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迹临之风动》分卷阅读127

    待他走后,顾隰也不免仰天长叹,他心绪未定,就开始在为宫中的风云变幻堪忧。三皇子如猢狲散般倒坍,府中的门客各个奔走相告,投向新的势力。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原属左丘宇和左丘飏的势力拉拢。但很显然以左丘衍目前的实力,显然无法吸引足够的力量。

    看来他必须亲自出马,这态度必须得跟左丘懿表明了才妥。但同时此行也是绝对的冒险,一旦被左丘颉知道了他也是难以应付。

    顾隰忽然感觉心烦意乱起来,不耐烦地站起来在房内踱来踱去,脑中时不时浮现左丘衍的面容来。

    那张脸似含阴郁,眉眼间似乎藏着深深地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眼中却显露野心和无限的杀机,看似无德无能,却又深藏不露。但一到自己面前却又显得幼稚无比,在自己面前**裸地展开,各种拙劣的手段暴露无遗。

    这究竟是何样的一个人?自己当初为何就答应了帮他?权斗非儿戏,他自是明白。但身世一事已经发现了,曾经模棱两可的立场愈发的明晰起来。此时此刻,要想在这宫中存活,在铺满血与泪的权利阶梯上步步高升,这似是唯一的出路。

    似是而非,可自己未尝不能像师父一样,隐居武林,闲云野鹤,闲看庭前花开花,漫看天际落云卷云舒,梅妻鹤子,不也快哉?

    但这条心却始终狠不下来,自己也始终做不到,是舍不得吗,舍不得权力?

    舍不得这江山的光阴罢。

    顾隰不知哪来的热血沸腾,这么一激动,便使出凝露香散,腾身飞了出去。

    四皇府

    兰穗阁中,宁静典雅,心平气和,二人一屋。

    “四哥邀请七弟来府中,七弟受宠若惊。”左丘衍低垂着眼眸,望向窗外葱绿的爬山虎,不自觉地摆弄手上的玉扳指。

    邀请?可笑。左丘衍是没想到左丘懿已经如此猖狂,竟敢将自己秘密绑到此处。也是,那可怜的五哥和三哥栽了,下一个不就是自己?

    “七弟莫要如此拘谨,”左丘懿似笑非笑道,眼中浮现一丝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为他倒了一杯茶,而后似是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事实变迁太快,你我与五弟和三哥,便是要天涯海角了。”

    海角天涯。

    这四字在左丘衍脑中闪过,令他不禁绝得极其的讽刺,酿成这一切的究竟又是谁,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事到如今,不想遮遮掩掩,唯唯诺诺,形势一变,计划也该有所改变。

    “四哥神机妙算,帷幄千里。”左丘衍忽然道。

    左丘懿对他的反应略有惊讶,从小到大,这个七弟永远是一副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人,此时其他两位兄长退出了这场争斗,莫非他是**而起,与自己翻脸了么。

    “七弟此言何意?”

    “真是让七弟佩服不已。”左丘衍心中深吸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来,眼睛放肆眯着地看着他。

    左丘懿若有所思地瞧着眼前这个老幺,嘴角勾起一丝玩味,似乎是毒蛇瞧着一个待捕的猎物一般。

    左丘衍见他这幅神情,心中忽而地一颤,从心底中涌起一种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畏惧。从小,他对这个四哥一直都是这种感觉。永远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翩翩公子,琴棋雅韵,笑里藏刀,手段残酷得可以令人痛不欲生。

    “七弟似乎懂得不少东西。”这话似是陈述,似是威胁,似是警告,而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兄长的关怀。

    “哪有四哥这么广博多识。”左丘衍见到那如毒蛇的眼神,不自觉地把眼眸侧到一边,嘴唇微微颤动。

    “哈哈哈。”左丘懿见他这个样子,笑起来,“是四哥没有发现,七弟也是如此聪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幼时真的没看出来呐。”

    一提到幼年,左丘衍脸色忽然暗了下来,微微僵硬,脑中忽而浮现一片雪白,仿佛柳絮翩飞。他牵动了一下嘴角道:“四哥自小便是天人之才,七弟不能比。”

    “七弟莫要妄自菲薄。”左丘懿笑道,“今后别忘多和四哥往来往来,如今兄弟就剩你我两,若是我们如此疏离,想必也是父皇不愿看到的罢。”

    “四哥所言极是啊。”左丘衍答道,看不出他脸上是何表情。

    “七弟,”左丘懿眼神闪过杀意,面上笑意深深,忽而起身道:“不知你可否记得父皇生辰上的那盆龙望兰?”

