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伴龙眠》分卷阅读7

    慕白道:“既是如此神物,想来村民们也不会再多追究了吧。”

    明渊摇头道:“农人们可是不管这马怎么来的,只要吃了庄稼就得赔钱。寺院清苦,哪里有闲钱可陪,住持左右为难,我便出钱帮他赔偿了农户,他也就将这画赠予我。我喂了它一颗妖丹,让它得以自行幻化出马尾,它就一直跟着我当作报答了。”

    慕白忽道:“我突然发觉,你似乎还挺爱捡东西的。”

    明渊一呆,不明所以地问道:“捡东西?捡什么?”

    慕白拍了拍黑檀,道“这是你半路捡的”,又指了指自己,“这也是你半路捡的”。

    明渊不禁大笑起来,连连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似乎确实如此。”

    两人正在闲聊,却听耳边一声巨响,连忙转头去看,就见土丘下一座农舍的屋顶被高高地掀起飞在半空,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道青色身影自没了屋顶的房舍内急冲而出,云一持剑飞身紧随其后。

    慕白踮着脚一边认真观战,一边说道:“云一真人的术法当真高强,我还以为所谓纯华派都是元真那种水准哩。”

    明渊正从乾坤袋中摸出一颗不知什么妖的内丹喂给黑檀解馋,随口答道:“云一是纯华掌门座下大弟子,境界自是不同一般,人品又极是正派,在门派当中威望也高,怕已是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了吧。”

    慕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道士可以成婚吗?”

    明渊知他心中所想,苦笑道:“道家门派大多对门下弟子成亲与否并不做约束,即便是掌门也可娶妻生子,此前亦有道侣同修最终得道成仙的先例,但所恋慕之人决不可是修习旁门左道之徒,比如我这种修习修罗道的,便是万万不可沾染。”

    慕白听他这话似有些自轻自贱之意,心下难过,眼神中也难免流露出怜悯凄然之色,明渊与他四目相对之间便已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指着正斗在一处的两人道:“不出二十招,蛇妖必败。”

    慕白凝神看去,就见那妖怪头戴纶巾,身着青衫,一副书生打扮,可身形纤细,恰似弱柳扶风,又宛若女子。他单手握着一柄短刃左格右挡,勉强穿梭于云一的剑光当中,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确实就要顶不住了。

    ☆、第十一章 十年约

    果然二十招未到,蛇妖便被云一的剑气所伤,自空中跌落下来,正巧摔在明渊他们休憩的大树附近。

    那蛇妖打了个滚,咬牙站起身来,他雷劫时耗损的灵力还未完全补回,这道士又如此厉害,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他眼神向四下扫去,想要伺机遁逃,却一眼瞥见明渊和慕白站在树下,当时如见了救星般急急跑上前去,朝慕白深深一揖道:“真人有礼,不知真人可否认得出小人?”

    慕白面无表情道:“你我似在集市上有一面之缘。”

    蛇妖一喜,连忙道:“正是正是,小人还曾将一枚仙桃赠与真人。如今小人遭遇歹人追杀,还望真人看在赠桃的情分上救我一救!”这话虽是对慕白说的,可他一双长而妩媚的眼睛却是盈盈瞟向明渊,显然知晓二人当中究竟哪个更能庇护自己。

    慕白怒道:“你送我灵果本就不是善念,不过想我做替死鬼,事到如今怎还有脸求我相助?”他见惯了妖怪为祸乡里,虽听过明渊那番万物有灵的言论之后心中微有所悟,却仍无法对他们生出好感,加之又曾被眼前这蛇妖摆了一道,就更不会施以援手了。

    明渊却是走上前,抓着那蛇妖的纤纤玉手将他扶了起来,口中问道:“小妖精,你叫什么名字啊?”

    蛇妖见他面色和缓,心中大定,装作体力不支歪倒在明渊怀中,紧接着又含羞带怯地朝他抛了几个媚眼,低声道:“小人唤作佘清,还求公子救我……”

    他声音沙哑,带着说不出的缠绵与诱惑,听得慕白全身发麻,不禁打了个冷战,明渊却笑眯眯将他的身子扶正,指着铁青着脸走过来的云一说道:“你既然偷了人家的果子,就得给人去做童养媳,现在苦主找上门,难道还逃得掉吗?”

    那名叫佘清的蛇妖听得云里雾里,见云一步步逼近,惶惑间也拿不准明渊这究竟是愿意帮忙还是不愿帮忙,本想开口继续哀求,云一却皱眉当先质问道:“你要为着这蛇妖与我动手吗?”

