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衣、幻月,二兄弟相视一眼,明了对方所思,红发半魔所言无错,他们本来就是同族、兄弟,自然祸福同享、生死与共。
二人目中决意、向掌中印记起誓,那怕遭煞气侵蚀,也要助魔君一臂之力!
厉岩自不用多说,他本就是魔君护法,之于魔君一切、即便穿肠毒yao,定也欣然接受,这是他曾立下誓言,只要姜世离为魔君一日,厉岩必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三人一跃至魔君身前,彼此对视一眼,俱是坚定从容,分守魔君身侧,幻月低笑一声,忽而道:“说不准是最后一回了,嘿!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此战比之魔兵,更是有来无还之局——
魔君此际陷入混沌中、敌我不明,若然感知魔气渐近,更携带他授以魔印,为压制体内恶浊,反会将三人吞噬,幻月有此一说,决非英雄气短,而是险情如此。
厉岩闻之,却是一顿,道:“……血手。”
姜世离内心震动。
无疑他深陷苦楚、浑不知所以,但有血手二字,狠狠贯彻脑中,令他一瞬清明——
幻月直视他魔化臂膀,洒然道:“‘血手’……不错的名字。”
言罢右掌向内、与魔衣左掌印记相对,魔君在阵中,厉岩立于他身前,臂上魔印浮凸、闪过猩红色泽,三人厉斥一声、同时催发身中魔气,经由各自魔印,与魔君沸腾气血彼此呼应。
厉岩已非厉岩,而是血手。
他望向魔君,神思一阵悠远——
他们曾是兄弟,初时还作敌手,但无论何种身份,都可谓志趣相投、惺惺相惜。
但不会是了。
弟兄们死了,千峰岭也败落了,剩下姜承、却不能追溯曾有一切,只能提醒厉岩,随之而来刻骨仇恨——
很快姜承也不在了,在厉岩身边的,是觉醒蚩尤血脉的霸主,魔君姜世离。
千峰岭上意气风发、青木居中一刀一刻,都无复存在了。
这里是覆天顶,是来日半魔在人间生存之地,不再需要厉岩——
和那些称兄道弟。
他要替魔君立威。
从今往后,他就是血手,是魔君护法、他的左膀右臂,若魔君是杀向敌人之刃,他就是他惟一的盾。
这才是他真正该立下的誓言。
从此世上再无厉岩,惟有净天魔君护法,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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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世离挣扎于血脉跌宕中。
譬如离水游鱼,岸上极力挣扎,也将在炙烤下干涸枯竭。
但血手——
血手是谁?谁又是血手?
他记得、他应该记得,如同当年不该忘记……
“主上————!!”
俄而一声嘶喊。
有人踏过荆棘、破除迷瘴,来至他身侧。
他臂上闪过猩红色泽、纹路奇异却熟稔,饱含一丝血脉相亲——
血脉……相亲?
姜世离心神巨震,恍然惊醒,道:“厉岩……?”
魔君终于睁开眼来。
魔衣、幻月二者委顿在地,频频粗喘,仿若又经一场恶战,魔君眉心微蹙,就听一人道:“主上如何?”
姜世离抬首,就见护法神情焦急,不免心中微动,道:“‘血手’?”
血手坚定道:“是,是属下。”
魔君略正思绪,凝眉道:“发生何事?”
血手遂将魔君险遭反噬、三人如何魔印加身,助魔君一臂之力之事一一告知,果见魔君摇首道:“你们当知晓,此举有多冒险,若有不慎,就是我亲手……!”
血手还未作答,却听魔衣与幻月道:“我等受魔君救命之恩,如今更受魔印为证,此心指天誓日,为我主肝脑涂地,亦是理所当然!”
魔君微感讶然,道:“你等这是……?”
幻月顿首道:“幻月曾问魔君为何以身相救,但其实……我不需要答案,我本应比任何人更明白,先祖是为何矢志追随蚩尤大神,而先人又为何期盼魔君到来——”
魔衣继而宣示道:“我兄弟二人愿誓死追随魔君,奉您为主!”
姜世离蹙眉,正要开口、俄而神情丕变,竟是越过三人,振袖一拂——
谁亦不能料到,金碑石竟有如此神通,竟能催使失却魔核之兵甲,猝然一击,魔君此际内息未稳、却毅然挡在三人前,立时鲜血迸溅、受下重创,血手目中赤红、恨道:“纳命来!!”
然则变化只在一瞬间。
当魔君之血融入兵甲身中时,早已黯然之瞳竟作明了,尔后嘎吱、粗哑声中,听魔兵如淋甘露一般涩声颤语道:
我主——我主——归来——
继而俯伏下地,倘若目中能有泪,应是泣血臣服。
**
一切过去太快。
快到魔兵停下交戈、金碑石华光陡然寂灭,不过一瞬间。
但血手无心顾及。
他转身、就握定魔君微凉之手。
魔衣、幻月容色不定,亦是赶到魔君身侧,道:“主上不应如此!”
姜世离道声无妨,继而闭目调息,血手在旁、翻找毒影留下伤药,内心却是胆寒,他还未曾想、竟有一日,自己快不过敌人,而需魔君舍身庇护自己!
若非金碑石确有神通、经由姜世离之血认出他乃蚩尤后裔,半途作罢,但凭他三人再与魔兵一战、此次更无魔核这一弱点,又要魔君相护几回?!
血手神情凝重,若要护法侍卫,他就需要更强、更快……
魔君有感护法思虑,缓缓睁眼道:“……血手。”
血手还未答话,就闻一声惊呼,却是毒影来道:“主上!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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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影轻呼一声,道:“主上!大哥——”
她终于倚靠最后一只蛊蜂寻到此间密境。
映入眼帘首当其冲是魔君一身染血、血手委顿身后,三人一路行来、多少艰难险阻,何曾见二人如此狼狈——
毒影关心则乱,急切奔上前,道:“你们怎么弄的呀,好多血……”
血手耳闻毒影惊呼,不过心神微动,指爪立时褪去异化,又如人之臂膀、安然蛰伏魔印之下,顾不得毒影违背君命,血手膝行向前,急切道:“主上……!”
姜世离平复气血,面色依旧惨然,叹息道:“无妨,毋须介怀。”
魔族肉身强横,那怕两肋重创、危及性命,若得喘息之机,便可自行疗愈,但魔君亏血太多,仍需调养才可补足,血手无疑想到当日荒石岗前、救下姜承之时——
却有一丝不同。
比之当日怒其不争、心头火起,此时尽作疼痛。
形如针刺、绵延不绝。
护法神情凝重、更有懊恼之意,魔君见之,轻叹一声,摇头道:“……不必自责,是我未料到觉醒之初,魔力还未安定,才与金碑石共鸣,反起周折罢了。如今因祸得福,更降服金碑石,倒也不枉此行,却是你——”
魔君垂首、凝视护法褪化指爪,蹙眉道:“兽化返祖,一则魔力大增,但若不能融会贯通,反之也有害处……近日你需仔细调息,尽快适应此种能为,才不致出现纰漏。”
毒影耳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精神尚可,嗔道:“哎呀你们两个!我给你们那么多药怎么都不记得用,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
话犹未已,却听幻月沉声道:“凡人?”
毒影似是首次留意另外二人,闻言轻笑道:“是呀,我是人类——”
言罢话锋一转,十指催起毒烟袅袅,道:“那又如何?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出现在这里,就是你们打伤他们的?!”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