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锁骄龙》分卷阅读102

    拓跋野依旧好脾气地解释这个显然有点多余的问题:“本王自然是要去帝都略尽绵薄之力。”

    蝶香走到床边,低头俯视着他,看他清峻的面容神色不变,象牙般白晰细腻的肌肤让他的长眉更显得如浓墨描画,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光润亮泽,如黑曜石般华光内敛。尽管那晚也曾亲眼见过他钢刀在握,浴血满身,但不知为什么轩辕蝶香对他没有一丝的惧意。在这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注视下,她手指轻戳他薄衣覆盖之下的伤臂,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眼神中泛起一丝痛楚,那条伤臂却毫不闪躲,由着自己恶趣味地戳弄,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在别人的传言中会被描述得那样可怕?看他这样无奈地容忍自己的“欺负”,真是让人兴奋莫名。

    享受着这个人的宽容放纵,蜜糖般的幸福之中夹带着些微的苦涩,想到自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会被他这般区别对待的人之一,又暗暗高兴着,嘴角就挑起了一丝笑意,春葱样的手指依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点着他的伤处。“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这伤没个二三个月好不了,你现在这副样子能上得了战场?略尽绵薄之力,你连床都下不了,能尽什么力?”

    语带讥讽和挑衅,可也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要说危险,你这模样的去得,本少自然也能去得,若你留在矾城,本少便留在矾城,不然,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别忘了,你诊金还没付呢!” 想来这丫头平日里在落花谷一副少爷打扮,行为作事也是一派少爷风气,可如今换了女装摆出这么这蛮不讲理的样儿,还真让人不容易适应。

    日子处得久了,人们才发现这丫头除了一张脸和略显波澜的身材,从上到下就没个象姑娘的地方。轩辕鸿飞这位神医,哪里是在养孙女,他分明是养了个孙子兼徒弟。

    这丫头向下戳点的手被人握在半空,小刀用拇指在蝶香手背上轻轻抚摸,温和地笑道:“愿意跟就跟着吧,这细皮嫩肉儿的,等到围城断粮的时候,还可以煮了吃。”

    蝶香一惊,用力甩开他的掌握,退后一步,还没等她说什么,小刀笑着又说:“女人和孩子被人煮了吃倒也不算什么,怕的是万一城破,那些乱兵见了女人,可不管是姑娘还是婆子,一概都是扒了衣服当街办事,好几个”

    “甲一。”拓跋野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他,小刀笑笑,看着轩辕蝶香变幻的神色,凑近了她说:“我可不是吓唬你,打仗的时候,可不只是见见血,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蝶香看看拓跋野,看看小刀,她不怕见血,也不怕死人,她想跟着他们去帝都,她想着自己医术精湛,在战场上,多少也能出一分力,并不会成为别人的拖累,可这位甲一大人所说的事情,她却从未想过,打仗,无非死伤,可若是发生那种龌龊的事,却是比死还要恐怖。

    小刀站起身来,笑着来到她身边,温和地将人搂在怀里,慢慢带出房去,边走边温声细语地安慰:“别担心,等我的伤好了,就去取你的诊金。我保证连周文瑞脑袋上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地给你送过来,由你来处置,好不好?”

    送走轩辕蝶香,回转身体,看到拓跋野默默地盯着自己看,挑眉笑了笑:“担心了?担心你就说出来,让哥哥听听心里也欢喜。”

    拓跋野淡淡说道:“周文瑞身边也不都是废物,想杀他哪有那么容易。”

    小刀嘻笑着坐回床头,紧盯着那双黑沉沉的漂亮眼睛,轻轻将额头与对方相抵,温暖、宁静,心中一片平和。许久,才淡淡说道:“不就是杀个人嘛,这人想活是不容易,可若是想死,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是啊,想要一个人死,可不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么?在这个问题上,这两个以杀人为生的人很轻易地达成了一致。

    象往常一样,拓跋野在李成梁的精心服侍下用过晚饭便靠坐在床榻上翻看送来的军情邸报,小刀则溜了出去,指点武亚的武功。武珊瑚等人到达落花谷之后,为他的王子举办了一个非常隆重的拜师仪式,小刀也终于正式承认了这个徒弟,为了避免这小子以后辱没了刀大人的名声,从拜师那天开始刀大人就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摧残和蹂躏。武亚过去虽然好武成性,却并未正式拜在武学门派之下系统训练过,跟这人学点,跟那人学点,后果就是他的功夫非常庞杂,但根基浅,破绽多,甚至有很多属于江湖卖艺的把式,招式漂亮却毫无意义。

    小刀原本不想收徒,除了因拓跋野生死未定而无心考虑此事之外,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他的功夫完全是出于杀人的目的,而武亚这类富家子,所谓爱好武功,无非是想练个好身体,完全不必学这种以命搏命的武技,这种功夫一旦练成,出手就伤人性命,在安享太平的年景,学这种功夫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惹祸的根源。