    明渊连连摇手笑道:“我哪里敢与云一真人动手啊。”说罢拍了拍佘清的肩膀,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那蛇妖也知今天逃脱不掉,心一横,对云一深深一揖道:“道长容禀,我虽确实偷盗了纯华派灵果,但也是事出有因。”

    云一皱眉道:“你说吧,若真是迫不得已,我自会向掌教真人说明,减轻你之刑罚。”

    蛇妖佘清心中一喜,他见过的道士大多不分青红皂白,只要遇到妖怪便是除之而后快,没料想眼前这位法术虽高,却不同于俗,连忙将事情详细说了:“十年前我被仇家所伤,死命逃脱,危在旦夕,有一砍柴的农户经过把我救起,作为答谢,我伤愈离开前送了他一片蛇鳞,承诺他一旦有难,便可用这鳞片召我相助。事有凑巧,近日我刚渡完雷劫不久,便听到那农户召唤求救,不得以才偷食了灵果来恢复灵力,才好施以援手。”

    这时,元真灰头土脸地赶了过来,他之前被掉落的房梁砸到了肩膀,现下还疼着,刚好听了这一席话,不由得指着那蛇妖愤然道:“好你个妖怪,还敢撒谎!那灵果吃一枚恢复灵力便已足够,你一偷就偷了三枚,难道都是为着前去救人不成?”

    那蛇精被元真的话一噎,连忙自怀中取出最后那枚灵果,双手奉上,诚心道:“我当时确是起了贪念,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也就多偷了两枚,此前送与这位真人一枚--”说着侧头看了看慕白,“--这剩下的最后一枚完璧归赵。”

    云一将灵果接过收回乾坤袋中,正色道:“你所说之言我会一一查明,若属实,我会替你向掌教真人求情。”

    元真急道:“师兄,你莫要被这妖精的妖言所惑,妖只有害人之心,哪里会有救人之心啊?”

    云一皱眉冷声道:“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元真察言观色,见师兄似是不悦,底气也就不如刚刚那样足了,垂头答道:“好些同门都这么说。”

    云一叹了口气道:“人有善恶,妖何尝不是如此呢?你那番言论,不过是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偏见,如雾中观花,水中望月,又怎么能看得清本质呢?”他一面说着,一面眼神不知不觉地转向明渊,四目相触之间又陡然移往别处。

    就在此时,有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农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土丘,赶到几人面前跪地行了个大礼,道:“几位仙长要抓佘清我无力阻拦,不过可否在动手之前听我一言?”

    云一连忙将人扶起,明渊见多识广,一看之下便猜出了几分端倪,便问道:“你是从前救过这蛇妖的那个农户?”

    那农人连连点头,道:“小人名叫宋伯,确是在山中打柴时救过佘清,他虽是妖精,但也知恩图报,送我了一片蛇鳞,许我日后若有大难必定相助。”

    元真听他所说与蛇妖之前所说相合,心中犹自不信,便出言反驳道:“听你谈吐根本就不是个干农活的粗人,怎么会去山中打柴?你不会是蓄意包庇这妖精吧?”他虽未外出历练过,但倒也与山下农户有过接触,那都是些大老粗,而眼前这人用词不但全不粗俗,还有几分雅致。

    那农人连忙分辩道:“小人怎敢在仙长面前胡言乱语?小人确实读过几年书,还有幸中过秀才,可无奈家境贫寒,只得放弃科举回乡一边教书一边打柴补贴家用。好在有家大户见我打的柴精细好烧,所以常常与我要柴,日子这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云一点点头,道:“近些年年景不佳,也难为你了。”

    那农人苦笑道:“若只是辛苦些也就罢了,谁知那日小人照常往那家送柴,第二日却被官差逮住投入大牢,非说小人前去送柴时杀害了那家的主母。小人自小就老实本分,连鸡都不敢杀,更不必说杀人了,本来想求那些大人们明察,却被不由分说毒打一通。小人心知这么熬下去迟早会屈打成招,便想起了佘清留下的鳞片,于是推说想见妻子一面,趁机叫她向佘清求救,虽已过去十年,佘清依旧也不负前约,将我自牢中抢了出来。几位仙长,他确实是为着救我才犯下大错,还望看在他心存善念的份儿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明渊沉吟道:“人世间讲究男女大妨,既然那是大户人家,收柴自有小厮,结算银钱自有账房,断断不会让当家主母抛头露面去招呼个卖柴的,这其中必有隐情。”

    佘清在一旁也道:“我赶到时宋大哥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那些差役若不是心中有鬼,哪里有将人往死里打的道理?我偷盗灵果确实应该受罚,可道长可否宽限几日,让我帮宋大哥将这冤案昭雪,不然他这辈子就只能背负杀人之过躲躲藏藏度日了。”

    沉默许久的慕白忽道:“我曾看书上说,道家有一门招魂术,可以招来死去之人的魂魄。我们去那知县面前施一次法,让那死去的主母自己跟他说清楚,不就真相大白了吗?”说完便看向云一。

    云一却摇头道:“此路不通,一者纯华以修仙为要,并不教授此类法术,二者即便我们懂得招魂、扶乩,也无法将之作为证据成上公堂,还须想其他办法。”

    元真听得头大,索性道:“我们不如去将那知县狠狠揍上一顿,我就不信他受了皮肉之苦后还敢胡乱判案。”

    明渊摇头:“不妥。宋小哥日后还要在此居住,要是得罪了那知县,待我们走后他少不了会被报复,下场恐怕比现下还要凄惨。”

    元真急道:“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会挑旁人错处。”

    明渊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明明就是你出的主意不好,怎地还不让人说?为今之计,只有找出真凶才能还宋小哥清白。”

    云一为难道:“此灵果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须以玉匣盛着,放入纯华寒洞当中妥善保存。我们外出已十日有余,再这么拖下去恐怕这灵果的灵气就要散逸出去了,可要查明真凶,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元真也叉着腰质问明渊:“这全镇所有人都有嫌疑,简直是大海捞针,怎么找真凶啊?”

