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分卷阅读50

    少年如墨的双眸终于亮堂起来,心底深处的斗志被激发,微眯了眼,亦是一字一顿说道:“在下奉陪到底!”接着伸出左手二指,握剑的右手随之后引,摆开架势,正要喝一声“出招吧!”谁知被风乱整个打断了。

    “好啊,不过在下晚饭还没吃,饿得慌,想必初雪兄弟也饿了吧?还是先弄点什么填饱肚子,咱俩再痛痛快快地打上三百回合吧!”风乱边揉着肚子边朝一旁退去。

    初雪完全懵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已走出七八尺远。

    “你……喂!”这会儿是真的方寸尽失了。长这么大,还从没碰上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状况。从小,他就在师父严格的教导下成长,几时遇到过似风乱这般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不,应该管他叫活宝才对!

    初雪虽腹诽不已,但也奈何不了风乱。人家肚子饿了,总不见得阻着人家不让他吃饭吧?更何况,其实……

    初雪自己也饿着呢。

    夜风破窗,阴丝丝的卷着屋里熟睡之人的衣袂与鬓发。桌上茶杯犹留余温,赵昕却已伏在桌面沉沉睡去。

    “噗”,苟延残喘的烛火熄灭了,天地万物跌入了一个名叫“梦境”的世界当中。

    这个梦境,横亘了十多年岁月,却将几日前的故事延续。

    乌烟瘴气的妓院,不依不饶的男子,凶神恶煞的打手,十一岁的赵昕。胳膊被抓得生疼,但这些都抵不过心中迅速膨胀的恐惧。打手越逼越近,狞笑堆了满脸。

    赵昕连日来为了拖他父亲回去,使得妓院少了个恩客,无端损失了一笔收入。并且,妓院历来不欢迎这种砸场子捣乱的人。若此番落到他们手上,保不准便是一死。虽然当时赵昕年纪尚小,但他懂,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对方是吃素的善男信女。

    千钧一发之时,赵昕意外地感到那双紧抓他的手陡然一松,连忙趁机挣脱开来,撒腿就跑,途中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孩正张口咬住那男人的一只手臂,任对方拳脚相加,就是不肯松口。那孩子看上去非常小,也就三、四岁模样。仓皇之中,赵昕根本没看清他的长相,唯独那一双眼睛,成了一瞬的回眸中仅有的珍藏。

    湛然水亮,如照心魂。

    “看招!”

    长剑斜斜刺来,直奔胸前膳中、鸠尾二处大穴。初雪举剑相迎,对方却迅速收势,一招满月在天,剑身反射着月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白圆弧,避过正面交锋,出其不意地自另一边由下而上飞出,直取初雪肋下。

    见状,初雪急急转身,回旋数圈退开一旁,姿态仿若舞蹈般美妙。风乱一愣,他从未见识过这等身法,遍观中原,竟无一武林门派的功夫与之类同。夜色下,一身白衣的初雪就像一只翩然起舞的粉蝶,旋转间皓腕隐现,锋刃暗藏,一把竹剑倏然挑起风乱剑端,去势迅猛,此招不待用老,忽又变化,重复先前风乱的策略还施彼身。明明是打杀的招数,偏生让他使出来不带半点血腥味儿,美如曼舞,几乎教人不忍心去破他的招。

    但风乱还是不假思索,出手利落依旧,杀伐决断如初。作为一个优秀的剑客,始终须谨记握住手中的剑,记牢心中的剑诀,这是多年前师父对他的训导。

    这既是自己对剑义的执着,同时也是对对手的尊重----无论敌友。

    又一阵冷风吹来,睡梦中的赵昕一个激灵,撑开酸涩的眼皮,回到了现实当中。

    嘈杂的妓院,凶恶的打手,抓着他的男人,都消失了。那双湛然水亮的眼,也跟着消失了。

    赵昕起身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严。霎时,屋内变得极静,黑暗中,他似乎能听见自己内心的低喃。

    “《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珠儿,这是个玩笑吗?”

    虽然口中唤着亡妻,但那份追忆,与珠儿无关。

    赵昕突然觉得酸楚,在珠儿死后两个月,第一次尝到满心满怀的酸楚滋味。他爱珠儿,爱了两年,可那双眼,他整整恋了十四年……

    十四年!

    世上无人洞悉赵昕的这个秘密,连赵昕自己也甚少去回想。只有午夜梦回时候,才偶尔小心翼翼地撬开心门温故一下,感受光阴蹉跎年华的无情。

    “相思无凭亦无痕,岁岁年年至今朝。当时春水惜盈月,流转波光恨妖娆。”赵昕不自觉吟咏出声。

    相思无凭,当真除了记忆里的一双眼便再无依托;当年那双荡漾春水的明眸,如今依然鲜活难忘,却徒然遗恨了此生……

    是夜,注定凄苦无眠。

    “小心了!”风乱高声呼道。每逢出到关键的一招,他都要喊上一句,不知情的还会以为风乱在指点初雪剑法。

    初雪身形疾退,背脊贴上身后一根修竹,借力蹬足弹回。片刻之后,风乱的剑抵住了初雪颈侧,而初雪的竹剑刺中了风乱左心处的衣襟,很难说谁胜谁负。

    初雪一咬牙,还欲挺剑攻上,不料风乱却收了剑,腾空而起,向后一跃,远远地抱拳笑道:“承让!”

    月上中天,星光灿然。不知不觉,两人竟已不用内力地切磋了大半个时辰。顿了顿,初雪随即也回了个礼。

    方才打得激烈,现在一停下来,才觉得疲累。初雪倚着竹子,不断喘息着,今夜这一战,耗费了他许多气力,晚间那顿饭早就溜过肚肠跑走了。

    风乱也有些气喘,抱着双臂,也找了根略粗的竹子靠着休息,但一张嘴闲不住,有一言没一语地同初雪侃大山:

    “初雪兄弟,今日真是教在下大开了眼界!痛快,痛快!看初雪兄弟的身法剑式,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怎的不沾丝毫烟火气,纯如赤子。在下斗胆一猜,初雪兄弟应是……”他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从未伤过人性命吧?”

    “杀过,一个。”就在忘川派遭黑衣死士围攻的那天,一名忘川派弟子拿他当挡箭牌,他却阴差阳错地杀死了一个黑衣死士。那是初雪第一次杀人,这会儿想起来尤其地不舒服,初雪转身就走开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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