    可现在武亚立志要上战场,多教他一些就能让他多些本事保住小命儿,所以小刀终下了决心收他为徒,认真指点他的武功。收徒的时候他倒没想起说些什么,拓跋野却极郑重地把武亚叫到面前,极严肃地告诫他从此不得随便与人动手,不得妄杀无辜。武亚一边兴奋着,一边却没当回事,可当他被小刀操练几天后与手下动手比试之时,发现自己无意中竟差点失手杀人,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此对自己师父的功夫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进而明白了王爷警告自己不得随意与人动手的原因。

    拓跋野翻阅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已经将案头的折子看了个遍,局势比预想得要好得多,几天来博尔帖和肖天翼各自带队前后夹击不停骚扰,秦周军民通力合作,让南晋的军队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从最初的一天四十里,到后来的一天十几里,相信以后会越来越慢,照这样子拖延下去,半个月后他们能走到帝都城下就算不错。有这半个月时间,段小星等人练出来的新兵,也应该可以一战了。

    拓跋野放下心事,盘膝团坐,手捏指诀,入定练功。真气在体内疾速转动,浩浩荡荡,再无一丝凝滞。周遭的一切,小到虫鸣窃语,大到马嘶犬吠,莫不清清楚楚映入脑际,沸沸汤汤却又一丝不乱。忽然客栈前院厅堂里的一阵喧哗引起了他的注意,心神凝注之际,那些人的议论之声听得一清二楚:“那是当然!打仗咱们不行,挖山翘石还不行吗,当时只听姬将军一声令下,满山的石头全都轰隆隆滚下山去,喜峰口那条路你们知道吧?四丈多宽的大道那一下就几乎被堆成了一座山,山底下压死的那些晋兵啊,就说不清有多少了,唉呀,惨了去了!”

    “好!”“该!”“活该,砸死这群晋狗!”说不清多少人听到这里轰然叫好,又是一阵乱糟糟议论声,拓跋野正待放弃,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笑道:“惹翻了咱们公主,让他们这辈子吃不到盐!”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又有人接道:“无盐公主”

    拓跋野一阵情绪波动,内息乱窜,胸口就是一阵剧痛,连忙稳定心神,引导内息归位收功,耳边清静了,心中却一阵阵难过,那位皎皎如星月的公主殿下因为自己被多少无知蠢汉讥笑谈论,蒙羞受侮。这份情义该如何才能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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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尔帖稳坐马背,得意地看着前面数不清的坑洞土堆儿,大手摸着下巴嘿嘿直乐,在他面前这片人工制造的土坑阵一眼看不到边儿,坑阵那边,遥遥相望的,是南晋的大队人马,盔甲闪亮,旗帜鲜明,近十万人马的庞大队伍,只能无奈地驻足在坑阵那边儿,布阵扎营,天色虽然尚早,但现在不扎营,一个坑一个坑地填下去,也走不了多远了。等到走到坑阵当中再扎营的话,那些土坑中说不定有什么埋伏,怕会被人偷了营。

    这几天他玩儿得挺爽,带着儿郎们不时过去撩拨那些晋军,中周派来合作的将军姬得胜,是个年近四十的憨厚汉子,是个世袭的军职,这辈子都没上过战场,骑马骑得好,那是因为要在赌马比赛时获胜下了苦功练的,箭射得不怎么样,投壶倒投得挺准。虽然姬将军功夫不怎么样,但他酒量颇大,头次见面就和同样好酒的博尔帖喝了个尽兴,虽然自从两军接战之后博尔帖再不敢沾酒,没法儿继续在酒桌儿上加深感情,但这人脾气温和,对博尔帖言听计从,特别是对老狼的武艺及领军才能不住口地恭维,那种发自肺腑的佩服,拍得老狼浑身没一处不舒服。

    在姬将军的协调下,各地官府极尽所能地配合支援,要粮给粮,要兵给兵,说要征民夫挖坑,一声令下来了近万人。小到十六七,大到四五十,中周的壮年男人们打仗不行,支援打仗的积极性却高涨万分。以博尔帖为首的全副武装的黑煞军们,骑着高头大马在那些人面前一闪而过时,那一双双钦佩崇拜的小眼神儿让这群家伙都忘了自己是哪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和得意洋洋的博尔帖相反,晋军主将李如风却忧心忡忡,心绪不宁。因怕受到责罚,为确保胜利,力求做到万无一失,在他领军之初便放弃了派遣骑兵长途奔袭,大队步兵随后跟进的战法,反而选择了十万大军步步推进的谨慎方针。

