及待地漱起口来。

    等我狼狈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是灯火阑珊那张阴郁而憔悴的脸。在他身后不远处是通宵营业的猫铃铛酒吧悠蓝的灯光。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这样冷的天,这样深的夜……

    我大概是吃惊过度,以至于做不出任何吃惊的反应,反倒很随意地冲他点了点头:

    “是你啊?大半夜的怎么还在马路上晃?”

    “你怎么大半夜的在马路上吐了?你病了?”

    我自嘲地笑笑,简单地跟他解释说什么病都没有,这只不过是长时间转3d迷宫后很常见的一种反应。看来他除了落日之外,对别的游戏还是很菜鸟。“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找到我了吗?真的铁了心不上学了?我有了你的手机号和qq号,有事会跟你联络的……”后面的话我没往下说完:事实上我是决不可能找你有事的。

    他的眼光有些闪烁,似乎在躲避着我的视线:“我是怕你万一把那张纸弄丢了,至少还能在这里找到我。你没丢吧?”

    我想了好一阵才记起那张字条被我塞到了褥子底下。“没丢,我收得好好的!”

    “可是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打电话。你并不真的恨我对吧?你真恨我的话早就把我骂走了……”最后的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天!我最不会应付的就是这种人。恨你?我现在哪还有那个精神?我躲你都来不及!我只觉一阵泄气,刚刚被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梦想鼓得满满的斗志顷刻间灰飞烟灭,那个当职业玩家的远大目标也变得一团模糊起来。

    不知道从我脸上读到了什么,他忽然小心翼翼地问:“你烦了吗?我……没骚扰你吧?”

    我用手掌撑住了额头。靠,亏你还知道“骚扰”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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