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锁骄龙》分卷阅读64

    拓跋野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地说道:“军队是国之利器,不可轻忽。军人必须要心头有所敬畏,要知道敬畏王权,敬畏军法。不然,国将大乱。”

    “想这么多干嘛,在我看,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快意恩仇,他坑了你,就该杀了他。”

    拓跋野睁眼看看他,重又闭上,轻轻叹息:“我不是你,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走错一步,会多死很多人。”

    小刀呆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事,从来没想过这个声名远扬的杀星要担负多重的担子,需要考虑多少问题。他念念不忘要勤练不缀,一心要从武道上胜过对方。至于带兵打仗,沙场征战,不是点齐兵马率部出击就行了吗,只要够凶够猛,就能所向披靡了吧。原来他这个王爷,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远不如自己自在逍遥。忽然想起项烨霖任性的脸,就是因为无所顾忌,才会搞得国破人亡吧。

    西秦的规矩是,无论是谁受罚的时候不准动用真气护体,否则罪加一等,还要被禁制了内功后重新再打。可这两只到底是皮糙肉厚,二十军棍打完,虽然也见了血,但敷了药,一瘸一拐地走来走去适应一阵,又跟没事儿人一样上窜下跳起来,跟俩大型犬似的,比着往将军跟前蹭,除了李德祥那侍候人的手艺实在比不了,其他人全被他俩明着暗着挤到一边儿去,到了出发时,这两只一前一后抬着担架,那得意劲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高高翘起的大尾巴在使劲儿地摇啊摇。被挤到一边儿的小刀暗暗好笑:真有这么贱的,挨了打还这么高兴地往跟前儿凑。

    他不知道,肖天翼可以说是一手由拓跋野带出来的,自十六岁从军遇到时起就跟着他,从武功到兵法言传身教,虽然年纪并不比他大,但在肖天翼心里,他就是师父一样的亲人。而博尔帖赤那,则纯粹是被打服了的,从马上到马下,一次又一次被揍趴下,甚至连他最引以为傲的箭法也比不过人家,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领军对战,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等跟了他以后,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全毫无保留地教他,绝无歧视和戒备,让这头狼起了肝脑涂地以死相报的心思。挨打算什么,能挨上打说明将军心里有他。

    看着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肖将军抬着担架毫不迟疑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跪着从楼梯上爬下,小刀正摸着下巴琢磨是不是给这两只碍事儿的家伙屁股上再来两下狠的,好让他们躺一边儿不能打扰到自己的二人世界时,只听身后有人扑通跪下,然后是一声大叫:“师父,您老收下我吧。” 转回头,看见武亚王子一双星星眼闪耀着万丈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那千余乱兵一个也没跑掉,全都被黑煞军一个个追上,一人拴一只手,串成一串儿拉了回来,绳子不够,有些就是用他们自备的包袱撕成绦子充数,绳子不结实,可这群已吓破了胆的溃兵没一个敢有逃走的念头,老老实实地蹲坐在一起,任凭发落。

    乱兵之祸既已解除,客栈的旅人却并没有自行离去,大概是头天晚上这场祸乱来得实在是渗人,一时之间吓得不轻,再不敢象平日里那般大大咧咧地上路,于是众人都守着,等着看这群看起来凶恶实则救了众人性命的几千人马准备怎么办。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停在这里,到时候跟着走,总会更安全。

    客栈的大堂不小,可是架不住人多。粗鲁蛮横的黑煞军兵将留在客栈不肯离开的旅人赶出大堂,或者堵在各自房间里,只留下自己人在大堂,心照不宣地用各种理由挤进来,为的就是能多看一眼久违的将军。诺大的厅堂被这些魁梧的壮汉一站,显得逼仄狭窄,肖天翼和博尔贴四只粗壮的手臂抬着担架宛如无物,偏不肯快走,慢腾腾地在众人让出的通道中穿行,当担架通过,两旁站立的军兵标枪般立正行礼,将心底最火烈的情绪燃烧在眼中,望向担架上敬爱的将军。