    佘清一听之下更是心急如焚,若此事无法快速查明,云一他们保不齐就要为着那灵果着想早早启程返回纯华派,到时候自己也少不得会被一同押解去受罚,可这样一来,宋大哥的事情又要怎么办呢?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也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了明渊。

    ☆、第十二章 鬼难欺

    明渊瞥了一眼元真,故作不屑道:“明明是你自己笨,反要说别人的主意不好。一个深闺妇人交际必定有限,左右也不过那么几个圈子,顶多算是个小池塘,哪里夸张到大海捞针的地步?”

    元真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道:“排查一千个人和排查五百个人又有什么差别,还不一样是千难万难。”

    明渊摇头笑道:“人头天才死,宋小哥第二日就被认定为凶手,即便是办惯了案子的官府,也未免太过神速了些,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我可是不信的。”

    云一接口道:“所以只要列出事发后到宋小哥被抓之前这段时间当中,究竟有谁登过知县家大门,再看看当中又有谁与死者相识,便能顺藤摸瓜,找到疑凶,我说得可对?”

    明渊与他目光相交,不由得微微一笑,点头道:“孺子可教。”而后朝着元真一挑眉:“好好跟你师兄学着些,遇事三思而后言,别光是叽叽喳喳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元真怎能救这样轻易服气,可又反驳不出,只得抿着唇道:“算你聪明行了吧,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下就动身去府衙门口打听打听。”

    明渊叹气道:“说你莽撞,你还真就不动脑子,你这就么明晃晃地去人家门口问东问西,摆明了会打草惊蛇。”

    元真被他打击得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嘟着嘴道:“左右都是你有理!好好好,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吧?”

    明渊勾起嘴角,一指站在一旁的佘清:“妖有妖道,你去寻一下那府衙周围有没有老鼠精、麻雀精一类的精怪,拜托它们向同族问问消息。”说完转头向元真笑道:“这可要比找人打听快上许多,也隐秘上许多吧。”

    佘清面露喜色,一揖后道了声“此事我现下就办”,接着便飞身而去,急得元真直嚷嚷:“你怎地就把他放跑了?若是他一去不返我和师兄怎么回去交差啊?”说着就匆匆想要追过去,却被云一拉着了衣领拽了回来。

    “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云一按住师弟的肩头皱眉轻斥道:“灵果业已夺回,就算逮不回蛇妖也无大碍,而且明渊既然能寻到那蛇妖一次,难道就寻不到他第二次了?让佘清去问消息不单单是为着方便破案,更重要的是测试他的心性。”

    元真一愣,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若是那个佘清借机逃了,便说明他并非真如自己标榜的那样肯为恩人赴汤蹈火,咱们再把他抓回来后,也可以放开手脚处置;若他非但没逃,反而老老实实地帮忙破案,说明他心性不差,师兄也就会为他开口向师父求情……”他眨了眨眼睛,转头用古怪地眼神瞅着明渊,摇着头道:“看你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没想到内里如此阴险狡诈?”

    明渊哭笑不得,无辜道:“冤枉啊,我只是想帮你师兄个忙,让他少费些心力,怎么就成了阴险狡诈之徒?”

    云一也皱眉斥责:“元真,你胡说些什么!”

    元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男子汉顶天立地,遇事当以力破之,耍些弯弯绕的小心思,还不是阴险狡诈?”

    明渊神色一暗,轻轻抚摸着放在一旁的刀棺,道:“以力破之,谈何容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便是你们掌教也不敢说自己遇敌之时尽能以力破之,只有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识人心险恶的小孩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劝你以后莫要下山了,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山上,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元真不由得变了脸色,宋伯一看情势不妙,连忙开口道:“各位上仙为着小人之事如此费心,小人铭感五内,不如移步往下面的屋舍里坐坐,虽无好茶招待,但也能歇歇脚不是?”

    云一点头道:“如此便烦劳宋小哥了。”便拉着怒气冲冲的元真当先跟着宋伯往土丘下的农舍那边走去。

    慕白和明渊走在后面,一边踢着脚下碎石,一边不悦道:“那个元真好不晓事,你明明是在帮他们还说你阴险,云一竟也由着他,真是半点也没把你放在心上,我看明渊大哥你以后就不要再喜欢他了。”

    明渊垂下眼帘,叹了口气道:“情之一物最是莫测,哪里是你说不喜欢便能不喜欢的?元真是纯华掌教故人之子,又是关门弟子,长久被骄纵惯了,难免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其实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我是不会跟他一般计较的。”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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