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孤舟》分卷阅读20

    周栎摔了他的手,脸色阴沉如墨,转身就走。

    傍晚时分,陶舟被人接进宫,但这次却是入住北苑……依然是禁足。

    接下来,别说进养心殿,就连周栎的面都很少见到。要不是后来的易藩一事,陶舟几乎后悔进宫来。

    皇上易藩,并不让人意外。但如此改法,却实在出乎意料。

    那日早朝,周栎捧着关外送来的折子,令随堂太监一一读了,然后痛心疾首道:“时逢入秋,鞑寇又蠢蠢欲动。北疆边境不安,年年受扰,驱之不尽,百姓深受其苦,朕恨不能亲自驻守边境,上阵杀敌……”

    堂下,礼部尚书徐恒立刻上前奏道:“边境重地,若有设藩国作为屏障,便万事可安。”

    “爱卿说的有理,容朕好好考虑考虑。”

    没过几日,周栎便下旨,改封晋王周炎为宁王,封地迁往关外大宁。而晋王的旧有封地洛阳,则由吴王周敏继任。周敏现在京都,可不必再回钱塘,直接赴洛阳受封。龙恩浩荡,念其母子情深,特准延至中秋之后启程。

    此诏一出,立刻引发轩然大波。朝堂的民间的,反对的奏折如雪片纷纷而来,让周栎不胜其烦,自然也没时间去顾及陶舟。

    接下来,周栎又追加了一道圣旨,为支持周炎驻守边关,将辽东副将吴阔麾下的八千骑兵拨给宁王,以示鼓励。

    如此一来,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巨浪拍石,周栎便如那礁石,不为所动。他以藩王身份入京登位,早已学会力排众议,任由天下人纷说。直到吴阔的折子由一骑快马送入京,才让他一时乱了阵脚。

    折子的内容是辞官。

    “前言尽散,诚心已泯。恕臣力有不逮,就此辞去官职,回乡归隐,终老此生……”很明显,奏折里说的是皇上失信于臣,未将陶舟放出宫一事。

    整整一晚上,养心殿灯火长明。

    内侍监候在一边,亲眼见了皇上在案前踱步,将诏书拟了撕,撕了拟,来来回回。痛苦烦恼间眼中血丝纵横,满面憔悴,华发欲生……最后拟完诏书,还忘了盖玉玺。

    次日清晨,司礼监前往北苑宣读圣旨,授陶舟巡按御史职,北赴永平监军,即日启程。

    送走公公后,陶舟重新打开黄绢,趴在桌子上看。忽然,一只手越过他头顶,将圣旨一把抓起来,捏作一团。

    “臣,叩见陛下。”陶舟头也不回,滑下凳子行了跪礼。

    “你死活要进宫,再找人透风给吴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陛下做什么决定,臣又怎么预料……”陶舟还没说完,便被周栎猛地拉进怀里,胸口被压着,紧得透不过气来。

    “不用狡辩,这次朕不怪你。朕只恨自己,身为天子却留不住你……好在朕还派了馆瑶随你同往。” 让馆瑶公主随陶舟同行,名为探亲,实则牵制吴阔。周栎这一步走的,不可不谓用心良苦。

    “陛下想的周到。”陶舟微微吃惊之余,不由得在心里叹一口气,“人生有恨事,天子当无情。如今箭已在弦,又岂能不发……”

    不知不觉,周栎已将陶舟抵到案前,脸埋在他领子里,贪婪地吸他身上的味道。手在他身下一托,便将人放上案子……

    接下来,周栎连日不朝,无数奏折留中不发,引得朝中哗然一片。

    直到那一日,马伴车行,一干人披着朝露白雾,缓缓出了城门。明知道落烨会一路相随,周栎还是派了数名心腹的御前侍卫护送陶舟北上,务求万无一失,让他平安到达。

    虽然有馆瑶同行,稍感拘束,但是能够离开京都,还是让陶舟心情轻松。他沿途给落烨留了记号,好让他尾随而来。出发第一天,陶舟还请示馆瑶,希望能提早打尖,放缓行程,好让落烨尽快赶上。