    拓跋野仰躺在担架上,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从眼前移过,平静的面容下掩藏火山样翻腾的情绪。他从不知道,这些手下对自己是这般忠诚、这般挚爱。他未想过,他的士兵,忠诚的不是王庭,不是军令,仅仅是自己这个人。他素来爱惜兵士,但也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会得到回应,可今天,所有的一切让他感觉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粗豪的面孔一张张滑过,忽然出现了一张清秀娇美的小脸,那双饱受惊吓兔子一样的眼神让拓跋野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事情还没有安排,趁着还算清醒

    肖天翼和博尔贴这两只慢慢腾腾终于把担架抬到了那辆豪车前,早早候在车前的山鹰伸手打开车门,宽大的车厢内温暖如春。这车是仿楚王专车的构造,车厢下另加了一层,并列排放了几只碗口粗的铁筒,铁筒内放置烧得通红正旺的火炭,有专人负责及时更换旧炭,添置新炭,人在车内感觉象是坐上了北方的火炕,由底向上地暖和,说不出的舒服。这种构造,是项烨霖的天才设计,为的要是保证他偶尔冬日出行时的旅途温暖又舒适。

    这时候需要把拓跋野从担架上抱到车内,可急着往前凑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偏偏停在这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人晃过众人来到担架前,弯腰伸手便将包得严严实实的拓跋野连人带被一起抱了起来,长腿一伸便迈步上了车,又弯下腰,轻轻地把人平平稳稳放在车厢内铺好的锦褥上,那动作轻松自然,明显是做得熟了,毫无半点心理障碍。然后他就那么侧身踞坐在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外面这群呆头鹅一样的大爷们,挑动着眉眼儿,笑道:“关门开路吧,别耽搁时辰了,快点儿。”

    肖天翼等人真的是有点发蒙。拓跋野在他们心中,那是上峰,是王爷,是师父,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一直在心里敬着,爱着,供着,不敢有半点亵渎。狗腿一样听凭支使,跑前跑后地侍候着那是没有半点问题,可象现在这样把他抱着搂在怀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山鹰倒是抱过一次,可那不是事急从权嘛,再说当时的小刀可没给山鹰反应过来的时间就硬塞进了他怀里。

    这几个就这样眼看着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就被小刀从眼皮下将人抱走,一时没反应过什么滋味来,只顾得呆呆地发怔,小刀这么笑眉笑眼儿地一吩咐,山鹰下意识地就要关车门,这时拓跋野的声音响起:“慢,让叶水水上来。”

    黑煞军与护送拓跋野的黑衣卫们这是头一次接触,对这一队里都有什么人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在驱赶大堂里的外人时,就漏过了执意留在二楼走廊里的武亚小王子,也没有把跟着姬弈欢往外走准备登车的叶水水赶出去。待水水等人快走出大堂时,外面的军兵使劲往里钻,一时卡在那里没能出去,待拓跋野的担架抬出来时,大堂内的军兵相互挤压着让路,却因为顾忌她是个小姑娘而给她留下了一席之地,没把她给生挤到后面去,这才让拓跋野看到了她的脸。

    拓跋野是真的不知道她在这里。这么多天来,他一直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有限,而叶水水做为一个外人,根本没有机会能凑到王爷身边去,自从知道了她的姓名,众人自然知道了她的身份来历,对她倒也客气,但她自己并不知情,一直认为这些都是敌国的人,带着自己,只是想榨取自己的利用价值,一旦没了用处,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置。看过那夜楚宫如地狱般的场景,觉得自己最后被扔到哪里不管还算是好的,被杀了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能怪她一直不知情,张晨等是暗卫出身,最基本的要求是话少口紧,在路上跟她相处得最久的李德祥倒是个话多的人,但他是老牌子的谍卫,最基本的保命素质就是口风紧。一路上对她饭食住行上很是关照,但旁的话,一个字都不多讲,生怕说了什么错漏,惹得刀大人灭口杀人。所以直到此刻,叶水水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日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把叶水水请上车,山鹰关了车门就守在外面。近四千黑煞军开始整队集合,凌厉迅速,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便全体上马,排列整齐,纹丝不动地等候命令。如此作风,就连见惯了秦军风纪的张晨等人都暗暗心惊,要知道这是几千全副武装的人马,军械后勤夷然一体,还裹挟着上千俘虏,那可不只是几十几百个步兵。如此军令通畅,如臂使指,天下何人能挡其兵锋!

