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孤舟》分卷阅读36

    “可眼下,你却是我最想赢的理由。”憋了很久的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

    “我知道,大哥想帮我报仇……”陶舟说完,轻轻拍了拍腰上的手,示意要起身。周然却不放,反而手下一托,将陶舟整个人捞过来,拥在怀里。

    贴近胸口,陶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一下一下,几乎要破膛而出。

    这个哈哈没有打过去,陶舟只好苦笑道:“那大哥是什么意思呢,把我养在朝堂,还是纳入后宫?”

    “我不会!若如此做,那跟三皇弟又有什么分别……”周然急忙辩解。陶舟刚想说你明白便好,周然后面又跟上一句,“事成后,我愿意与二弟共享江山,一字并肩。”

    “啧啧。”陶舟笑了,咋舌道,“大哥,你皇帝还没当上,半个江山已经送出去了。”

    “我是说真的,没跟你说笑。”周然正色道。

    陶舟抬眼看去,发现周然的头发到肩,目光炯炯,没了初见时消沉的摸样,但他依然是那个大哥。太过重情或许不适合当皇帝,但如果能任用贤臣,广开言路的话……

    “大哥,你相信天命么?”

    “父皇曾经跟我说,天命这种东西,都是糊弄老百姓的。”周然有点不明其意,但还是乖乖答了。先帝周显是开国皇帝,一手打下江山,无怪乎不相信天命。

    “但有一种人,生下来就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坐江山。”

    周然马上明白是在说自己,张口欲辩,却发现的确如此,也只好低头认了。

    “我想大哥你有条活路,所以帮你夺位。建功立业这种事,我真是一点兴趣也无。”顿了一下,陶舟又道,“既然大哥只能当皇帝,那就当个好皇帝吧。无数人拼了身家性命去抢的东西,得到了要珍惜。以后,可别轻易许人了。”

    “什么道理?”周然听了心急如焚,双手使劲,紧紧卡住陶舟不放松,几乎要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那你说,到底要怎样,才能跟我在一起?”

    陶舟肋骨被挤得生疼。

    灯笼里的蜡烛燃尽,一点点熄了,这才显出天的真颜来。原来已过了五更,晓色初现,黑里面透着淡淡的青。

    “一你不是皇子;二我没遇到落烨。”陶舟想了想,一字一句说了。

    两件事都是无可改变,但听到后者时,周然的心还是落到谷底,胸口涌上一阵阵钝痛。

    “落烨,是他……”

    说出来,总比不清不楚的好,陶舟觉得轻松了很多,直起腰来道,“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刚刚我想到一件事,说不定能帮忙找到杀晋王的凶手。”

    无奈,周然松手。

    怀里的人一离开,顿时有身心俱空的感觉。

    两人出了门,陶舟送周然回去。

    晨光熹微,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卖早点的在张罗摊子。

    小贩看到两人,便随口招呼:“早啊两位公子,今儿天冷,来碗奶茶暖暖胃吧。”说着掀开锅,伴着腾升的蒸汽,一股奶香扑鼻而来。

    周然看了看陶舟,陶舟摇摇头,刚要出口回绝,耳后噗的一声,一口茶落在脚边。

    “老板,这奶茶怎么是咸的?”

    说话的是个黑衣客,高瘦,肤色暗沉,一身华服坐在路边,看上去相当的纡尊降贵。

    “客官你不爱喝咸的,可以不放盐,我给您换一碗?”小贩赶忙过来道。

    “有糖么?来一碗甜的。”那人将碗一推,随口道。

    三人面面相窥,小贩赔笑道:“这位客官,放糖也可以,就怕您吃不下……”

    “费什么话,端来就是。”黑衣人不客气道。

    小贩翻着白眼端上一碗甜奶茶,那人果然喝不了几口,腻的直打嗝。

    “这位公子是打南边来吧,第一次出关?”陶舟上前道,“关外的奶茶是牧人的早餐,口味浓郁,不兴喝甜的。”

    “真他妈难喝。”那人蹙眉道,一脸厌憎地看着手中茶碗。

    关外牧人的饮食,对南方人来说,的确难以入口,陶舟深有体会,便出言指点道,“往前走,过两个巷口,右拐。那里有家面摊,摊主是湖广荆州人,想必能合这位公子的胃口。”

