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伴龙眠》分卷阅读4

    “这么说,过不了多久,新的慕家人就会过来,我们不如先将那个厉害的修士留下,多少出点儿血,给点儿供奉,等到新人一来再把他赶走不就结了。”

    听了这话,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而就在他们转而争论每家每户到底要出多少供奉时,却见明渊和慕白同乘一骑向他们行来,连忙往马前涌。可还没等他们开口,慕白却先将一本手札塞到当先过来的一位耆老手中,朗声道:“诸位乡亲,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慕白今日便要和明渊兄一同离开了,临别前无以为赠,唯有这卷修道的法门。只要大家勤加练习,定能习得道法,斩妖除魔,护卫自己的家园。”

    村民们一听之下,登时就傻了,慕白再不济也是个会道术的,而且为人直勇,无论遇到何种强大的妖怪从不临阵退缩,便是舍命也会全力护佑村民周全。如今他这么一走,那个叫明渊的又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要是再有妖怪过来还有谁会为他们拼命呢?这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立时就要出言挽留。

    明渊却看得明白,根本也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双腿一夹,黑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疾驰而去。众人只觉一阵风从面前刮过,两人已远在数丈之外,再想要追却也来不及了,只能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第六章 神仙索

    春风得意马蹄疾,慕白自十岁起就再也没离开过那镇子半步,如今坐在马上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就连山中的鸟叫声也觉着格外悦耳动听。明渊见此情形便也不再催马向前,只是放开缰绳闲闲地在这小路上溜达,好让慕白玩赏个痛快。

    走了半日,慕白终于收了贪看沿途风光的心思,转头问明渊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明渊一手揽着慕白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懒懒地说:“我要去赶在鬼月时去趟华都,祭拜一个人。不过时间尚早,咱们慢慢走,慢慢玩就是了,走到哪里算哪里。”

    慕白四下望望,见山花烂漫,日光明媚而不灼人,正是早春好时节,他不知从江南走到华都要用多少时日,但既然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确实也不必着急,当下点点头,然后问道:“你要去祭拜什么人?是你的亲人吗?”

    明渊噎了一下,他和慕白相识时日尚浅,通常这种情形下不便太过打探对方的**,可慕白不通世事,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他也只好简单答道:“是我的养父。”

    提到父亲,慕白有些黯然,喃喃道:“那人之前说我父亲也是为着封印魔物,身受诅咒而死的,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他究竟还在不在人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生身父亲呢?你是孤儿吗?”

    明渊脸上的线条霍地绷紧,咬牙道:“我母亲和人无媒苟合,肚子大了才惊慌失措。我养父爱她至深,见此情形就上门提亲,母亲无法只得嫁了,而后便生下了我。”

    慕白“啊”了一声,他在书上看到过男女结为夫妻应行的礼数,向来只认为拜过天地就能生出娃娃来,所以不明白为什么无媒还能苟合,甚至珠胎暗结。好在他本能地觉着不应继续追问下去,这才堪堪闭上了嘴。

    明渊也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我看你现下修习的是道家法门,其实,所谓‘修道’之道并非只有这一种。佛家讲六道轮回,世间众生因造作善不善诸业而有业报,每一种都蕴含着道。行天道者,修佛修道,行人道者,立德立言立功,行畜生道者,为妖修,行恶鬼道者为鬼修,行地狱道者为魔修,而我修的是修罗道。你此番游历之后,可以选择究竟如何求道,不必拘泥于一种法门。”

    慕白有些茫然,不由得问道:“妖魔鬼怪不都是邪物吗?怎么也能算作‘道’?”

    明渊笑道:“依照人世的说法,天道、人道为善道,讲济世救难,心怀苍生,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是恶道,用的是邪术,行的是旁门。但正与邪不过是世人之标准,对自己友善的、有利的,就认为是正、是善,对自己无益甚至是有害的,就认为是邪、是恶。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切不过顺其自然,又有什么善恶正邪之分呢?”

    慕白直觉想要反驳,可又不知道从何驳起,想了想,只得又问:“那修罗道又是什么道?”

    明渊答道:“修罗道既非正道,也非邪道,而是介乎两者之间。不讲慈悲心,不以杀戮为乐,而是以‘随心所欲、顺其自然’为修行之根本。”

    慕白笑道:“随心所欲?这法门当真不错,可为何我从未在书中看过?”

    明渊叹道:“大约因为无论是修仙修魔都有大成者,可修罗得道者却是微乎其微。”

    慕白奇道:“这是为何?”