    左丘衍瞟了他一眼,他记得那龙望兰精巧绝伦,叶片上有如附着细细密密的龙鳞,明橙色的花瓣如祥龙腾云,实是祥瑞之物,便道:“四哥的礼物如此瑰丽,七弟一眼难忘。”

    “哈哈哈。”左丘懿笑道,“那么七弟可知这龙望兰是何物?”

    左丘衍皱起眉头,他向来对花花草草知之甚少,龙望兰从名分上听来本就是稀有之物,自是没听说过。但他也没妄作答复,只是保持了一贯的缄默。

    左丘懿似乎早料到他是这么的反应,便笑道:“七弟不知也是常理之中,我想就连宫中才华深厚的大学士们也只是对此有所耳闻,并未听说罢了。”

    听他话中有话,左丘衍眼睑微微颤动,唇齿微启。

    “真正的龙望兰,不过是生长在沼泽的蓬蒿罢了,只是在东海一带,受了特殊节气的冲击,变异而成了‘龙望兰’的模样。”左丘懿说此话的时候带着笑意,似乎在讽刺着世人的无知。

    左丘衍反应过来,愕然地看着他。

    左丘懿笑意愈发的深了,道:“因此归根结底,龙望兰不过是野草罢了,本就不是何兰花,这名号不过是附庸风雅。”

    左丘衍只感觉心里一凉,他这样子无疑便是偷梁换柱,既然真正的龙望兰不过如此,那么生辰上那盆耀眼的盆栽是何,莫非……念此他眼神冰冷,几欲将左丘懿看穿。

    左丘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七弟一定想知道四哥当初送给父皇的是何罢?”

    左丘衍不置可否,也不表态,只是拳头渐渐紧握,额角若有似无的细细汗珠。

    “若是七弟想知道,便随四哥到后院一瞧。”

    左丘衍踌躇片刻,便道:“四哥请。”

    话一出口他心中忽地后悔了,蓦然想到左丘懿此人阴险狡诈,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他对左丘懿向来半是畏惧,半是厌恶,如今和他如此近,自然是心中颇为慌乱。但若是那盆所谓“龙望兰”威胁到父皇的性命,此事非弄清不可。

    “七弟在想何呢?”左丘懿在前边稍稍回首,笑着看着左丘衍,而后似是意味深长又杀意重重地从鼻腔中吐出一句话来:“父皇不会有事。”而后细长的眼眸眯起,似是在暗示着何不可告人的私密。

    “四哥如此广博,实是令七弟惭愧。”几乎是不作思考地,左丘衍自然而然地说道,一直以来这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无论如何都保持着这一种谦卑的姿态。

    “七弟那么多年,又是何苦呢?”左丘懿一语道破,语气飘忽地指向一些算不上久远的陈年旧事。

    左丘衍忽地笑起来,这笑容在他那常年阴沉的脸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幽幽道:“命不同罢了。”

    “彼此彼此,四哥我命也不好。”

    念及他的母妃,左丘懿神色幽深起来,眼中仿佛又是弥漫起大片大片丧葬的雪白,母妃走前的那绝望而怨恨的神情给予他深深的烙印,令他痛心,令他畏惧。

    悠悠转转,直来到后院来。

    只见一片青林翠竹,明石清泉,而空气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咸湿的味道。一只黑色的乌鸦是那么突兀地停留在树梢上,而它身边赫然悬着一盆吊兰,正是那天生辰上的龙望兰。

