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愣在原地，右手握成拳头，连续不断地拍了几下脑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之前他去堵孙哲平，孙哲平也是这么一副怒气冲冲欲言又止的样子，特别没好脸色。
叶修猜到一部分原因，但张佳乐刚刚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应该知道？
叶修烦躁地站在路边抽完了一只烟，这几个月他想着孙翔，一直忍着，打算就此戒了，只是此刻实在有点扛不住。
坐回车上，正在系安全带，苏沐橙的电话过来了。
“喂：“叶修单手扳着方向盘：“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怎么没精打采的，还在找人呀？”苏沐橙的声音听起来欢快得有些不正常。
“嗯，找着。”叶修漫不经心地聊了两句，听见那边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一连串笑声，恍然大悟，不禁苦笑：“你这丫头，打个电话过来就为了看我笑话？”
苏沐橙的语气几乎能让人想象出他在对面叉腰跺脚的样子：“我以前不觉是笑话，可是今天觉得是了。我想不到也就算了，你怎么会也想不到？你这么笨，我都不想告诉你了！”
前方红灯亮起，叶修差点把油门当刹车：“什么？！”
苏沐橙深吸一口气，大吼：“就在这里啊！在这里！如果不是我今天偶然看见他了，你还要多久才想起来啊，大笨蛋！”
叶修难得地呆住，三十秒的红灯过去，后面的喇叭声响成一片。
叶修才如梦初醒，扔掉手机，疾驰而去。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叶修降下车窗，吹着冷风，车速越飙越高，起先只是嘴角挂着一抹弧度，接着那弧度越扬越高，忽然他猛地按了下喇叭，大声笑了出来。
如此爽朗开心的笑声，他已经有很多年不再有过。
笑声飘进风中，灯火照亮人间。
第二天中午，叶修站在上林苑公寓的房门前。
进屋后，叶修听见厨房里有声响，一走出玄关，和同样听见响动出来看情况的做饭阿姨碰了个正着。
屋子里平白无故多了个陌生人，阿姨倒没慌。叶修衣冠楚楚，手边拖着一个行李箱，手指上还挂着门钥匙，怎么看都像是……出差回来的丈夫。
阿姨没有多问，只是在围裙上揩了揩手，用地道的杭州方言说：“找孙先生？他在卧室睡午觉呢。”
叶修点点头，探头看了眼厨房，灶上煲着汤，菜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土豆。
阿姨解释道：“午饭已经吃过啦，这是晚饭，到时热一热就能吃的。”她前脚走进厨房，后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来：“诶，你要不要也吃晚饭的？”?
叶修微笑道：“要的。还有以后，恐怕都要麻烦你做两个人的饭了。”
推开卧室的门，厚厚的窗帘中间透出一条缝，从缝隙里溜进一丝橘红色的光。叶修这放轻脚步来到床边。
孙翔仰面躺在床中央，睡得四仰八叉，长手长脚地摊着，特别霸气。嘴巴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红唇柔润饱满，却是非常可爱。
头发长长了不少，虽然没长到板寸之前那个长度，但也当得起毛茸茸三个字了。让人很想摸一摸。
叶修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孙翔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怎么觉得似乎是瘦了。难怪张佳乐说“都这个时候了”，叶修轻叹一声，心里泛起一阵疼。
右脸上的伤口倒是好全了，没有留疤。这很好，不过有也没事。
瞧完了脸，叶修掀起被子的一角，低下头，视线探进被子底下。一团小小的隆起跃入视线，因为平躺的姿势，那弧度虽然不大却十分明显。
叶修盯着那一团，久久坐在床边，渐渐地，唇梢扬起。昏暗中，橘红色的光芒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暖色。
这一幅寥寥勾勒的剪影画，因为这一丝微弱的光，温柔如人间。
第289章
下午三点半，孙翔穿了一件熊猫家居服，揉着眼从卧室出来，照惯例去厨房拿阿姨给他准备的下午茶。
叶修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神态自然地道：“起来了？正好弄好，来吃吧。”边说着，边走到餐桌旁，把托盘往桌上一放。
在叶修转身的时候，孙翔的吃惊已经收起来了。?
孙翔看了叶修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拉开椅子坐下，叉起一块烤得松软香甜的华夫饼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嚼了两下，吞下去，才闷声闷气地说了句：“阿姨只做我一个人的饭。”
他话音刚落，阿姨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孙翔出来了，快步上前，急忙道：“哦，孙先生你起来啦，放心吧，晚上的饭我都给你们做好了。”
孙翔：“……”?
