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随着夜色而至，纷纷扬扬的，为山间小小的村落穿上了银装素裹。村落离山下的甲州盆地只有两里的距离，手冢安排了岗哨四处巡逻，自己吃过晚饭也从住处走了出来。雪已经停了，明月清冷的光辉经白雪的反射，淡化了浓重的夜色，即使不用火把，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手冢沿着雪地上一行巡逻的脚印往前走去，走出小树林环绕着的村庄，手冢忽然闻到了一股幽香，像是樱花清雅的香气，淡淡的却弥散不去。好熟悉的感觉，这是不二的血香，之前他闻到过。不二在这里，那么昨天夜里清除攻击村民的罗刹的人也是不二了！莫非他受到了罗刹的攻击？能够伤到不二的人类，这世界上还找不到几个呢！分辨了一下香气的方向，正想要赶过去，手冢却忽然发现身体起来莫名的变化，一股燥热之情在身体里蔓延，一直压抑着的对于血的渴望竟然在这个时候苏醒了。
为什么？明明只是香气而已，并没有血腥味，而且自己之前也并没有消耗功力，完全没有到需要鲜血来补充的地步！但是身体对于鲜血的渴望是像是燃烧的火苗，无法止息。难道说鬼族的鲜血本身对于罗刹就有强烈的吸引力？
“手冢？你没事吧？”跟上来的裕太看到了手冢的异状急忙上前询问道。
“我，没事。”手冢艰难的说，“是你哥哥，去救他，香味的方向。”
“哦！”裕太吃惊的答应着，事关哥哥的生死，来不及细问，急忙向前冲去，但是刚刚跑出去一段路，视线里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正想出言询问，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惊骇之余转头一看，竟然是越前，越前身后还有桃城，河村等人。越前拉着他蹲伏在一条沟渠里，指了指前方。视野中的人影越来越多，像是被什么驱赶着向同一个方向前进，太过专注反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裕太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人影白发赤眸，穿着新政府军的军服，竟然是罗刹！“我哥哥他很危险。”
越前示意他小声一点，然后指了指罗刹们前进的方向，在更远处的一个大树下，一个修长的人影亭亭玉立，长发与衣袂随风飘动，散发着月光一样光芒的长剑插在脚下不远的地方。头顶上的雪花在风中纷纷扬扬的飘散，仿佛满天的樱花飞舞。不，那不是雪花，却是是樱花！满树的樱花竟然在雪中绽放了！裕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等着看好戏吧，”桃城在他耳边道，“你哥哥在招引罗刹呢，他的血滴在樱花树上，竟然让它冬日开花了，简直比六月飞雪还神奇！”
裕太木然的点了点头，虽然听说了哥哥的种种异状，除了那次和真田对敌，还没有见识过呢！只见被吸引的罗刹越聚越多，而不二面前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让它们停留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逡巡不前，却又蠢蠢欲动。这样僵持了几分钟，终于有几个罗刹跨过了肉眼不可见的屏障，朝着不二走去，剑光起落，眨眼之间那几个罗刹已经被撕成了两半，鲜血在雪地上蔓延开来，却激起了更多的渴望，整个罗刹群变得骚动不安起来。
“不好，他们可能要群起而攻之了！”河村担忧的说。
正在这时却传来了几声惊恐的叫声，打破了也的宁静！
“有村民看到了！”越前已经发现不二身后的方向，出现了几个村民身影，也许是被奇异的香气吸引了，他们出来查看时，却看到了如此骇人的一幕，顿时瘫软在地，不知所措。
“看来是我们登场的时候了！”桃城说着招呼队员们跳出沟渠，向着村民们跑去。今天带来的队员都是久经战阵的老队员，但是同时面对如此多的罗刹还是不免胆颤心惊。
“不二前辈，看来今天没办法让你一个人出风头了！”越前和裕太拔出了自己的剑，从罗刹门身后包抄过去。
“那招月瀑流光今夜可以省了哦！”
“可惜了今晚的月色！”大石和菊丸从另外的方向跳了出来，他们知道月瀑流光虽然方便却是非常消耗内力的招数，不想再让不二的身体增加新的负担，所以大家都想尽一份力。
“难得一见的盛况呢！”姗姗来迟的却是乾和莲二。
“乾前辈，这就是你所谓的承诺吗？”越前有些不悦的说，让不二吸引罗刹再将其歼灭，这可不能算得上什么好计划，况且这还在村庄附近，万一有个闪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沦为他们的盘中餐。
“多日不见，越前还是一样的犀利呢！”乾走上前亲切的拉了拉越前的围巾。
“切，前辈还是一样靠不住呢！”越前冷冷回答。
“不好意思，出了点状况，罗刹们失去了控制，最后就只能出此下策了！”莲二解释道，“否则也轮不到不二出手了。”
“鬼兵队的烂摊子凭什么要我们来收拾？”
“鬼兵队还有另一队罗刹要收拾。”
“在甲州城里？博士果然好计策！”越前冷笑道。先让罗刹队进入甲州，再以收拾罗刹队为名让鬼兵队攻占甲州，顺便让城外的罗刹来消耗新选组的战力，一石二鸟！
莲二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乾急忙出来打圆场道，“越前，现在可不是口舌之争的时候。”他知道这不是计划好的策略，但是事情的进展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也许这就是天意。几天之前感受到了自己命运的罗刹们逃脱了控制向甲州进发，于此同时鬼兵队也在后面紧追不舍。罗刹队已经成为新政府统治的污点，在这个争取民心的关键时刻，让这种东西流入民间，无疑会对他们的声誉造成严重的影响，即便是强大的战斗力，他们也不得不将之清除。但是罗刹队还是先一步进入了甲州，鬼兵队只能连夜攻下了城池，损失惨重的他们已经无力顾及城外到处流蹿的余兵散卒，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新选组的身上！