    可是,这些象苍蝇似的骑兵是哪里冒出来的?行军途中时不时冒出来,离得远远的便开弓放箭,那些战士臂力强劲,弓矢精良,二三百步外箭无虚发,而自家的兵士们射出去的箭矢,最多不过射到二百步远,就算是用长弓集团发射,对那些装备精良的骑兵也并没有多大的威胁,箭矢消耗了许多却伤不了几个敌人。可恨的是那些人仿佛是故意的,明明有机会射人要害却偏偏射腿,没死多少人却增加了不少伤兵,身在敌国,伤兵又不能随地抛弃,一个伤兵就需要有人照顾,而伤了腿的兵甚至需要两个人去抬,没几天,运送辎重的车辆上载满了伤兵。更可恨的是那些骑兵的箭矢仿佛在粪水里浸过,乌黑恶臭,中者往往很快就会伤口溃烂,高热发病,甚至传染到其他人。

    南晋也有骑兵,这次攻周的十万兵马中,有一万装备精良的骑兵,在那些敌人出没的时候,李如风也曾命令大队骑兵前去追杀,可是,为什么追不上人家?是马不够快,还是骑术不精?往往累得马吐白沫也追不上人家的影儿,甚至被引入埋伏,接二连三地被人消灭,累计下来,损失惨重。

    后来,李如风都麻木了,见到敌人冒头,只是命兵士将盾牌竖起,理都不理照样埋头行军。可是不行,那些人也换了招式,改用火箭,专往队伍中的辎重骡马上射,队伍稍乱,就趁机伤人,追追不上,赶赶不走,远远传来对方的肆意叫骂嘲笑,说不出的可恨。

    这些还不是让他最烦恼的,让他更烦恼的是跟在后面的另一支队伍,也是骑兵,却人数更多,那些人的目的却不是骚扰,而是要焚毁他的粮草辎重。象狼一样远远缀着,时不时扑上来狠狠一口,就能咬得他生疼。

    他原来设想,每每征伐一地,便能就地补充军粮物资,可除了最初两天让他抢了个盆满钵平,随后的日子里他发现仿佛进入了一片旷野,处处人去屋空。有些府镇高大的粮仓被烧得七零八落,仿佛被人提前抢劫了一番似的,寸粮不剩。

    越往后,越象是一场噩梦,突如其来的攻击,莫名其妙的陷阱,白天夜里都不得安宁,终让他心生绝望的是在喜峰口,明明是四丈多宽的大道,明明他已经提前派了哨探爬上两侧山峰去探路,明明清楚确认探路的士卒挥舞的旗语是平安无事,可突如其来的山崩石裂,险险连他都砸死在下面,灾难过后,铺天盖地的灰尘散去,他呆呆地望着面前近丈高的乱石欲哭无泪,那是整整四千的精锐先锋骑兵啊,全都砸死在喜峰口下,一声刺耳的呼哨声过后,高高的半山腰上,盔甲鲜明的周军将士狂笑欢呼,数不清的污言秽语如乱箭般射来,气恨交加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几欲昏厥。

    是谁?布置如此毒计,用兵如此险恶,中周小国,何来如此强兵?

    待他终于弄明白与他作对的这批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之时,李如风真是无语问苍天,绝望得近乎麻木。你一个寻医疗伤的西秦王爷,为什么要带着几千骑兵?不是说他身边只有十几个护卫吗?这几千兵马又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如果说这数千人马真是横穿了千里楚境,可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半点风声?早知道中周附近有这些人马存在,自己也不会毫无防范地选择这种方式进攻!

    也不亏他觉得冤,这事儿也实在是巧了,一来肖天翼等人属于不听王令擅自用兵,自己一路上就没怎么张扬,二来因这批人过境被打被掠的楚军,损失不重,又是败绩,颇有默契地都不曾声张。等到肖天翼等人到达周楚边境安顿下来准备四方征掠之际,周文瑞已经决定出兵,中周边境突然冒出一队兵马的消息尚未传到晋军手中,李如风已经点兵出征了。

    十万兵马攻打中周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欺的就是它无兵无将,人口再多也是一盘散沙。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将是那样一位威震天下的百战名将之后,李如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沮丧和绝望。他并不是怕无法战胜对手,他怕的是万一落败,自己将面临全家抄斩的下场!自家那位王上,可不是肯听人解释借口的主儿,他只看结果,不问原由,你不能给他个满意的结果,他就给你个满意的结果,保证你一家团圆,阖家满意。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是攻占帝都城,就算杀不了周天子也能作为一项胜利在王上面前邀功。敌人如此三番两次地阻截骚扰,无非是想拖延他前进的脚步,这就意味着帝都城远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只要他能尽快将人马带到帝都城下,就算黑煞是天神附体,也没办法凭借几千精骑阻挡自己十万大军入城。更何况一旦陷入围城之战,骑兵下马,秦军就再也占不了多大优势。只拼步战,南晋儿郎并不比西秦差上几分。占了帝都,再请求发兵增援便不会惹怒王上了吧,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十万大军竟然在积弱的中周寸步难行。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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