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生缘(GL)》分卷阅读23

    “ 只愿与君共偕首,魂梦不堪怨幽。 惊醒夜半凉初透,人影瘦。 但愿终能与君长相守,不应终日凝眸。凝眸处相思不休,却渐秋。”她执笔行书,却是无言抬头,窗外新月如钩。

    花袭月和叶袭人折腾得累了,第二天中午方才睡醒起来。唐拾月念了花袭月一路随行奔波便也不多管她,反正园子里向来不缺下人,只不过换个人伺候一天罢了。

    刚过了晌午的时辰,叶袭人便走了进来,禀报道:“主子,卫安卫老板来了!”

    “他?”唐拾月修眉轻拧,良久方才开口道:“去西院吧!”

    叶袭人听完点了点头,这东院唐拾月是向来不轻易让人进来的,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哥卫安也破不得她的这个例,但凡唐拾月会客不在南院便在西院,只是南院清静向来会的是雅客,而这西院里住的除了打杂的下人,新入园的戏子,还有便是那些迟迟无法过了汪家园子考核最终却还是被留下的“伶人”。

    对于卫安这样道貌岸然的人,安排在西院见却也最合适不过。

    叶袭人遵了唐拾月的命领着卫安到西院的主屋,屋外咿咿呀呀的唱段声此起彼伏,似乎都在比个嗓门亮堂,但是就算如此,也能在隐隐之间听得几句靡靡笑语,有些见识的人一听便知道这角落的几间屋子里是怎样的歌舞升平,人生快意。

    唐拾月是向来不爱来这西院里的,但是这西院却又不得不这么设置,她的汪家园子开来从来不养吃白饭的人,她是个女子,戏唱得再好要想在这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也还是得走些偏门,尽管这从来并非她所愿,而且她也从来不强人所难。

    “师妹别来无恙!”中气十足的声音将走神的唐拾月给唤了回来,她抬眼看向对面英俊的男子,一身牙色的织锦长袍,质地上佳,腰间一条祥云宽边腰带,挂着翡翠流苏坠,只是腹间微微有些凸起,把这一身衣衫弄出了些许皱褶,生生坏了这一身上佳的装扮。

    “师兄,近日不见别来无恙!”唐拾月朝他微微福身施了个礼却是语气淡漠道。

    “多谢师妹挂心。”卫安一只手搭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中两只铁球不停转动着。萧瑟的秋风从屋外刮了进来,唐拾月朝叶袭人看了一眼,叶袭人便低头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抱了个暖炉进来搁在唐拾月脚边。

    “上次说的事,不知师妹考虑得如何了?”沉默了片刻,卫安终是开口笑问道。

    唐拾月素净白皙的手轻轻端起了摆在桌上的茶杯,纤长的两指缓慢优雅地捏起杯上薄胎青釉的瓷杯盖举到唇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的,堪堪遮住线条优美弧度精致的下巴。却是未有饮茶之意。

    卫安地眼神开始变得有些焦急起来,手上的铁球也转得更快了几分。

    唐拾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借着茶盏隐了过去,一双杏目一闭一睁之间已然染上了三分笑意,眼神里万众风情却是全然窥探不出一分心思。

    她搁下茶盏,偏头,笑眸懒懒地眯起,却是缓慢悠然地开口道:“这出戏,我唱。”

    卫安一听神色一亮,眉开眼笑,大喜。

    “不过……”糯糯细语,不大不小的声音酥酥柔柔地飘到人的耳朵里:“这搭戏之人须得我亲自挑选!”

    卫安听完一愣,但随即又想了一下,这京城之中敢与唐拾月搭戏的人,除了自己再无其他,唐拾月要亲自挑人怎么找也都能有自己份儿。故而他也毫不担心,只道:“只要师妹肯唱这出戏,怎样都行。”

    要知道这出戏可以端王爷亲自点选的,若是唱好了,自己再就势奉承一把准能成了王爷跟前的红人,往后自己在这京城地界儿上也能更有几分面子。

    “师妹,这戏散了场之后这王府的宴席……”卫安抬头又用余光打量了一番唐拾月,几月不见自己这师妹长得更加倾城了。

    唐拾月未等她说完,便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桃木的桌面,偏头朝叶袭人轻声问道:“这个月的戏班子考核可该开始了?”

    叶袭人点头,恭恭敬敬地回道:“半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这次出门带回的新人都可以小试了。”

    唐拾月满意地眯了眯眼,转头对对面的男子问道:“师兄可要一起去听听?”

    听起来分明是邀约的话语,但语气里却处处透着逐客的意味。卫安向来是不过问汪家园子的事儿的,毕竟是唐拾月的私产,不像玉声楼是师傅留给自己和唐拾月的,在玉声楼里他卫安是卫老板,但是在这汪家园子唐拾月才是真正的主。他尴尬起身,躬身告辞,叶袭人差人来送了她出去,下人也陆陆续续进来收拾茶盏。

    唐拾月姿态慵懒地站起身,指间有意无意地在桌上那个茶杯的杯口摩挲着,一双美眸来回扫视了一番,秀眉轻蹙:“全都扔了!”