    于是天色尚明,他们便在一个小镇上,挑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入住。吃过晚饭后陶舟便有了倦意,哈欠连连。馆瑶见他精神不济的样子,很是心烦,便打发他上楼歇息,自己留在大堂等落烨。

    昨天被周栎折腾得太晚,坐了一天马车又浑身酸痛,陶舟昏昏沉沉上了楼,谁知一进门便被人紧紧搂住,捂上了嘴。

    淡淡的香火味道传来,陶舟马上放弃了挣扎的念头,老老实实待在来人怀里。被他拦腰抱起,轻轻跃出窗口,着地时也是悄无声息。

    落烨带陶舟出了客栈,便一路往北,不知不觉出了镇子。

    镇子外面是大片的农田。秋收在即,一眼望去,尽是连绵不绝的金色,麦粒沉甸甸的,压的麦穗弯了腰。陶舟上前去捞过一束放在鼻子下,果然闻到一丝清甜的香味。

    “你的手怎么了?”落烨注意到陶舟三根手指上明显的伤处 。

    “没什么,指甲掉了……”陶舟拢了手,将指尖藏进掌心,“倒是你,为什么偷偷带我出来,不跟公主打个招呼?”

    “我这次就是来带你走的。当初我们说好,只试一次。”落烨的目光温柔坚定,让人不由得心情动摇。

    “可是符不在宫中,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你费尽心思进宫,难道还不算么?”说着落烨拉过他的左手,轻轻掰开手指,看上面长出的粉嫩新肉,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看陶舟一脸的犹豫为难,落烨又道:“盗符一事可交给馆瑶公主,她是吴将军的妻子,说不定比你更容易得手。”

    陶舟考虑了一下,却还是摇头道:“不行,我若就此跟你走了,吴阔与皇上闹翻,真的临阵辞官,与太子的整盘计划不利。况且,馆瑶未必就容易下手,他们根本是有名无实。”

    “吴将军又怎会这么不通情理?他与太子这边,好歹也有些渊源。”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对吴阔……还是拿捏不准,而且皇上的手段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入帐盗符?”落烨握着他的手,渐渐紧了起来。

    陶舟不敢去看落烨的眼睛,只是靠近他,低了头道:“你放心……”话未说完,手被握着往后,就这样放在腰间,腰被揽起。

    陶舟不由自主抬起头来,一眼掉进云雾缭绕的深谷,转眼又有晨光而来。紧紧贴在他的怀里,陶舟能感受到落烨发自内心的颤栗。一开始唇舌小心翼翼地探寻,却遏制不了滚滚而来的热望,最终陷入疯狂的厮磨纠缠……

    五欲者,得之转剧,如火炙疥。

    然情之所致,妙色生香,虽如火炙疥,亦甘之如饴。

    落烨的唇舌笨拙生涩,却带了浓得化不开的炽热,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陶舟被吻的差点晕厥,双颊泛红,头往后仰,整个身子酥软无力……

    此时凉风习习,带着初熟的麦香,扫过大片金色的庄稼。

    等他二人回到客栈,馆瑶也已经坚持不住,回房去睡了,只留下几名随从与店家小二一起守夜等候。陶舟叫小二去厨房下碗素面来,端与落烨吃了,另给他开了一间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馆瑶看到落烨很是惊喜,把他拉一旁悄声道:“昨晚上什么时候到的?你从洛阳回来了,也不来找我……我皇兄怎么样了?”

    落烨低声答道:“太子殿下一切安好,此番随晋王北上,想必已经动身了。”

    “洛阳是虎狼之地,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实在太凶险……你说你这么急着回京干嘛?”

