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这个。”走出墓园，苏沐橙在路边拦到一辆出租车，叶修扬手让她们稍等，对孙翔道：“买个试纸测一下，现在就去。”
霎时孙翔就跟卡壳了似的，一下子没声儿了。
叶修沉下声音：“听见没有。”
孙翔这才闷闷地道：“哦……听见了。”支吾几声，像要说服自己那般：“应该……肯定没有，都这么久了，完全没有感觉。要不就算……”
叶修打断他：“你不要跟我废话，赶紧去。”
叶修耐心地等了近一分钟。
一阵轻微的吞咽声后，孙翔的声音更小，语气也更小心翼翼了：“叶修，要是真的……那个了，怎么办啊？”
叶修突然很想抽烟。他从不在这里抽烟。
“…… 你先去吧。”叶修放柔语气，眼神却冷静得可怕：“然后马上告诉我。”
良久，孙翔扔下一句“知道了”，挂断电话。
叶修打开出租车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陈果从后座探上前，拍了拍椅背：“诶，说起来你这手机也用了挺久了，好像快一年了吧？之前还说不用手机呢，结果一用就用这么好的。嘿嘿，现代人哪儿能不用手机呢，现在尝到手机的好处戒不掉了吧。”
叶修望着窗外，细雨霏霏中，墓园显出几分阴森之气，被雨幕隔断，模糊着渐远。他把玩着掌心的手机，指尖在微微发热的后盖上摩挲，轻叹道：“是啊，怎么办呢。”
第63章
清明节前后，整个江南地区阴雨绵绵，湿答答的天气让人的心也跟着提不起劲儿。
清明毕竟是法定假期，节日这一天还是放假的，各大战队并不会要求强制训练。不过比赛已进行到这份儿上，强不强制也没什么意义，大部分选手都选择留在战队自行训练，只是不需要像平时那样严格准时。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孙翔打完电话，心烦意乱地在床上滚了几圈，使劲儿拍了拍脸，一鼓作气坐起来，上网查药房。
其实药房马路对面就有，可是离轮回这么近，轮回大厦的电子屏幕还经常滚动播放选手们的宣传视频，药店工作人员耳濡目染，对他们都很熟悉了。
最后孙翔选了一个和轮回南辕北辙的地方。出门前，他还特意戴了帽子和口罩，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感冒病患。
驱车来到那家药房，孙翔先顺手拿了几盒普通的感冒药掩人耳目，再偷偷晃到目标所在地，随手抽了一个。
结账时，一堆东西摊在桌上，孙翔尽量表现得自然。
直到收银员扫完所有条码，贴心地对他说：“先生，您要是怀孕了，这些感冒药不能乱吃哦。”
孙翔庆幸自己带了口罩，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刻意压低嗓音：“知道了。”
“那您还要买吗？”
孙翔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烦啊：“要啊，总有人要感冒吧。”
“……好的，一共八十七块。”
孙翔从屁股的裤兜摸出钱包，甩了一张一百过去。
“收您一百，找您……”
“孙翔？”
孙翔正不耐烦地等收银员找钱，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孙翔登时头皮一麻，转头，结巴道：“队、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收银台在药房最里面，周泽楷从大门走进来时就觉得这人的背影十分眼熟，果然是孙翔。
见孙翔戴着一个白色口罩，周泽楷不由担心：“感冒了？”
孙翔忙摇头，正要说不，那收银员又多嘴了：“真是您感冒了？那您得去医院看，您瞧您拿的这一盒感冒药，后面就写着呢，孕妇／夫禁用……”
孙翔：“……”
周泽楷也愣住了，随即脸色变了变，静静地看着孙翔。
孙翔挫败地抓抓头发，手臂一扫，把桌上的东西全扫进书包里，一把接过零钱，凶巴巴对那收银员说：“少啰嗦！”
“……” 收银员好委屈。
周泽楷已经眼尖地发现混在那一大堆感冒药里孙翔真正想买的东西，他对孙翔道：“等我。”
孙翔心虚地低下头：“好的。”然后跟在周泽楷后面，看他熟门熟路地走过每一排药柜。
孙翔不自在，就自找话说：“队长你要买什么药啊？生病了吗？”
周泽楷最后停在倒数第二排，拿起一盒药，温声说：“没事。”
孙翔歪着脑袋，照着盒子上的字念：“安神……” 是缓解失眠的保健品。
孙翔一愣，心马上揪起来了：“蜡烛没有用了吗？队长你又睡不好了吗？”
周泽楷摇摇头，晃晃手里的药盒，浅笑道：“习惯备用。你的蜡烛，很好。”
孙翔稍微松了口气，又高兴起来：“那我再送你啊。”
周泽楷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谢谢。”
两人走出药房，孙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药房背靠一个大社区，附近是高校。听说周泽楷的双亲都是高校教授，今天上午周泽楷回了一趟家，陪双亲扫墓，难怪遇上了。