    她羊脂玉般光滑白皙的脸被脚边的暖炉熏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唇上的胭脂散发出有人的花香,她转了个身,目光停在卫安方才坐过的那张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停滞了片刻,贝齿里却又似是不经意的吐出一句话:“这个,一并扔了!”

    叶袭人点了点头,退下身去安排了。

    唐拾月说完她迈着妖娆的步子便出了西院的屋宅,当然她是没有闲心去看那些新入园的戏子们考核的,这些事儿有的是人去安排,还轮不到她去费心。她端着步子慢慢悠悠地回到东院,远远地便闻到了那满园菊花的香气。

    “ 只愿与君共偕首,魂梦不堪怨幽。 惊醒夜半凉初透,人影瘦。 但愿终能与君长相守,不应终日凝眸。凝眸处相思不休,却渐秋。”

    “ 但愿终能与君长相守,不应终日凝眸。凝眸处相思不休,却渐秋……”

    “却渐秋……”

    刚入了园子没几步,便听到二间里传来细碎的念叨声,是了,是那个被自己带回来的人。唐拾月想起,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缓了几分,她细细听了几声,却是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小愣子睡醒的时候伸手摸到了身上的被子,心里突然变得暖暖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为自己盖上被子,只是云衣伶宁愿如此也不愿见自己,到底是自己伤了她的心吧,那一番深情如她。

    起身下床,为自己弄来热水,小愣子倒在浴桶里,想起自己数次被云衣伶看光的情形,明明是羞怯的事,可此刻细细想来却又泛着丝丝的甜,小愣子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笑。

    舒舒服服地洗去一身疲倦,换上干净的衣裳出了内间,低头便看见了桌案上熟悉的清秀飘逸的字迹,那是云衣伶留下的,小愣子熟悉的字迹。

    小愣子识字不多,但是云衣伶留下的这几行字此番倒是都能认识。她拿起桌案上那张烙着墨印的纸,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就像似乎能摸到云衣伶一样,她看着那纸上的字轻轻念叨:“只愿与君共偕首,魂梦不堪怨幽。”

    便是连相逢都只能在梦里,纵是相伴白首,又哪能就此满足?这世间最不知餍足的便是对这情字的索求,小愣子苦笑,只可惜自己和云衣伶到底是入了这情彀之中,如今早已无法自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额,喜欢云姐姐的不要拍我!!遁

    第33章 第三十三折

    “你既真心待我,可愿出来听听我之心忧?”小愣子将那方肚兜摊在桌案上,定了定神幽幽问道。

    屋子里静静的,狻猊香炉里散发出的檀香气味在整间屋子里氤氲开来,窗外秋风呼呼吹过,带着几分萧瑟,几许寒意。

    良久,那肚兜里的人终是现了身,悠悠然落到小愣子面前,足尖轻点,落地无声。

    小愣子抬眼望着云衣伶,目光里百般眷恋,是了,每当自己的目光不安搜寻的时候,只要看到云衣伶,心就会变得安定下来,自己对她有情,此刻小愣子觉得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她张开嘴,半晌,也只是发出了这么一声。

    云衣伶瞧着她那般纠结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隔着桌案在她对面屈膝坐下,却是一言不发,等着她开口。

    “你……你气色不太好!”小愣子你了半天,最后竟然只吐出这么一句话。话一出口她心底便暗自嫌弃了自己一番,云衣伶是鬼,一张苍白的脸上哪里有什么气色可言。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小愣子觉着今日云衣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身形变得更加飘忽起来,就像那日梦里的一缕青烟,一抹幻象,肉眼看去丝毫没有当日初见时那般实在。

    “前些日子动了许多灵气,因此乏了许多。”云衣伶云淡风轻地说道,就像是在说昨天熬夜久了没睡够一样。但是小愣子再傻也知道这灵气对于鬼来说是怎样一种存在,云衣伶靠着灵气滋养才能在这世间立足百世,如今却因为失了灵气而疲倦如斯,是因为那些曾经浮现在自己眼前的梦境么?除了这番原因,小愣子再想不到其他能让云衣伶耗损灵气的事。如果真是因为那个似真如幻的梦境……小愣子想到这,心里突然冒出生生的疼。

    “你唤我出来,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云衣伶抬起头,一双明眸直勾勾地望向小愣子,贝齿轻启,问道。要是真依着这人的性子下去,只怕说道明日她也绕不到个正题上,还是自己来开启话题来的快当些。

    小愣子的目光在云衣伶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番,沉默了半晌,终是低下了头,缓缓开口:“那日你问我的话……我想好了!”