    黑衣客看着陶舟,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周然,起身道谢后,便离开了。

    陶舟望着他背影,久看似乎像一个人。但这感觉稍纵即逝,他也没多想,将周然顺利送到厚金阁,便匆匆往东营赶去。

    周敏等他二人掩上门,走远了,才从窗台上捞了油灯。正张口欲吹,看到窗前的人影,气梗在嗓子口,手一抖,油灯斜斜的倒下去。

    那人出手如风,轻轻一拨,摆稳了油灯。几滴油落下来,渗到被子里。

    “怎么了?看到我吓成这样。”火光照映下,来人显出真身,一身黑衣,高而瘦,脸色蜡黄。

    “殿……”周敏大惊,看了看窗外,又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有什么办法。”那人轻叹一声,手抚上周敏的额,湿湿凉凉的一片,“你不让人省心,我只有自己来。”

    “我这里有什么事?”周敏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倒是你,这个时侯跑来……洛阳已经接手了?”

    “那边我自有安排。我要是不来,那位陶公子可就命在旦夕了。”说着,那人掏出一个酒壶,随后在桌子取了只杯子,满满斟上,送到周敏嘴边。酒香四溢,带了点淡淡的草腥味入鼻。

    “你掉了包?”周敏瞥了一眼,蹙眉道。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杀他?”

    “他在查晋王的死,我不得不动手。”

    “真是因为这个?”那人冷笑道,“我说过多少次,谋定而后动。你杀了他,不是又造一宗悬案?”

    “没人查,或是查不出,悬案也终究只是悬案。”周敏语气平淡,说的理直气壮,“况且只是一味‘朝闻’,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第二味。”

    “杀了他,你能留住吴阔么?”

    半响沉默,最终还是吐出一个字:“能。”

    “你真有这个自信?”那人冷笑道,“不过,这招苦肉计用得好。”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暧昧地划过腰线,停在层层包扎的肋下,指头轻轻摩挲。

    “伤好的如何了?”

    手上的冰凉,透过层层纱布传来,周敏身上起了寒意,“好的挺快,所以你得帮我一把。”

    四目相对,那人立即明白周敏的意思,沉下声道:“你不要命了?”

    “皇上派人来接我了,不日便到。”

    一声叹息,四下无声。

    窗台上的灯因为撒了点油,火光微弱,零星如豆,昏昏欲灭。周敏静静等着,知道他不是在犹豫。

    “咬着它,忍着点。”那人撩起袖子,伸了手到周敏嘴边。

    周敏闭眼,摇摇头道,“算了,别节外生枝。”话音未落,伴着一声似有似无的脆响,刚长好的骨头应声而裂。

    周敏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梦中又是烈火如炽,鬼被烧的皮焦骨烂,却是形神不散,带着一身赤炎,扑面而来……

    周敏一头大汗醒来,肋下钻心的痛,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不少人。吴阔见他醒了,上来支起他的头,断断续续,往他嘴里喂了半碗药。

    “情况怎样?”放下药碗,吴阔问正在查看伤口的大夫。

    “这一摔,刚长好的骨头又裂了。不过好在骨头没有错位,只需再卧床静养……”

    “还要卧床。”吴阔蹙眉道,“就是说,又不能动了?”

    “对,万不可再有动作了。”大夫上好药,又用绷带固定伤口,起身道,“而且我建议将军,能派人为吴王殿下守夜。”

    “守夜?”

    “对。此次是万幸,万一再摔下来,骨头移位,伤及内脏,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用……”未等吴阔出声,周敏已经开口拒绝,“我睡觉时,不习惯屋子里有生人。”他伤口痛极,两句话说完,便又冒出一头汗来。

    吴阔接了旁边递上来的手巾,弯腰为他擦汗。

    “那,可如何是好?”大夫低头叹气,一脸忧心道。

    ☆、惊蛰

    不习惯生人,那只能是熟人了。

    是夜,掌了灯,吴阔摆了张桌子在床前,就着昏暗的火光练字,临的是王右军的《黄庭经》。

    周敏探起身来,看他写的满头大汗,下笔却不得要领,便道:“练字要循序渐进,非一朝一夕之功。最忌的,就是急于求成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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