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迹临之风动》分卷阅读199

    “孩儿就是喜欢二哥”即使痛入骨髓,年仅十四的左丘颉迷蒙中依旧头脑清晰地回驳。

    “你还叫他二哥。”左丘亥冷冷道,眼眸深如海底,如今却泛着不可诉说的波涛,将那往事托盘而出:“你可知他褚家与我们的血海深仇?”

    左丘颉顿了顿,忍痛抬眸看着他的父亲,神色疑惑不解。

    “你如此无知,怎会知晓当年你母亲生你时难产,那褚空的无情无义?!”左丘亥拍案而起,忽然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左丘颉拉起来——后者身子瘫软如同一滩泥,全部重量都压在左丘亥的臂膀上。

    “皇上难道不是以仁慈闻名五湖四海”左丘颉被他拖着,只觉浑身上下的伤口都灼烧起来,伴着那疼痛从血流之处蔓延,要将他化作灰烬,

    “仁慈”左丘亥念此冷笑起来,仰天长啸:“褚空啊褚空,你真是好一个伪君子!你骗了天下人,以为骗得了我?”

    他扯着左丘颉来到一幅画前,那是他为爱妻亲自绘出的一副如仙如雾的山水图。左丘颉生母是西域人,对这江南丽景向往已久,他从前一直对她言道,等孩子出生,一定要带着一家人下江南游度,而眼下这些都成了泡影。

    “颉儿你记住,我们左丘家与褚家之仇不共戴天。”他忽然扳过左丘颉的脸来,盯着那张极似已逝爱妻的面容——那少年的脸上尽是震惊和凄然,泪水顺着颊落下,滴在伤口上愈发痛苦不堪:

    “不是的”

    “孽障!”左丘亥一把将他摔在地上,夺过家仆的鞭子就往下抽。

    “呜痛,好痛……爹”左丘颉伏在地上,抱着头,青丝散落,痛苦地缩成一团,声音呜咽地从臂弯中传出。

    左丘亥看着这唯一的儿子,每打一鞭心里也跟着抽痛一分。他很庆幸左丘颉没有抬起脸来,不然看着那张脸自己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直到他手臂也酸了,便放下鞭子,慢慢蹲下来,扶起几欲昏厥的左丘颉,手发抖地抬起那惨白的面容。而左丘颉察觉到他的靠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而后很快瘫软在他怀里,虚弱道:“爹”

    “颉儿以为为父愿意打么。”

    左丘颉听到这句话,便摇首,却也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要你记住,你是谁家的人。”左丘亥将他抱起来,缓步走到一旁的榻上放下。他看着缩成一团的左丘颉,凑到他耳边,意味深长地低声道:“总有一日,这江山会是我们左丘家的。”

    左丘颉睁大了眼睛,惊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吓得止住了眼泪。

    左丘亥勾起一丝苦笑,道:“而之于你与褚佑的事,为父倒是有一法,只是愿不愿听,就看你自己了。”

    左丘颉听闻顿了些许,眸光中许多复杂的记忆一闪而逝,如同云烟过眼。而左丘亥耐心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半晌,他缓缓地伸手,拉住了父亲的衣摆,似是最后的稻草。

    贞化二十年,大将军左丘亥谋反,大火焚宫。

    贞化二十年,褚家王朝覆灭,左丘亥自开新朝,国号却依旧为靖,年号则唤炎巳。另废大祭司一职,不再设立。

    炎巳元年,新皇登基,太子加冕,万臣朝拜。

    左丘颉一身双龙绣袍,金履及地,玉冠束发,脸上是倨傲的神色,带了几分异样的神采。在那勤政殿的苍穹下,他一步步走上白玉阶梯,路过那文武百官。

    忽然他停下来,只觉有一道灼热而充满仇恨的目光附在身上,让他从头到脚凉至心底。

    左丘颉眼眸微斜,不出意外地在那下跪的文武百官中看到那熟悉的面容——那人向来都是这么不拘礼节,直视帝王,如今也不例外——风行子眼中是无尽的愤恨和不满,如同道道利剑射向那众星捧月的东宫之主。

    他心里一颤,直到常广轻拍他背才反应过来,而后继续向殿中走去,那双眼眸明明灭灭,不再似当初那无知少年,眼底却还极力挽留着那所谓情谊。

    恍惚着,一晃还不过十年的光阴,就已变化得如此天崩地裂。

    左丘颉走到殿中,看见了那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藐视万众生灵的神情,除了放在帝王身上,再无更好的归宿。

    他勾唇轻笑,勾去了所有过眼云烟。

    ☆、风起云涌

    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

    长陵远郊,炽热如火,烤的地面都要烘裂开来。但在这海市蜃楼般的酷暑中,一座府邸却清凉如秋日般,传来欢声笑语,宴饮成群。

    近处一看,那原是玉君侯的府邸,其中竟大摆酒席,明晃晃的一铺,都是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色香味俱全——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顾隰只穿一层薄薄的纱衣,慵懒地坐于阴凉的庭院中,修长如凝玉的双腿随意地耷拉在霍十方的大腿上,一手拿着玉龙,另一手握着紫葡萄,目光盈盈地就要往霍十方口中送去。

    他柔韧性是极好的,整个身体直直地伸长起来就勾住霍十方的脖颈,将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玉送入后者的口中。

    霍十方不露声色,顺从地吃了顾隰送来的葡萄。而后在顾隰眼神的挑逗下便双手搂紧了他,柔和而坚定地亲吻起对方的脸颊来,一吻一个明晰,处处留香,认真得紧。而顾隰满意地闭了眼睛,享受着这人间艳福。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忽然霍十方停下了手来,眼神定定地看着庭院门口,而后快速拿起纱衣来盖住顾隰的身体。而顾隰倚着霍十方,迷蒙地看着庭院门口,只见一紫衣人恍然站在那儿,面无表情,手上的玉扳指明晃晃的耀眼。

    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有些迷糊道:“呃阿衍?”