    云衣伶一脸温柔地盯着她,目光里带着期盼,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手中却是拿了桌案上的茶壶和茶叶,准备给小愣子沏壶茶暖暖身子。

    “你待我如情郎,我自当感激,只是我只怕要负了你这一番深情。”小愣子别过脸去躲过云衣伶的目光,咬了咬牙狠心说道。

    “吧嗒——”一声脆响,桌上的茶壶盖子掉在了地上,青釉的陶瓷碎落满地,云衣伶的手还僵在空中,茶壶里的茶叶刚刚落底。

    云衣伶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小愣子,神色复杂,她没有泪但双目里的悲戚却远比落泪来得汹涌,小愣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心疼更甚,她宁愿云衣伶落泪也不愿见着云衣伶这般模样。若是有泪,她必亲手拭去,只是偏生是这无泪,横亘在二人之间。

    “你我本就各自站在阴阳两道,阴阳殊途,我想这般道理你比我更能领悟,你倾心待我,我感激不尽,只是这阴阳天和我不敢违。再者,我想要的是一个能伴我长线厮守的人,可是如今……”小愣子说罢起身一伸手摸向云衣伶的衣角,指间所触之处竟是堪堪穿过了云衣伶的衣服,透了过去。

    意料之中,小愣子却还是勾起了一抹苦笑,继续说道:“可是如今我连你的衣角都触不到,你又如何偎我怀抱,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小愣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铅块一般重重地砸在云衣伶的心里,压得她心里沉沉的,丝毫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感觉一如当年自己被封入皇陵,窒息般的苦痛。

    “而这第三点,我已心有所属,纵不知能否与之共结良缘……”小愣子看着云衣伶苦痛的表情,心中也是硬生生的疼,可是口中说出的话却依旧是那般决绝。

    “够了!”云衣伶出声厉喝打断了小愣子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本该俏丽倾城的面容上此刻却是无限凄凉,让人见而生怜。

    小愣子别过头闭着眼,不去看云衣伶那般伤心模样,但是闭上眼脑海中翻涌着的却都是云衣伶的一脸凄怆。

    “我只问你一句!”沉静了半晌,云衣伶幽幽开口,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嘤咛婉转,却是夹着极度的疏远和冷漠。

    “你所中意之人,是拾月姑娘吗?”

    小愣子听完一惊,她对唐拾月有好感,但也只是因为唐拾月待她好,但是却从未奢想过和唐拾月有过几分私情,唐拾月那样出色的人物总是高高在上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那是小愣子从未敢动过的念想。不过细细想来,这世间能和云衣伶匹敌的只怕也只有唐拾月了吧。

    念及此处,小愣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云衣伶看着小愣子坚定地点头,心底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刀一般,而刽子手正是自己深爱的人。她仰起头,绝望地闭上眼,戏鬼无泪,若是有泪此刻只怕便是仰头也抑制不住了吧。

    “我本以为你心中对我亦有情,盼着能与你长相厮守,安然的度过一世春秋,至你白首,共赴黄泉镌刻三生,同饮孟婆汤也好来世共逍遥,如今看来只是我堪堪多想了,这一世你我终究无缘,我又何必执念,也罢,你既心有所属,我也离开便是。”她睁开眼,扇形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连带着身子也难过地有些发抖。

    小愣子听她所言却是一惊,慌张开口问道:“你要走?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云衣伶回眸,眸光里混杂着千百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是眷恋,是悲恸,是哀伤,是不舍……“从今以后,我去哪儿都与你无关了。你在这园中好生陪着你的拾月姑娘吧,她对你有情,待你极好,虽是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就这样吧,从今以后,你我山水不相逢。权且当做旧事如梦,你我从未相逢。”

    她说完便飘然出了门,小愣子大惊,赶忙捏起桌案上的肚兜起身去追。

    此时已然天色向晚,秋天的夜总是早早地便降了下来,暗沉沉的天压着几多灰墨色的云,在小愣子刚追出汪家戏园子,一场秋雨便降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大户人家院落里的秋叶上,宛如离人幽语窃窃倾诉,小愣子的眼前被雨雾侵袭变得迷蒙起来,云衣伶飘飘的衣袂在这一场迷蒙秋雨中显得更加朦胧起来,小愣子攥着肚兜咬牙追着,但到底是比不上云衣伶飘走的速度,只不过堪堪追了几条街,一个转角的功夫后,便再也无法在奔走躲雨的人群中找到那一抹雪白的身影。小愣子的心,瞬间空了。

    “当真便这样走了吗?”小愣子站在雨中望着云衣伶消失的方向痴愣地呢喃着。她只是不愿云衣伶为了自己耗费灵力最终魂飞魄散离开自己,但是她也从未想过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惹了云衣伶伤心,到头来还是选择了离自己而去。她心里绞痛着,脑海里不断闪现的都是方才云衣伶那一方难过的模样。

    “混蛋!”她一抬手,竟是硬生生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俊俏的容颜上,顿时起了鲜红的手印。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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