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缘关机了，你……」
他说著说著，我只觉得好像有一口气哽在喉头，闷到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很闷，很痛。
「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亲爱的……」我似乎可以看见他狐疑的眼神，「你发生什麽事？」
「没事，你要好好……保重。」
「什……喂、喂！」
我挂了电话，滴落到手上的水已经泛滥成灾，这是泪吗？
一滴、又一滴……再一滴……
顺著手，手臂，然後蔓延至地上。
我痛哭，哭得声嘶力竭。
我哭到发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一个声音。
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离开大家，不想离开庚苏，不想离开他。
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活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可以看著庚苏长大，过著幸福的日子，可以看到老妹那匪夷所思的恶趣味，然後狠狠嘲笑她，可以看到进酒红著脸，然後跟我抱怨诉苦，可以看到凌那样的笑容，每天对自己微笑，好像自己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真的。
其实我是喜欢凌的吧，我想。
我想跟他在一起，就算是虚幻的也好，就算只有短暂的那几年，几天，几个小时，几分钟，几秒……
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呢？
我擦乾了眼泪，努力深呼吸，这才走出房门。
门外的菩萨蛮、非煦、莫熙，看著我，我走出萤幕。
萤幕外的庚苏、鄂韹、商弃，看著我，彷佛知道我的痛哭，我的悲哀。
庚苏红了眼，我安慰不了他，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肯定自己活得下去。
「你……我要关机了……」过了好久，庚苏终於说。
我点了点头，闭上眼。
如果死亡也是这样的，是不是没有痛觉呢？不知道意识体的死亡，是什麽样的感觉……
我想，如果我死了，也无法告诉他，死亡是怎麽一回事吧。
眼前逐渐一片黑暗，我开始感觉不到了，声音、视觉，逐渐消失……
窜入耳中那疯狂的门铃让我觉得吵，门外那大喊上邪的声音也让我觉得吵……
很吵很吵……
接下来，迎接我的，会是什麽呢？
「……你到底是什麽时候发现的？」关於我不是人类的这件事……
坐在我对面的家伙正喝著咖啡，一脸悠閒。反观自己，面前的饮料却不曾动过一口。
他微微一笑，更正确来说，应该是微妙的一笑。「你说呢？」
「我如果知道还要来问你吗？」我瞪著他，几乎都要把他瞪出一个洞。
「你真的想知道？」他问。
我看著他认真的表情，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嗯，告诉我吧。」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什麽？
我楞住的表情显然取悦了他，他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
「我才不相信……你这个骗子！」我恼怒，用力地踹了他一脚，不过不知道为何，可能是皮变得很厚，或者原本就很厚，他眼皮都没撩一下，连表情都纹风不动。
他摸了摸杯缘，故意装作一脸哀怨的样子，说：「亲爱的，你才骗了我吧……我之前都一直等你向我告白……」
我青筋暴出，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地道：「不要故意说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好吧，坦白。」他耸耸肩，「我一直在等你向我坦白……」
这麽说来，是我的不对吗？
我深吸了口气，仔细想了想我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往事，发现自己的确是什麽都没说……不禁起了些许心虚。
不对！
「你以为我忘记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干了什麽好事！」
「什麽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你……」
「亲爱的，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可没有任何兴趣呢。」凌说，好吧，虽然他本名叫韩朔，不过我还是习惯用网路上的名字叫他。
「你还想抵赖！」我喊出来才发现似乎音量有些大，搞得全咖啡厅的人齐齐看向我们。
「我从不抵赖，爱抵赖的是你吧，嗯？」
他干嘛故意用低沉的声音跟我说话……我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怒意冲冲地低声道：「你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很失礼很冒昧很突兀很不该的强吻了我。」我故意在初次见面那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亲爱的，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罗，我们的初次见面并不是那天。」
……？
…………？
「不然呢？」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他抚了抚下巴，又耸了耸肩，「唔，我如果自己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亲爱的……」他露出很诡异的笑容，续道：「这麽精彩的初次见面当然得靠你自己想起来罗。」
──妈妈……救命……我遇到变态了……
「上邪。」
我转头一看，笑道：「你怎麽来了？」
来人正是庚苏，他向柜台点了杯焦糖玛奇朵，这才亦步亦趋地向我们走来。凌才刚看到他，脸上已经布满了阴霾。
「你又想干嘛？」他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得一乾二净，冷冷地瞪著庚苏问。
「干嘛，我不能来吗？」庚苏也皮肉不动地回敬道：「这咖咖店你开的吗，难道只有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我已经可以预知接下来的剧情是什麽样子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每天吵吵吵都吵不腻的吗？
「上邪，你要帮哪边？」
「亲爱的，快把他赶走。」
「上邪，是谁救了你的？」
「亲爱的，我可是每天晚上都帮你暖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