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误会。”
孙翔吞了吞喉咙，三言两语道：“我偷懒没拔车钥匙，楼冠宁开错我的车了，他喝了点酒，所以就……”
说到这里，本来就挺好的。
人有时候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说出来的话也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说的，或许后来可以苍白地解释一句当时就像是被附身了一样，但所造成的后果终究是要自己承担的。也许有那么一次，就一切都再也无法挽回了。
“不过这些警察也是太夸张，大不了就是酒驾嘛。”孙翔故作轻松地说。
空气仿佛凝滞了。
叶修轻声问：“你说什么？”
孙翔无知无觉道：“啊？我说大不了就是酒驾……”
啪！
安静的走廊响起一道清脆的耳光声。
“大不了就是酒驾。”叶修轻声重复了一遍。
孙翔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脸颊火辣辣，疼痛伴着灼烧感蔓延，耳朵轰鸣作响。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缓慢地回过头。
叶修面无表情地、冷冷地看着他。
似曾相识。
孙翔的瞳孔猛然一缩，心脏一下子被攥紧了。
这样的叶修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一次还是……
“你想被撞死：“叶修的声音仿佛浸在冰渣里，每个字都说得很轻，却透着森然的寒意：“还是撞死别人？”
第112章
孙翔想伸手捂住被打的那半边脸，最终还是没有。这个动作太丢人了。
孙翔下意识地想说“你居然打我”，最终也咽了回去。这个反问太弱势了。
最后孙翔作出的反应是，如机械一般地回答：“都不想。”
叶修的手插在裤兜里，握成拳头，咬肌轻微颤动着，脸色铁青冷漠。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孙哲平急急跑出来：“怎么回事？谁打人了？”站到两人中间，左右一看，马上发现孙翔的右边脸颊泛着红色指印。
孙哲平愣了一下，猛地转身，怒吼道：“我靠叶修你干什么！我这傻逼弟弟我们自家人教训就行了，你算个屁啊凭什么打人？！”
孙哲平气得狠狠扯了扯领口，走到孙翔身边，皱着眉看他的脸：“没事吧？”
孙翔摇摇头，顿了顿，低不可闻地吐出一个字：“……疼。”
孙哲平不敢轻易碰孙翔发红的半边脸，拿掌心贴在他的额头，心疼地说：“打的是脸怎么脑子也跟着坏了，又摇头又说疼的。行了，回去给你涂点药，很快就好了啊，乖。”
孙翔轻嗯一声，然后推开孙哲平，直视叶修，掷地有声道：“叶修，对不起。我是为刚刚那句话道歉，那不是我想说的，我也从来没那么想过。但是今晚的事，我真的没有。”
叶修看了孙翔很久。
孙哲平恶声恶气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说话啊，我弟弟在和你道歉呢。”
孙翔站得摇摇欲坠，快要不能承受叶修的目光。初时的愤怒和冷漠都从里面消失了，只剩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再过一会，甚至不用叶修开口，孙翔便读出了浓浓的歉意。
“我也是。”叶修轻声说：“孙翔，对不起。”
“……”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沉下去了，却又沉得太厉害。孙翔张了张口，终究没说话。
他想不来复杂的东西，但他的直觉总是很准。此刻他直觉地心痛了一下，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只是敏锐地意识到，这一声抱歉，太沉重了。
孙哲平冷声道：“打了人说句对不起就过了，你也太会占便宜了。”他想到什么，啧了一声：“今晚不方便动手，下次再敢这样，老子是要替他打你的。”
“好，你可要记得。”叶修竟然挺温和地一笑，又看了看孙翔，也是挺温柔地说：“以后别再这样了，很危险。”
“靠，红脸白脸都被你一个人唱完了。”孙哲平不爽道。
叶修挥挥手，转身离去：“你送他回去吧，我先走了。”
第113章
处理完毕后，孙哲平打电话叫司机来把孙翔的车开走，他自己开车送孙翔回去。