    对方也不尴尬,一脸毫无波澜,不知是看了太多次还是如何,反正似乎和以前那个别扭的七皇子有些不一样了。

    他大步走来,冷眼看着黏在一起二人道:“倚青,玩够了?”

    “呃,哈哈,还好。”顾隰笑着打哈哈道,“阿衍特意前来,是有何事?”

    “父皇路上遭刺客袭击,险些丧命。”左丘衍面色很差,一言一句中透着芒刺,似乎意在针对顾隰。

    “噢?”顾隰皱起眉头,“是何人?”

    “这个已不重要。”左丘衍冷冷道,一双幽黑的眸子深得可怖,面容都要扭曲起来,接下来的话就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本殿想问,你当时在作甚?”

    顾隰被他这幅样子怔住了,显然是没想到左丘衍竟会对他有此种态度,他道:“当时?本侯连陛下何时被刺客袭击都无从知晓,”顿了顿后,又道:“且陛下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不在本侯之下,若是连这样都抵挡不了,本侯去了又何妨?”

    “如果这也能叫借口的话。”左丘衍冷笑道,“顾倚青,你变了。本殿提醒你,莫要自取灭亡。”他第一次直接喊出顾隰的名字来,毫无违和。

    顾隰一双湖绿色的眼眸滴溜溜地看着左丘衍,里边的神色复杂,让人猜不透。

    “若是父皇有事,你我便再也不用往来。”说完这句话后左丘衍便转身离去。

    顾隰呆呆地看着他走远,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一跃而起,胡乱穿起衣服道:“阿衍,阿衍你等等啊!”

    而霍十方连忙扶稳了他,在他耳边道:“皇上受伤,侯爷是否应该去探问?”

    顾隰一愣,而后颔首,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那封文书可否呈上去?”

    “自然,三日之后立即见效。”

    “好,咱们走。”

    语毕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胡乱穿了官服便和霍十方直奔宫中。

    一路使出凝露香散飘飞,不出意外地看到正在骑马前行的左丘衍,他哪管三七二十一冲下去就直接将人扛了上空中来,左丘衍身旁的侍卫看见笑嘻嘻的顾侯爷也会意了。

    左丘衍神色不佳,板着一张脸看着笑意深深的顾隰。

    “阿衍,对不起哈。”

    “作甚。”他眼见的左边一个顾隰,右边一个霍十方,简直是要暴力威胁自己。

    “咳咳,其实呢。”顾隰眼珠提溜一转,道:“本侯一直在陛下身边布下了那青冥轮转阵法,那已然是本侯的半体真气,一般的武功高手是破不了的。”

    左丘衍心中一凉,这么看来此次袭击左丘颉绝非普通高人,这次逃出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阿衍,不可以说本侯不用心保护你父皇呐!”顾隰轻拍了他的肩膀道。“这次咱们就进宫好好给陛下请个安,教陛下好生休息一阵。”

    左丘衍不吭声,算表示默认,这才让顾隰舒了一口气。

    皇宫·永安殿

    寂寂菊花,淡淡其华,轻轻飘散,随风入画。

    左丘颉负伤回宫后就一直住在此地,这里原是先帝夏日避暑疗养的宫殿,在酷暑宫中其实最清凉招风的一角。其中幽菊飘香,直入肺腑,沁人心脾,叫人安然入睡。

    顾隰和左丘衍过了殿门,在来寿的带领下,悄声入了房中,依旧是那九曲十八弯的构造,通向那幽幽深处。

    “陛下此次归来,惊吓不小,还望七皇子说话注意。”来寿凝眉看着左丘衍道。

    “那本侯呢?”顾隰见来寿只看着左丘衍,似乎完全不理会自己。

    “陛下下了命令,除左丘家的,其他人都不准入内,还忘侯爷莫怪罪。”

    “无妨,”顾隰闻言笑了道,“那还麻烦七皇子替本侯带声安好。”

    左丘衍颔首,而后来寿便开了那道门,一股浓烈的药香险些要将他呛到,入了房中,首先便看到的竟是玄直立在一旁守卫着。左丘衍见了他,面色一沉,后者一直低首,便没注意。

    一阵咳嗽声传来,左丘衍下意识地往里走去,撩开帘子,便清楚地看见左丘颉虚弱地卧在榻上,脸白成了一张纸,双眸微张,而常广在一旁拿着碗,在一口一口地给他喂药。最为显眼的是,他的右耳被包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父皇。”左丘衍走上前,跪了下来。

    左丘颉见了他,眼睛里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似是疲惫了,也不愿说何,只是颔首,而后露出一丝笑。

    左丘衍见状便握住了他的手,后者轻颤了一下,眼睑都抖动了起来。

    “父皇的耳朵怎么了?”左丘衍凑近,那均匀的呼吸温热地拂在左丘颉的脸上,温暖得令对方发抖。而常广在一旁,却没有多说,反而是掀了帘子出去,只留下父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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