    明渊道:“只因随心所欲、顺其自然是最难的。修仙修魔皆是逆天而行,多起于一丝执念,而修罗道却不能有所执着,最后多半转修其他法门,难以持恒。”

    两人一马走走停停,整整用了一日的时间才走下山去,来到山脚处的一座小城。小城规模虽也不特别大,但也有慕白居住的小镇的四五倍,地理位置又甚是优厚,正处在往来商人通行的节点处,繁华程度更是慕白见所未见的。

    慕白一进镇子就觉着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他从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精致的瓷器,这样柔滑的布料,这样各式各样的人。明渊带着他在个捏糖人的摊子前停住,扔下几文钱,让那摊主照着慕白的模样捏了个糖人。慕白睁大眼睛瞧着那糖人的鼻子嘴巴一点点地成形,既觉着神奇,又觉着有趣,拿在手里喜欢得不得了,根本舍不得下口去吃。

    两人兜兜转转,东看看西瞧瞧,可至始至终,慕白都紧拉着明渊的袖子不放,无论遇到多么新奇的事物都不肯稍离一步,好似初生的小鸡仔寸步不离母鸡。明渊猜到他兴许是有些害怕,微微一笑便反握住慕白的手。

    慕白虽然对这个花花世界有着十二万分的好奇,但也因陌生而怀着十二万分的恐惧,如今被明渊拉着,只觉他的手温热干燥,忐忑不安的心也立时安定下来。见前面围着一堆人,一时好奇就挤了过去,明渊平素最讨厌的就是人多的地方,今日见慕白小孩子似的兴致盎然,倒也提起了兴趣,跟着他一起钻进了人群当中。

    慕白在最前排站定,就见人群围成的圈子中间站着个卖艺人,身边还跟了个五六岁大小的孩童,脚边立着个牌子,上书“神仙索”三个大字,不禁转头去问明渊:“神仙索是什么?”

    明渊笑而不答,却见那卖艺人作了个罗圈揖,特意拔高声音喊道“小老儿带着孙子初到贵宝地,盘缠不够回不了家,幸而还有一门绝技,在此演示给诸位乡亲父老瞧瞧,只为博君一叹,要是觉着好看就赏小老儿几个大钱,要是没钱也没关系,叫几声好捧个人场,小老儿心里也是感激。”说完,拉着那小娃娃一同又鞠了个躬。

    周围人见这祖孙二人老的老,小的小,定是演不出什么卖力气的绝技,又见他们脚边只放着个破烂的竹箱,不知里面是什么,心下都是好奇,一齐叫起好来,巴望着这老头快快开演。

    那老头等喝彩声渐渐止住了,便俯身打开竹箱,从里面取出一团约有几十丈长的绳子,不紧不慢地理出了个绳头,手一抖向空中抛去。众人正看得莫名其妙,不想那绳子竟没有落下来,而是就这么挂在了半空中,好像被什么东西从上面牵住了一样,围观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齐齐仰脖向上望去,只见那绳索不断上升,越升越高,等那老头手中的绳子用完之时,那绳头也已经隐隐约约地升到云端。

    老头儿见众人看得出神,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道:“若是诸位看官觉着有趣,就请表示表示吧。”手一挥,那小童会意,托着个铜盘绕着人群围成的圈子求打赏,倒还真有不少人往里面扔了铜钱。

    走到慕白近前,慕白没钱给,只得可怜兮兮地去看明渊,明渊笑了笑,摸出一块碎银子扔进铜盘当中,笑着对那小童道:“这是我代旁边这位爷赏你的。”小童儿乖觉,见状连着对慕白作了好几个揖,弄得慕白脸都红了,看明渊的眼神中却满满都是感激。

    那老头见众人的打赏颇丰,心中也是高兴,又继续道:“若仅仅是让这绳子长起来可也不算太难,难得是让人攀着绳子去往天宫一游。”

    听了这话,众人又是一阵惊叹,还有几个好玩闹的当即表示愿意一试。那老头却摆摆手,道:“绳子毕竟是软物,吃不住成人重量,诸位想往天上恐怕得另寻他法了,不过我这小孙儿年纪却刚好,可代诸位上去一探。”

    说罢朝那小童儿挥了挥手,小童儿便乖乖地抓着绳子,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身形就这么由大渐小,没入云端不见踪影。

    众人惊疑不定,盯着那绳子窃窃私语,慕白也忧心忡忡地对明渊道:“半空风大,绳索升得这么高,那小孩子不会一不留神掉下来吧。”

    明渊故意叹气道:“这可说不准……不过掉下来是小,要是给天兵天将察觉有凡人偷入天宫,那可就麻烦了。”

    慕白抿着唇,仰着头死死盯着天上,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明渊觉着好笑,他活了百余年,又在人世间四处游荡,自然早就见过人玩这“神仙索”的把戏,手段不一而足,也都是唬人的,虽说这次尤其特别,但也不是真去天宫,应是没什么危险。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围观众人渐渐不耐起来,有人出声问道:“老人家,你这孙子怎么还不下来啊?”

    那老头一脸的焦急:“那是我亲孙子,小老儿比诸位还要急,可现下除了干等着,也是无法呀!”

    就在这时,一人指着天空大声叫道:“下来了,下来了!”

    众人连忙重又抬头,就见那小童儿果真正顺着绳索颤颤巍巍地往下爬。那老头喜不自胜,一面大声嘱托自家孙子小心,一面双掌合十,嘴里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那绳索竟跟着慢慢开始向下降。

    小童双脚终于落到实地,老头拽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埋怨,“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贪玩了?”