    那乌鸦眼神因仄仄的,喉咙里吐出一丝喑哑的嘶鸣,尖利狭长的嘴缝中滴下几滴明橙色的粘液来,浸湿了那盆“龙望兰”的花瓣,似乎一直如此地在滋生。

    海鸦……左丘衍意识到。

    但左丘懿怎么会养殖,这未免太过诡异,莫非是……忽而他感觉眼前一片眩晕,仿佛潮水连片地涌上来,将他整个人淹没,而自己却动弹不得,他张嘴,却发现叫不出来。

    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蛊,却无能为力,只能怨自己太过大意,低估了左丘懿这人,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对自己下蛊。

    左丘衍最后一次用尽全力使出力量,但终究是徒劳的整个身体瘫软下来。

    视线渐渐朦胧,隐约可见到左丘懿文质彬彬的斯文笑脸,心底的恐惧终于淹没了全部的感官和漠然的表象。

    他张口,叫出了两个字。

    不是父皇,是倚青。

    *****

    望梦兰开春日盛,海味湿连九毒环。

    问谁能把奇毒解,薐石入口通气然。

    轻轻一吹指尖上的一瓣粉樱,瞬间碎成无数,有如仙露琼浆般幻化散开,与那明橙色的花瓣相触,刹那间如炭黑。

    花枯。

    那海鸦警觉地惊起,扑腾着翅膀似乎要怒视闯入者,突然像是同样被下了蛊般,黑色的海鸦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嘶鸣,而后瘫软般的从树梢上落下至地面,苟延残喘了几分,终于气绝,嘴里的液体悉数流出。

    始作俑者发出一声轻笑,面如皎月,唇似樱瓣,而后似是无限哀婉地看着那一盆枯萎的吊兰。

    左丘懿瞬间冻结了表情,眼神如刀割般射向那人。几乎是下一秒,一个矫健的身影便飞身上树,几欲把那人碎尸万段地发起了攻击。

    潘永霜怒目相向,使出西厂的独门功夫与之相抗,如水蛇般的身体环绕住了那人的腰身,似乎是要生生将起勒死。

    体如灵蛇,风刃如割。

    对方一愣,似是没想到潘永霜的武功如此奇异,不过他也不慌不忙,脚尖一转,手掌一收,那盆垂死的花朵忽而散发出一阵幽香,潘永霜的脚步立即慢了下来。他趁机回环转身,一下子从腰间掏出短匕来,眼角的胭脂红由于怒意更显撩人。

    潘永霜见此也不再客气,掌风一收一放,竟比刚才更加有力,仿佛比水流穿石更胜一筹,这正是西厂的常用高招,润础掌。被击中者,更是如滴水穿石,初始无甚伤害,而那掌风劲道也如流水一般,渗入发肤,进而深入身体,遍及四肢百骸,久而久之,便内脏肺腑皆耗损,重者即将毙命。

    对方的短匕纵使灵活自如,只见他袖口微微轻扬,一阵幽幽的内力毫不失力地迫面而来,却行如刀割,简直是要把潘永霜碎尸万段的姿态。

    清菡炼。

    潘永霜见此功夫也不觉大吃一惊,这功夫在江湖上本应是消失多年的了,要说真正掌握此门功夫的人应该只有当年武林上名声赫赫但突然失踪的花炼莫非。

    念此潘永霜谨慎地后退几尺,迅速护在左丘懿跟前,道:“四殿下小心。”

    左丘懿皱起眉头,危险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朱唇皓齿,面容妖娆,打扮却不似中原之人,劲装马靴,风襟腰环。

    武林中向来怪人怪事,屡见不鲜,恐怕这人必定就是那鱼龙混杂的其中一员。想到此便瞟了一眼仍倒在地上的左丘衍——莫非他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武林不成?

    一道红光扑面而来,如葳蕤的花瓣绽放,左丘懿便觉胸中一股剧烈的翻腾,不禁捂住了胸口,而潘永霜见状几乎要尖叫出声,更是注入全部的内力。

    未及深思,只见那人飞身来到左丘衍面前,扶起他来迅速将一颗小石放入他口中,而后缓缓注入真气,不一会儿左丘衍的脸上便恢复了点红润之色。

    那人收了手,缓缓起身,高挑的身形使他略显压迫感,而瘦削窈窕却衬出了一份柔和,他冷冷地看着主仆二人,道:“兰茞荪蕙之芳,岂是你们这种人的作恶之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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