孙翔以为周泽楷还要回家，摘下口罩便道：“队长，那我就回去了啊。清明……”他下意识地想说清明节快乐，发现有问题，忙改口：“清明假期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太累啦，季后赛可不能少了队长你啊。”
周泽楷却说：“我也回去。”指指他的书包：“还没试过？”
孙翔也清楚，队长既然看见了，就不可能避开这个话题，不好意思道：“还没有…… 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我就是……就是确定一下。”
周泽楷点头，说：“好，回去就试。”
孙翔揉了揉脸，苦哈哈的：“知道了。”
因为周泽楷也开了车，两人各开各的，在下午三点回到轮回。
经过大厅时，正好遇上从小卖部出来的杜明吴启二人。他们惊讶地看着并肩从大厦外进来的周泽楷和孙翔：“队长，翔翔，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啊？”
孙翔绞尽脑汁想理由，就听周泽楷淡淡一句：“碰到了。”
杜明吴启对看一眼，没有再深问下去。
杜明打开手中的零食袋子递到孙翔面前：“来吧翔翔，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拿，明哥请你。”
孙翔中午全在想叶修的事儿，没怎么吃，现在是有点饿了，伸头看了一眼，准备拿山楂片儿。他还挺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的。
“谢了啊。”
孙翔拿了零食之后，杜明吴启很会看队长的脸色，马上打着哈哈离开了。
一进电梯孙翔就忍不住了，撕开包装袋正要吃，旁边的周泽楷忽然从他手中一把抽走。
周泽楷道：“这个最好不要吃。如果真的……”说着伸手一指孙翔的肚子。
孙翔立马就傻眼儿了，等电梯叮一声，他才回过神，脸微红：“队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周泽楷很无奈地说了两个词：“春节，亲戚。”
孙翔眨眨眼，很懂很同情地哦了一声。
走到宿舍门前，孙翔深吸一口气：“好了队长，那我去试了。”
周泽楷被他宛如上战场一般的壮烈表情弄得不由一笑，柔声说：“不要怕。如果真的……”他顿了顿，把原本想说的字吞了回去：“大家，会照顾你的。”
孙翔不知想到什么，恍惚了一下，挠挠后脑勺：“我先试吧。”
第64章
下了出租车，陈果和苏沐橙还是走在前面，但陈果频频往后看，叶修边抽烟边低头走。陈果不禁问：“沐沐，你们今天扫墓不开心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啊，我看他讲电话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后来上车就变得心不在焉的了。”
苏沐橙也回头看了一眼，摇头：“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果一愣，苏沐橙是和叶修最亲近的人：“连你都不知道？”
苏沐橙淡淡地笑起来：“他这个人啊，可以让我依靠，保护我，关心我，这些都不是假的。但是他心里头的东西，太多了，除非他自己说，否则谁也猜不到。”
陈果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刚认识这人时，只觉得他邋遢随便，没个正经，一事无成还浑浑噩噩，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整日虚度，恐怕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接触久了才发觉自己可笑，这人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只能说出自己不想要什么，却对真正想要的东西或一无所知，或不敢开口，别说追寻，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叶修从不属于大多数人。他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他只是懒得说，懒散嘲讽的态度下，包裹着的却是有如利剑一样的决心。他一心一意地扑在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上，在这条艰险卓绝的道路上，所有无关的东西都不值得他费心，何况口舌。热血浇灌寒冰，寒冰愈坚，热血难凉，所以他重情重义，又冷漠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