    小童笑嘻嘻道:“不是贪玩,是去捡这个了。”说着竟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香气扑鼻的大桃子。现下还是春初,正是桃树开花的季节,花期尚未结束,哪里会有果子?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童手中的桃子。

    老头似乎也很惊异:“你从哪弄到的?难道这是王母的仙桃不成?”

    小童摇摇头:“孙儿也不知道,只是刚刚偷入天宫时恰巧有一群身穿纱衣的天女路过,手里托着玉盘,盘子里盛着各种瓜果,孙儿生怕被发现了,就偷偷藏在一边瞧着。谁知其中一位不知怎么脚下一绊,盘子里的桃子咕咚掉出来了一个也没发觉,孙儿就偷偷捡了揣在怀里带回来了。”

    老头大喜:“这当真是仙桃?快快让爷爷尝一口,说不定吃完就能登仙了哩。”说着伸手就要拿,那小童却是把手一缩,“爷爷,咱们爷孙肉骨凡胎,吃了这仙桃也未必会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承受不起,不如送给刚刚赏我们银钱最多的那位公子,以作酬谢,可好?”说着便走到慕白面前,笑嘻嘻地将那桃子双手递了过去。

    ☆、第七章 故人来

    慕白眨了眨眼,他不知这小童说的是真是假,若当真是从天宫得来的好东西,自己就这么拿了,似乎对这爷孙两人不公,可要是不拿又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只得转头用眼神向明渊求助。

    明渊眯着眼睛瞧了瞧那桃子,点点头对那小童道:“确是好物,恐受之有愧。”

    小童连忙道:“无愧无愧,还望公子以后多多帮扶一二。”说完托着桃子眼巴巴看看明渊,又看看慕白。

    慕白一时心生怜惜,便将桃子接在手里,向小童和老头儿道了谢,那爷孙俩回了礼,将绳子收回竹箱当中便离开了。众人见没了热闹,也纷纷散去。

    明渊白了慕白一眼:“你啊你,别人给你就敢拿?”

    慕白看了看手里的桃子,觉着白里透红,清香扑鼻,似乎没什么不妥,便奇道:“人家一番好意,我为什么不敢拿?”

    明渊哼了一声:“东西是好东西,给了你却不是一番好意。”

    慕白皱眉道:“什么意思?”

    明渊一边拉着慕白继续在街上乱逛,一边道:“你修行时日还短,所以看不出来,那老人和小童都不是真人,而是用纸剪出来的纸人,操控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那条绳子。”

    慕白呆了一呆,皱眉举着桃子问:“那这个不会也是纸糊的吧。”

    明渊不由得泄气:“你就不想知道那绳子是什么妖怪变的?”

    慕白老实地点点头:“想知道。”

    明渊看着他睁着白黑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摇摇头:“那是一只蛇精,修行的时日恐怕比我还要长,不过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在集市上卖艺的地步。”

    慕白好奇道:“你修行了很久吗?”

    明渊叹了口气:“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蛇精是个狠角色,而能伤了它的人也一定更加不好对付。你收了它一份大礼,到时它求上门来,请你相助,你要怎么应付?”

    慕白挑眉道:“既是妖精,人人得而诛之。它若敢来,我当然扬手就是一剑,捅它个对穿!”

    明渊摇头道:“万物有灵,那蛇精又不曾伤人,你杀它作甚?退一步讲,就算它伤了人又如何?人整日吃食鸡鸭鱼肉,杀生无数,也没见你对他们喊打喊杀的,那蛇精好歹还送了你一枚灵果,你怎地反而恩将仇报起来了?”

    慕白从未听过此等言论,立时愣在当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明渊倒也不是真怕蛇精给他们惹出什么麻烦,只是想让慕白知晓一些世道的险恶,他可不会将这小修士永远带在身边,总要在分开之前教他点儿人情世故才好。见他呆呆的,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东西既然拿了,就赶紧吃了吧,此物灵气十足,对你也有所补益。”

    慕白看了看明渊,又看了看那只漂亮的桃子,乖乖掰了一半递到了明渊面前,后者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慕白不用管他,自己享用就好。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黑马老实地跟在后面,走到一家客栈前,明渊回头对慕白道:“左右也不着急,就在这里住一宿吧。我去开房,把马匹安顿好,你在外面等着。”

    慕白点头,可脚下还是不自觉地跟上了明渊,明渊无奈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指了指客栈的廊柱,道:“乖,去那边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慕白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脚步,目送明渊进了客栈,而后乖乖站在廊柱下吃着桃子,一会儿东张西望地看过往的行人,一会儿往里探头探脑看明渊有没有出来,就在这时却有个头戴冲天冠的小道士突然朝他冲了过来,口中大喊着:“妖孽,看你此番还能往哪里逃?”

    慕白给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将剩下的桃子一股脑全都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道:“你干嘛?”

    小道士一把揪住慕白的衣领,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叫道:“你竟然敢吃进去!快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慕白奋力挣脱了那人的钳制,一张脸皱成了包子,好歹将桃子咽下去,打着嗝道:“你这人也太恶心了吧,吃进去的东西怎么能吐出来?”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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