叶修实在没办法忍住不笑，不过努力控制了幅度，笑着对阿姨说：“好的，谢谢。”
阿姨乐呵呵地走了。叶修开始打量屋子，眸中浮现出怀念的神色，但在怀念中，还有某种一闪而过的情绪，消失得极快，却仿佛包含了悠远深沉的痛苦。
孙翔被阿姨坑得郁闷，闷头吃了一会，叶修的身影一直杵在旁边，让他心烦意乱，拿起酸奶喝一口，皱起眉，很不高兴地说：“你别站在这儿，我吃不下了。”
叶修没跟他对着干，拖起行李往前走：“我去客房。”
这房子是三室一厅，主卧孙翔睡了，第二大的卧室拿来做了书房，客房是最小的，除了一张空荡荡的床，什么都没有。叶修把行李箱搬到床板上，打开，然后打了个电话。
“什么？床上用品？还是单人床？哈哈，活该！”
“怎么着都比沙发强。再说有个床都不错了。”
“……”
“记着啊。”
叶修挂断电话，弯下腰开始收拾东西，顺便回想刚才孙翔那身衣服。宽松的版型遮盖了腹部。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总觉得那衣服有些眼熟，孙翔是什么时候穿过？
在挂好最后一件衬衫的时候，叶修想起来了。挂衣服的手留在衣架上。
很多年前的一个星期天，孙翔从上海赶过来看他，书包胀成鼓囊囊的一团。晚上洗完澡，孙翔一个人在卫生间悉悉簌簌搞了半天，最后穿着这身衣服出来。
一副高高大大的身板，扭扭捏捏地站在卫生间前，一身黑白色，唯独两颊不像熊猫，像猴子。
叶修坐在床边抽烟，转头看了一眼，笑得差点被烟味呛到。
叶修想这孩子大概是在网上查到了什么色诱一百招之类的，所以买了一套睡衣。可这选的也太幼稚了，哪怕一条毫无花纹的紧身内裤都比这个靠谱。
叶修已经忘了后来他说了什么，孙翔又是什么反应——估计没什么反应，笑嘻嘻地敷衍过去了吧。不然他不至于毫无印象。只是这件衣服，他后来再没见孙翔穿过。
直到今天。
叶修慢慢地收回手，忽然觉得睡沙发也挺好的。
第290章
孙翔没有赶走叶修。两人就这么过起了同居生活。
孙翔的日子很有规律，上午起来看看管理学和市场营销方面的书，吃完午饭睡午觉，起来吃下午茶，接着是自由安排时间，要么继续学习，要么玩会游戏，要么出门逛街。晚饭之后，他会散一个长长的步。
叶修则是远程办公。
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孙翔要出门，叶修自然会陪着，只是除了不得不讲上一两话的情形，他们基本不说话。
天气愈发冷了。 十一月底的某个周末，上午九点左右，叶修先起床，热好简单的早餐，刚端上餐桌，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响。
叶修来到玄关，门正好打开。外头站着一个西装革履、大衣精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精英男。
来人一看见叶修，愣在当场。他这样的气质，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他的脸色几乎是立即沉了下去，一言不发地换了拖鞋走进来，视叶修如空气。
叶修大概猜到对方是什么人了。他也没说什么，表情淡淡的，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做他的事——洗碗洗筷子。
不一会，孙翔收拾完毕从卧室出来，瞌睡顿时全没了，挺高兴地打招呼：“啊，李哥你来了。”
李哥帮他拉开椅子：“嗯，吃完早饭咱们就走吧。”
“哦，好。”孙翔坐下来，刻意没去看叶修。
等到他俩准备出门时，叶修也换好了一身正经衣服，跟在后面。
孙翔站在门口，双手拽了下书包带子，口气疏远：“我们出去办事。”
叶修云淡风轻道：“检查？”
“……”
李哥叹了声气，拉住孙翔的胳膊：“走吧。”
孙翔甩着脸色就往前走。
叶修慢吞吞地跟在他俩后面，关门锁门。
车上，李哥默默地开了十多分钟，轻咳一声，说：“让他跟着去，也好。”
孙翔托着腮帮看着窗外，含糊地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