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分卷阅读63

    “无论什么剑,都是伤人利器,若不倾心于斯,则有可能反被其伤。竹剑也是一样,需要一柄合适的鞘隐藏它的锋芒,收敛它的暴戾。竹不比铁,布料做鞘我认为最好了。喜欢吗?”风乱说着将剑鞘递给初雪。

    “……多谢风大哥。”千言万语汇成短短一句话,却是甚少言谢的少年极至的感激了。

    他凝神欣赏着,将竹剑缓缓送入鞘中。

    “今日风某认了你这小兄弟,心中煞是痛快!我看咱们就不用拜天拜地的繁缛礼数了,干脆来两壶酒,喝个痛快!”风乱袖口一扬,兴高采烈。

    看着兴致勃勃的浪子剑客,初雪似受感染,点了点头。

    绍兴四年秋。临安。

    所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国难当头之下,“妖孽”果然出现了。

    先是蕲州着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数十里民舍毁之一炬,百姓死伤几十户;接着,又传闻说郑州发现了一条妖蛇,碗口粗细,噬人无数;再接着,又有人在江州河浜中捕捞了一只人面鱼身的怪物,嘴里长有尖齿,见人就咬……

    一连串凶兆报进朝堂,听得宋室君臣心惊肉跳。赵家本就笃信仙妖之说,赵构的父亲更是痴迷于修道,故而赵构对此深信不疑。想听听众臣的意见,却是各说各的理,难以抉择。

    这当口,一名江湖术士只身来到临安,自称有办法除祸消灾,却半句不肯多言,坚持要面见皇上。

    高宗赵构为保社稷江山,便宣那术士进了殿。但见他一身阴阳八卦道袍,手中执一拂尘,与一般术士并无分别。可那厮一开口,高宗就吓了一跳。

    他说:“火,可炊饭以饱肚;土,可筑屋而安身;水,可润泽且续命。三者乃生死之契,比之金木更甚。而今,神州大地间火魔横行、土妖作祟、水怪伤人,其凶其险不可估量。倘任其发展,这般恶兆会愈演愈烈,直至……国家倾覆,山河泯灭!”

    一席话正中高宗最忧心之处,一代君主居然乱了方寸,追问对方可有妙法化险为夷,解救大宋王朝。

    术士捻着胡须道:“若要避此祸殃,只有抓住罪魁方乃上策!天机不可泄漏,贫道但呈五字于圣上亲阅,我主贤明,定能破解谶言。”

    待高宗看到那幅字时,楞了一楞,上头写的是“朝日可折欣”。

    那术士又提示了几句,说道太祖帝登基之前,天上曾出现过双日当空的异像,而后太祖帝便从后周幼帝手中夺得江山。如今这天上仍只一日,另一日则落在一人名中。找到此人,便是找到篡夺江山的逆贼,从此定能保得当今圣上再无后顾之忧,国泰民安。

    术士走后,满朝文武便一头扎进这道迷题日以继夜地搜索枯肠。他们当然不敢怠慢,皇帝下了旨,三日内找不到答案就要问罪。

    这高宗赵构当真如此轻信那术士所言?其实不然,他倒也不是笨得无可救药,等那术士离开后,便遣宫中高手偷偷跟踪。结果探子亲眼看到那术士行至一远郊处便一挥拂尘,忽地腾云飞去,回去跟高宗禀告了,高宗再无疑虑,深信是得神人相助。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最终,一个看似靠谱的答案浮出水面:以日为名,折欣之一半,莫非是个“昕”字?

    当日,朝廷便秘密派出一支搜捕队伍,寻找姓名中含有“昕”字之人。

    寄居茶肆的日子相对悠闲,十日光阴一晃而过。

    这十日里,玄狐依旧做着他的茶水生意;风乱要么和赵昕喝喝酒,要么和初雪嗑牙,要么和玄狐斗嘴;赵昕继续避着初雪,乐得跟风乱把酒言欢;初雪则天天坚持去草堂练剑,反正现在也没人管他;依依主动为店里打下手,以报玄狐收留之恩。一切按部就班,若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失平静惬意。

    然而,平静的日子最终走到了头。

    这天一大早茶肆刚刚开门营业,便迎来了一大群客人,纷纷点了茶水小点落座。依依跟着伙计忙乎开了,一面往炉子里添柴一面笑道:“这一早就来了这么多人!”

    话未讲完,肩膀忽被轻轻拍了一下。依依忙抬头,见是玄狐。小丫头笑得更欢了,站起来刚要打个招呼,却忽见对方凑近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出去!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呆在里面不要出去!”

    毋庸置疑的语气,严厉警觉的眼神。

    依依愣住,她头一次看到这个模样的玄狐。印象里,这个喜穿黑衣的男子总是一脸揶揄地与人斗嘴,或者风趣地跟她说话。虽只相处了短短十日,玄狐的一举一动却深深刻进了依依的脑海中,可此刻的他,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玄狐根本没在意那小丫头的神情,话一说完便转身走开。步踏尘飞,衣袂飘扬,无风自鼓,一身黑衣的男子霎时化身修罗般,泄出一丝杀气。

    玄狐直接走到店堂,又和坐堂的管家耳语了几句,那伙计先是一愣,继而一言不发地掉头步入灶房。

    一个小二还留在这儿,正给一桌客人添茶。玄狐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冷不丁拿过小二手里的茶壶。

    “诸位官爷,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人多店小,只怕我们招待不周啊。”

    顿时,店内几十号人齐齐看向玄狐,目露惊疑。近旁一人冷冷问道:“你怎知我们是官府的人?”