孙哲平一边开一边时不时地往副驾驶座看，伸手把坐得歪歪斜斜的孙翔扯正身子：“你别把你那半边脸靠在窗上。幸好没有肿，待会涂个药，希望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你必须给我漂漂亮亮地站在台上。”
孙翔只好端端正正坐好，手指玩着安全带，指尖在带子上刺啦啦地摩擦。
孙哲平又看不下去了：“别抠了，多大点事儿，进个局子而已，这不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吗？这事儿全是楼冠宁傻逼，我替你教训他。”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对了，今晚你怎么会和楼冠宁在一起？之前也是，你俩很熟？”
孙翔含糊道：“就有点事找他。”
“你们是约好了啊，他也这么说。”孙哲平虽然纳闷，不过他自己就是个讨厌拘束的，最烦别人问东问西，便不多问了。
车子拐一个弯，孙哲平换话题道：“要不要我约个时间安排你和叶修吃个饭？虽然他以后不在荣耀混了，但你俩关系也太差了。”他想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气笑道：“怎么搞的，他一般很少动真火的，就你有这个能耐，一次次惹他生气。”
孙翔沉默不语。
孙哲平继续道：“不过他今晚情绪也很不对劲，可能是他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因为车祸死了。”
“啊……”孙翔惊呼一声：“什么？”
“嗯。看今天这样子，估计是被酒驾司机撞死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孙哲平回忆道：“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刚离家出走两三年吧，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找我借钱，我笑他这才多久就坚持不下去了，他居然也没嘲讽回来，情绪挺低落的。我问他要钱干嘛，他说买墓地。”
孙翔呆呆地听着。
“不过他最后也没借多少钱，估计只是买了个最低档次的吧。那是他唯一一次因为这种事儿找我，后来再没有过。啧，他这个人，我还是很佩服的。”
孙翔眨了眨眼，犹如虚脱一般软下身子，喃喃道：“这样啊……”
仿佛又回到他进嘉世的第一个晚上，叶修被逼离开，被迫答应宣布退役。这根本不是孙翔的本意，他百思不得其解，叶修怎么会答应这种强人所难的条件。然而经理告诉他，叶修不得不答应，因为他付不起违约金，那些钱都被他拿来接济朋友了。
那时孙翔有点难过，有点心疼，还有点后悔，却又很着迷地想，这个人身上有好多故事啊。
如今依然。
孙翔却茫然了。那他走了这么久，到底是离那个人更近，还是更远了？还是说，这份距离，从来没有变化过。
过了一个红绿灯，孙翔想了下方向，说：“算了哥，你还是别送我回家了，就把我放在酒店吧。”
“确定？“
“确定。”
“行， 回酒店就回酒店吧，我知道你怕丢人，我回去帮你解释。”孙哲平说着，把车停在一家药店门口：“不过药我得监督你涂了，乖乖等着啊。”
三分钟后，孙哲平拿了药店最贵的一种消红止肿的外敷药回来，先用湿纸巾把自己的手和孙翔的脸都擦干净，才轻柔地往孙翔脸上涂抹。
“不疼吧？”
“疼。”孙翔小声说。
孙哲平瞪他一眼：“别跟我撒娇啊，多大的人了。现在只有你嫂子有这个资格，你少来。”
孙翔揉揉眼睛：“真的疼。”
“眼睛怎么了？”
“药味太大了，熏眼。”孙翔吸了吸鼻子。
“瞧你娇气的。”孙哲平抹完最后一块地方，轻轻吹了吹，再拍拍他另外半边脸：“行了，今晚就别洗脸了，明天早点起来再涂一次，晚上一定好了。”
孙翔蹭蹭孙哲平的手腕，笑起来：“嗯，必须的。”
孙哲平帮他解开安全带，胡乱揉一通头发，笑骂道：“说了撒娇没用。滚吧。”
孙翔回到酒店房间，从裤兜里掏出装戒指的小盒子，放在桌上，轻轻地打开，拾起戒指。
他看着环圈里刻的字，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戒指攥紧在掌心里，不住地摩挲。纵然刺得有些疼，仍舍不得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