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分卷阅读9

    “你管我!我就愿意哭!我爸死了,我又到了秦家那个破地方,现在连你都不要我,我凭什么不能哭?凭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哭!”

    秦琼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丁自远看了看大门,又皱眉看着他,也不去劝阻。秦琼哭了足足有一个多钟头,从嚎啕到啜泣又到呜咽最后开始打嗝,哭得满头大汗,眼皮肿得几乎看不见眼睛。丁自远时而看他,时而在他的哭声里打枪,火药味浓厚起来的时候,他竟觉得自己也那样哭过了一次。

    秦琼终于平静下来,背对着丁自远一言不发。

    “你年纪虽小,但是懂的不少。所以我还是能跟你讲讲道理。你死了爹,我死了师父,这都是大悲,但是男人不应该这样失态,你看你刚刚哭成那个熊样,最后不是还要安安静静地想要如何善后?”

    “什么是熊样?”秦琼哑着嗓子问。

    “你还真是好奇心旺盛。”丁自远说:“大老黑常说的词,形容你的话应该是窝囊里带着点可爱的意思。”

    “窝囊又是什么?”

    “等你中文学好了,自然就知道了。”

    “所以,你是觉得我很可爱?”秦琼转过身“看”丁自远。

    秦琼的样子很邋遢,丁自远又不忍心说实话,违心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不勉强你跟我走了。你带我收拾一下吧,如果被我妈看到,我有姓的日子又要往后拖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丁自远领着他向后门走去。

    “啊?”

    “我说你不应该哭的。”

    “我知道,我爸死了之后我就哭过两三次,但是看见你我就忍不住了。”他攥住丁自远的手,努力地睁眼看他,可是实在不怎么成功。

    “我当初是作孽了才救了你。”丁自远自暴自弃地说。

    “对不起,”秦琼说,“我好像又要哭了。”

    说哭就哭。秦琼牵着丁自远的手,一边走一边哭,他脸上的眼泪鼻涕已经干了不知几遍,如今又哭,丁自远才想到应该给他找点纸擦擦,他用另只手在几个兜里摸了摸,却只在上衣兜里摸到一块糖,糖纸上歪扭扭地写着“丁丁”两个字,一看就知道是大老黑那儿子的杰作。

    丁自远叹了一口气,把那糖粗暴地塞进秦琼手里:“吃糖,渴了就不会再哭了。”

    那天真是混乱。秦琼哭着吃糖,路上还呛到了一回,丁自远守在浴室外面等他,他再出来的时候,居然恢复到见面时的七分体面。两人回去的路上,秦琼还是死命地拉着丁自远的手:“一会儿问起来,就说我一不小心枪灰进了眼睛……丁丁。”

    “谁让你叫我丁丁的?”

    “糖纸上写的,丁丁。”

    “我比你大了七八岁,不要叫我那个昵称。”

    “好。”

    丁自远就知道秦琼答应的事情都不算数。从那天起,秦琼叫他永远“丁丁”、“丁丁”,像是鬼片里催命的电话铃声。

    如果不是秦琼塞给他那块糖,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忘掉了这些无关紧要琐事,现在看来,只要有东西提醒,有些事总会记起来。想起秦琼当时的样子,丁自远暗觉好笑,不断地捏着手里的糖。突然,他仿佛被烫了一样松开了——

    从这次任务开始,他想起秦琼的次数似乎太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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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转了一次飞机,几人换了直升机,终于在次日凌晨三点钟抵达了西属撒哈拉。快降落的时候,能见度很好,深蓝的天空下,黄褐色的土地和零星点缀着的深色绿洲依稀可辨。丁自远掏出一只望远镜随便看了看,居然跟一只树上的花豹看了个对眼。它看起来彻夜未眠,看见丁自远的飞机后,转身离开了那棵矮树。

    丁自远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动物了。他之前来过非洲一次,是个大城市,除了热,几乎没感觉到别的什么风情,这次他突然觉得也许这里才是神最亲睐的地方,也许这里真的有他想找的人。

    三架直升机准备降落,丁自远拿着望远镜又四下看了看,皱了皱眉,他收好望远镜,开了通讯器:

    “一会儿迅速离开飞机,六点钟方向,有埋伏。”

    “真是卑劣,收到。”大老黑抱怨。

    “不要临时变更将落地点,以免打草惊蛇。”

    丁自远按了按手边的□□,倒露出个笑来——

    卑劣,是他最不害怕的东西。

    直升机被炸飞的时候,丁自远看到了远方惊起的一群兀鹫,它们没有飞走,只是盘旋在近空。它们的叫声自然是听不清,可是想到死在这也有“人”帮着收尸,丁自远还是觉得很不错。

    撒哈拉已经醒来,他们要在这片大陆上出发了。

    ☆、煞星,交换

    情况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利。

    半沙漠地区地势十分空旷,除了分散生长的几棵大树和零星的土包,几乎没有遮挡物,等这阵浓烟散了,他们一行十几人必然暴、露、在自然光下,被枪手射成筛子只是时间问题。

    “师父,9点钟方向还有枪手。”小四道。

    “丁丁,发炮的那堆、杂、碎、在矮坡后。”大老黑说。

    “丁队,他们迟迟没有开火,人手应该不多,可能比较分散。”洪生明说。

    “嗯,趁着浓烟,老黑带队原地吸引火力,掩护华子狙击,多罗组从后包抄,我和大小双解决另外一侧枪手,小四和周猴子随时补位,听见唿哨后躲远点儿。”

    “收到。”

    “收到。”

    “收到。”

    大老黑这边鞭炮铺一开,对面也炸开了锅。丁自远一直觉得枪、战就像泼妇对骂,比的就是快准狠,看谁先踩住对方痛脚,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对骂不会直接死人,而枪、战、会。丁自远跑出50几米后就看到了远处卧在人工沙坑里的头盔,他最最鄙视的防具就是这个,就像把头□□沙堆里的鸵鸟,顾头不顾腚,充满了自以为是的安全感。

    这队人素质不行啊!