    “贫僧……”说到这里,落烨望着陶舟叹了口气,“公主放心,如今太子殿下对晋王尚无威胁,晋王不会轻举妄动。”

    此时车马已经整装待发,馆瑶招呼落烨道:“过来,你上我的车,再跟我说详细些。”

    落烨行合十礼道:“善哉,男女有别。况且公主已为人妇,与贫僧同坐一车恐怕有所不便。”

    “你一个出家人还这么多虚礼,算了,那你到我窗前来陪我说话。”

    馆瑶对陶舟始终心存芥蒂,投契不起来,与他同行,更是相看生厌。如今有了落烨,一路上便只拉着他作陪说话。

    ☆、有情潮来

    京都到永平,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快马加鞭,七日之内可往返。但公主出行,即便是尽量低调,也还是免不了种种繁碎累赘。所以待他们到达时,已经是出京的第十一天了。

    到达当日,吴阔单骑来迎,出城十里。碰头之后先拜见了馆瑶,看到一旁的落烨微微吃了一惊,随即便不住往后张望,找寻起陶舟的身影来。

    馆瑶看出他的意思来,便道:“陶大人乘后头蓝色帘子的马车,你们也好一阵子没见了,去找他叙叙旧吧。”

    吴阔得了馆瑶的恩准,便策马到队伍后头,与马车并行。陶舟撩起窗帘子跟他打招呼,“吴将军别来无恙。”

    “你呢?路上可辛苦……”吴阔见到陶舟,心中一阵悸动,面上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陶舟摇头。他初来咋到,问东问西,吴阔都一路耐心解答,不知不觉已随着队伍来到城下。

    永平乃是连接山海关与京都的交通要冲,堪称边镇要塞,京都屏障,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朝廷在这里建城设防,长期屯守重兵。远远地,陶舟便看到城外的濠沟,战时可注水成河,上设吊桥。壕沟外侧设有拒马枪和陷马坑,防止敌军骑兵的快速冲击。城墙上箭楼、望楼、弩台一应具全。

    吴阔领他们由瓮城小门而入,再通过东门入城。前往将军府的途中,兵来车往,戒备森严,与京城大不相同。众人到达之后,收拾妥当,稍作歇息,晚上便可赴洗尘之宴。

    考虑到陶舟是南方人,吃不惯荤腥,吴阔特别吩咐厨房为他另做安排。不但牛羊肉用香料调制后切成小片;还特别准备了清淡可口的小菜和绿豆粥,有开胃、消燥之功效。

    与之相比,落烨就没这个待遇了。不管是盛粥的碗还是装饼的盘子,都油腻腻的,显然是之前残留的荤腥。北地寒冷,农耕不兴,畜牧发达,常食牛羊肉,要做干净的素食便只能另辟炉灶。在吴阔看来,落烨是不速之客,似乎也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陶舟见落烨几乎滴米未进,于是在晚宴结束后,拿了自己房间的水果过去。一进门便看到落烨坐在床上入定。陶舟走过去放下果盘的时候,却发现桌上已经有了一碟糕饼。

    “那是公主刚刚差人送来的。”落烨边说边下了床。

    “不错。”陶舟点头笑道,“有她照应就好多了,我还怕你在这里受委屈,熬不住,丢下我跑了可怎么办。”

    落烨知道他说笑,也不搭话,反而一脸凝重道:“我确实不想在此地逗留太久……答应我,事一办成,我们就走。”

    “当然。”

    “我可以帮你……”

    “不行。”陶舟不等落烨把话说完,便匆匆打断他,“吴阔的武功不在你之下,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们两人交锋。”

    “放心,我不会与他动手……”落烨剥了个桔子,一瓣一瓣放在陶舟手心里,让他吃了。

    桔肉甜中带酸,入口清凉,很是开胃。陶舟不知不觉吃完了一个,待再要去拿,却被落烨拦住,“桔子性热,北方又干燥,还是少吃为宜。”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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