    玄狐向小二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低头退下了。玄狐这才笑答道:“诸位个个目蕴精光,行走时下盘稳当,脚步实而不沉,都是武林好手;而各位手无粗茧,皮色细腻,脸泛油光,哪里是我等乡野草民可比!再说……”他故意顿了一顿,“诸位穿在里面的官服,恕小民冒昧,已经看到了。”

    那人赞道:“好一双利眼!既然这样不妨直说了吧,我们今日来不为别的,要向你打听个人……”

    “小店生意还算兴旺,来往茶客甚多,不知官爷要打听何人?小人但有印象,定不敢隐瞒半分。”玄狐欠身行礼,依旧淡淡地笑。

    “不知掌柜的可曾听说过名字中有‘昕’字之人?‘日’字偏旁,右为‘斧斤’之‘斤’。”那人盯着玄狐,一字一句地问道。

    第40章 第三十八章 难违师命

    就在玄狐和官爷周旋之际,那管家已将掌柜的吩咐带给了灶房内众人。众人听后皆目瞪口呆,依依更是大惊失色,颤声问道:“外头那些客人……都是官差?!他们来这……干什么?那、那我们怎、怎么办?”

    管家道:“别慌!方才掌柜关照,千万不要贸然逃跑,茶肆可能已经被包围了,来的也许不止店里那些人。咱们暂且装作无事,沉着些,听候掌柜安排。”

    伙计们点头称是,又各自忙开了手中的活。可依依哪里还有心思干别的,早已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地站着。

    “姑娘,你若是害怕,便回房里去吧,好歹有风少侠照应着,安全。”管家好心劝道。

    依依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并勉强回以一笑。呆在这儿,还能离玄狐近些,回了房间,便越发不知他情况,越发教人胆战心惊。

    这时,一道白影忽然闪了进来,依依差点尖叫出声,待看清了来人,却立刻转惊为喜,唤道:“风少侠!”

    风乱警示她噤声。其余人见浪子剑客来了,也都松了口气,拥了上来。

    那边,玄狐听了官差的问话,思忖片刻,道:“‘昕’?对不住各位官爷,小人还真没听闻谁叫这名的。他是犯了大罪么?”

    “哼,死罪!你也一样!”邻桌有人阴恻恻地说道。

    “哦?”玄狐面上笑意更深,“小人所犯何罪?”

    “私藏要犯,包庇贼人!”

    话音一落,那伙人仿佛得令一般,统统脱去外衣,露出一声官服,亮出了兵刃。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乃是皇上亲点的大内高手,奉旨捉拿逆贼。我们已经查出那逆贼就在这茶肆之中,你还敢隐瞒?”

    “皇宫里的?怪不得养得这么好。”玄狐自语着,又拱手道,“有话好好说,各位……”言语未毕,一把软剑搁在了他脖子上。与此同时,忽听外头一声喊:“有人逃跑了!”

    店内的官差一惊,就要奔出追赶,被那持剑逼住玄狐之人喝住了。

    “小心有诈!留一半人在这里守着,好好搜一遍!”

    此人似乎是个头目,号令之下,无一不从。

    话分两头。且说那逃跑的二人一路从市集穿梭而过,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赵昕和风乱。

    昨晚,风乱再次收到了残雪的飞箭传书,说道朝廷很快也会来捉拿赵昕,请他帮助赵昕逃跑,因为现在还不是抓他的最佳时机。她需要风乱继续把戏演下去,骗取赵昕信任后反戈一击,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风乱开始疑心,那个女人这么大费周折,背后可能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非如她所说的替妹妹报仇那样简单。但事已至此,收手也已不及,为了弄清真相,他还是照做了。

    两人轻功皆不凡,踏足轻点,在人们头顶腾跃如燕。身后是自称大内高手的官差,他们可不会顾及百姓,所经之处鸡飞狗跳,大人小孩的哀号声哭叫声,还有重物倒地的轰隆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风乱怕牵连更多无辜,遂加快了速度。官差自也不是省油的灯,紧追不舍,边追嘴里还边喊着:“朝廷捉拿谋反逆贼,休得挡路!”

    “有种你们就追上我!”赵昕突然大喝道,猛然提气超过了风乱。风乱见状,又奋力赶上。

    这二人就这么比赛似的奔出了市集,到了一处近郊。四野空旷,绿草如席,零落着两三农舍。赵昕却刹住了步子,惊得风乱一个回旋,亦顿足站住,不解地望着他。

    “我赵昕一介布衣,与朝廷素无瓜葛,你们为何追杀于我?”赵昕冲那伙随后追来的官差喊道。

    对方冷笑:“怪只怪你名字中有个‘昕’字!皇上有旨,捉拿名中有此字之人,以谋反罪论处,关入大牢候审,至今已抓了两个了!”

    “为何定名中有‘昕’字之人谋反之罪?”这会儿发问的却是风乱。

    “咱们替皇上办事,哪里还用问个为什么!尔等快快束手伏法吧!”

    风乱剑眉倒竖,骂道:“岂有此理!简直昏庸无道!”

    “胆敢辱骂圣上,弟兄们上!杀了他!”

    近十人齐喝一声,蜂拥而上。

    “赵兄,不要硬拼!”眼见赵昕目光阴狠,风乱生怕他胡来丢了小命,便出言提醒。

    赵昕却充耳不闻,聚气于指,拔出他的宽刃长剑便横削过去。其势如狼,迅如电,招招辣手不留情。

    风乱随之加入了武斗。原先风平浪静的草野上,顿时寒光凌凌,刀剑霍霍……

    怎样的刀光剑影、险象丛生,风乱都无暇思虑了。他现在只庆幸一件事:初雪正好出去练剑,未归。同样的,他也只最担心一件事:如果初雪回到茶肆,会不会……遭遇不测……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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