    车厢宽大,坐五六个人都不显狭窄,叶水水上得车来,根本不敢抬头,垂着头趴伏在车厢里,低低的声音见礼:“民女叶水水拜见王爷。”

    拓跋野看着她,百感交集,地牢里这小姑娘想尽办法想减轻自己的苦痛的情形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自己,叶昭南也不会暴露被杀,她原也不必吃这么多苦。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别怕,起来吧。”

    叶水水听话地直起身子,但依然低垂着眉眼儿,不敢看他。

    其实她心里并不怕他,相反,直觉地认为他是自己的依靠。但只要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便又止不住地沮丧,觉得人家那么大一位王爷,不可能把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放在心上。所以尽管一路上并没有人严格地限制她的行动,她也不敢往被人们众星捧月般用心呵护的拓跋野面前晃。

    低垂着头,听到拓跋野用那极低的声音对她说话“不用怕,叶水水,你的父亲,是我西秦的一品谍卫,二十多年前奉王命赴东楚卧底,他一直是秦人,你也是。”

    水水愕然睁大双眼看向他,见他苍白消瘦的脸上,那双乌黑的俊眼显得更大,那种温和关切的眼神让多日来饱受惊吓的水水瞬间泪湿双睫,泣不成声。

    因为不知道董太医被接到西秦后,得知真相见到亲孙后对这个假孙女是什么态度,拓跋野终究没有告诉她董太医依然在世的消息。总要待日后问清楚董太医的想法,若是还认这个孙女,再让她祖孙团聚,如果董太医不想再认这个假孙女,就不告诉她这件事,免得希望之后再生失望。

    拓跋野看看小刀,小刀明白他的意思,抽出绢布递向水水,让她擦擦眼泪,待她哭泣稍停,拓跋野又道:“水水在世上已没什么亲人,甲一,她在楚宫对我多有照顾,你不如就认了她做妹妹,日后也能替我照顾一二。”

    听了这话,原本置身事外,淡看热闹的小刀悚然一惊,转脸看向他,那双乌黑的眼睛漆黑如墨,不透露半丝情绪。狠狠地盯着他,小刀薄如刀片的双唇轻轻相碰,冷冰冰地砸出两个字:“不行!”

    叶水水有些吃惊,这个人连王爷的话都不听?连点弯儿都不拐,就这么**地生顶?别说对方是个王爷,就算是平等相交,这就连最基本的礼貌情面都不顾忌?

    拓跋野的眼中流露出无奈和哀伤,小刀的眼眨都不眨:“想要报恩,就自己好起来照顾,我只会杀人,可没这等照顾人的心思。”

    顿了顿,轻出了口气,语气软了些:“你也用不着担心我,你若死了,我就云游四海去,我早就想好了,本就是一个人来到世上,最后依然会一个人走,了无牵挂才合我意。”

    伸手轻抚他的脸,用尽全身的温柔“若是怕我孤单,就要好好活着,这辈子除了你,可没人能陪得了我。”

    拓跋野闭上眼,努力压抑心底酸楚的情绪,半晌,才再睁开,眼底已恢复清明。看看依然在微微抽泣的水水,轻声道:“待此间事了,我让人护送你回郢都,投靠亲友。”

    因为密谍的身份,所以叶昭南没什么亲友,而董太医的亲眷也有限,所以尽管叶昭南在东楚官至一品,他的亲族跟其他官员相比较实在是少得可怜,及至后来身份曝光被抄家下狱,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人。这件事最后交待给了刘明俊,让他负责安置水水,要给叶水水个安稳的生活才行。

    然后他又问起了张阿牛,这个狱吏对他的点滴照顾让他一直心怀感恩。叶水水哭了“那位大哥叫张阿牛,已经死了。”

    拓跋野还没问什么,小刀心里就是一惊,那家伙不会是被自己一刀给杀了吧?忐忑间,听到叶水水抽泣着说道:“王爷您被人从地牢里救了出去,那晚当值的狱吏全被楚王给处死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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