    丁自远照着那人肩膀连射三枪,当他抽搐着露出脖子时,小双扔了一刀,给他一个痛快。连续几个配合,丁自远这侧的人还没醒过神就已经全清。丁自远三人迅速地挪到那个沙坑里,丁自远带着小双假装向大老黑方向射击,大双趁机摆弄起炸弹来——速战速决的利器。

    空中盘旋的兀鹫像一片乌云靠近,曾被爆炸声掩盖住尖利叫声不绝于耳,隐约地还能听到野兽地低吼,丁自远从后脊生出一股凉气:人他经常杀,处理发怒的动物他倒没有什么经验。

    “好了。”

    大双的声音宛如天籁,丁自远打唿哨的同时急速地奔跑起来。炸弹正对的是敌方的炸飞机所用的简易炮架——自己挖坑埋自己,也算是好结局。

    一个□□打过去引发的爆炸把整片天空都照亮了。匍匐在地的丁自远闻到自己身上燎猪毛味道的同时,清晰地望见了不远处半站的草鼠,它似乎是吓傻了,眼睛睁得奇大,丁自远几乎能从它反光的豆眼里看见炸飞的四肢。在它身后,草原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黑白交替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在蠕动,他们或者正要醒来,或者将要睡去,却都有缘欣赏人类最顶级电影里才有的故事。

    丁自远突然觉的自己不过是个演员,只不过看不见导演。

    烟雾散去后,队员们纷纷向丁自远靠拢,每个人都灰突突的,施宝的耳朵还没了小半个。丁自远指了指施宝,又指了指自己耳朵,摊手表示抱歉;施宝倒是苦笑着双手合十向天做出拜了拜,想来是庆幸留了一条命;队里所有人都咧着干裂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不到半小时两次大型轰炸,丁自远觉得自己耳朵已经震得尿血了,嗓子也烧得要命,别人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小四和周猴子最后过来的,几个大老爷们眼神炯炯地盯着小四的包,小四一笑,从包里拿出两瓶水,从左右传了过去,小四身侧的多罗抿了一口水,搂住小四,啃了口脸。小四一面苦笑,一面踢了踢脚边的包:“别高兴,这是用我枪包换的,是咱们所有的物资了。”

    “没关系,过了这个白天,黑哥给你弄水喝。”大老黑说。

    近空盘旋的兀鹫纷纷降落了下来,在血与火之间寻找能入口的东西,望着那密麻麻一片煞星,丁自远一行人努力减少存在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它们会飞,万一那群货色一时不爽,想尝尝鲜肉,他们可就死的快了。

    “你们说咱们断子绝孙了,这些个鸟吃了“人“肉,会不会也下不了蛋啊?”大老黑小声说。

    “要不你去来个跟踪研究?”周猴子一面给施宝上药一面说。

    “得,一不小心就跟踪到它们肚子里了。”

    “正好为组织省粮食了。”

    他俩一搭一唱说相声的时候,洪生明一直在默默地给多罗他们翻译,多罗听完哈哈一笑说:“你们队里感情真好。”

    “哎,鬼佬太天真了。”

    “图样图森破。”小四说。

    大家都笑了。多罗倒是一头雾水:这句他倒是直接听懂了,可惜不明白这帮中国人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远处有只兀鹫得了一只完整的大腿,还没等吃独食,旁边就涌上来四五个兄弟姐妹。小四笑着说:“今天如果死的是咱们,你说谁有幸能留条大腿?”

    “绝对是我啊,”施宝说,“就我这中彩率!”

    “我觉得是我,我是狙击手,只有我的腿在射击的时候是平的,炸弹炸过来轰我上半身,一个外力,我腿就飞出去了,绝对保得住,没准两条都保得住。”华子娓娓道来。

    “不不不,腿不算什么,”大老黑说,“你们看,还有人留住了一个头呢!”

    几个人看过去,果真是个外国佬的头,可是已经被啄得已经面目全非了,他们正看的时候,他连眼皮带眼珠子一起都没了。

    “啊,你来,你来。”秦家金边推了推大老黑。

    “不不不,还是您先……”大老黑和他推搡起来,然后挨个用眼神暗示其他人。

    大家都纷纷摇头,最后目光都聚到丁自远身上,丁自远正要“舍身取义”,接下这个重担,那厢周猴子一拍大腿,高声道:“孩儿们都别怕,老天保佑我周猴子,跟着大圣我才不会死得那么难看!”

    大家纷纷表示此处应翻个大白眼。

    陆陆续续地那群煞星都走了。几人打起精神去那堆残害里找些敌人的线索,虽然被炸飞后又被动物——愿他们灵魂安息。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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