看到桃城和河村保护村民离开了现场，一场杀戮就此展开！不二张开的结界阻碍了声音的传递，将所有生命最后的嘶吼隔绝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之内。他们曾经为了理想而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变成了鬼兵队的刽子手，为他们打通了通往未来的路，而今却又因为政治影响被鬼兵队出卖，他们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他们期望的新时代已经在眼前，他们的死也算求仁得仁了！”莲二说。
“你们所谓的仁义可真是不敢领教！”不二冷笑道。
“我们没有必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就让历史来评价一切吧！”
“那么真期待在你编写的历史中看到今天的一幕！”
飞溅的鲜血融化了脚下洁白的雪花，染红了冰封的大地，如雪一般纷纷扬扬的落花却渐渐变成了红色，当所有的罗刹倒下去，头顶的绯红的樱花却开得如火如荼，宛若不二梦中经常出现的情形。目光扫过青学众人，却唯独少了那个在梦中领着总司回家的人。
“手冢呢？”不二问道。
“刚才还在的。”裕太说。
不二点了点头，他能想到自己的血对于手冢会有怎样的影响，增加了他无谓的痛苦，他只能说声抱歉了。
☆、超脱的感情
第三十九章超脱的感情
打扫完战场，桃城和越前用干净的雪覆盖了地上斑斑血迹，如雪般飘落的鲜红的花瓣却显得更加刺眼。仰起头望着不合时宜的开放的花朵，桃城有些伤感的叹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越前一起看樱花了呢？”
“你这是在咒我早死吗？”越前小声嘀咕道。
桃城笑了，“怎么会？我已经和河村前辈决定了，离开新选组。”
“哎？”越前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临阵脱逃可不像是桃城的风格，更看不出他会是厌倦了战斗的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桃城回头笑道，“我和河村前辈打算另外组建一支队伍，和新选组遥相呼应，这样新选组就不是单独作战了。近日和幕府的主战派有过一些联系，他们想要成立一支彰义队，和新政府军斗争到底，而我们恰好是最熟悉新政府军的人，所以以后加入他们和他们合作，互惠互利。”
越前有些奇怪的看着桃城，以前一直认为桃城是那种单纯而热血的人，只是凭着自己的好恶做事，没有想到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想到每一次分离都可能是永别，对于这个给了自己最多照顾的学长，越前难掩伤感之情。
“怎么啦越前，只是不在一起而已，我们还在同一片战场上！”
“没什么，只是很高兴而已！”
“高兴干嘛流泪？”
“桃城前辈哪只眼睛看到我流泪了！”
“啊，明明是事实嘛，你还嘴硬！”
“不许拉我的围巾！”
“看起来很暖和嘛！让我们一起围着吧，这样才能体现同袍之谊。”
“不要！”
“好小气！”
……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清了，手冢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很高兴桃城和河村有自己的打算。经历了海堂的死亡，他常常责问自己，将他们带上了如今的道路是对还是错，如果因为大家对他的信任而让他们踏上了不归路，他难辞其咎。当他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的是非观念，而非盲从于自己的决定，心里松了口气！
“手冢，这样的笑容被乾看到了，绝对会被拍摄下来的哦！”不二微笑着从依树而坐的手冢身后饶了出来，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那张呈现着淡淡笑容的脸。
“哦，是你！”手冢有些意外的看着不二有些调皮的面容，“刚才辛苦了！”
“没有的事！”不二说，看到手冢没事，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刚才按照裕太指的方向一路走来，就看到手冢寂寞的背影，从来都是冲在最前线的他，此刻却只能坐在这里看着自己的队友冲锋陷阵一定不是件好受的事。“我来打声招呼就走，和乾还有别的事情去做。”
“你们两个最近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手冢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处理完罗刹的事，乾也该归队了才对。
“呵呵，也没什么可神秘的。”不二微微一笑道，“只是这件事不要告诉裕太!”
“哦？”
“有个人叫相乐总三，你知道吧？”
手冢点了点头，他听迹部说过这个人，也算是个人物，在大政奉还之前他就在组织了浪士队和幕府作斗争，但是都被武力镇压了，大政奉还之后为了给萨长藩找到武力解决幕府的口实，相乐总三组织了浪士队在江户城内烧杀抢掠，滋扰江户治安，终于激怒了将军，决定进军京都，而萨长方顺水推舟的打响讨幕的战斗。
“战争开始之后，他组织了赤报队，作为东征先锋，对幕府占领地的人民许诺税负减半，结果争取到了各地人民的支持，新政府军广得民心，兵员也大幅增加。但是新政府根本无力兑现这样的承诺，现在只能以招摇撞骗，玷污朝廷名声等莫须有的罪名将其逮捕了。”
“你要去救他？”手冢奇道。
不二摇了摇头，“被捕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也轮不到我来救，我要救的是另外的人。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不二笑着买了个关子。
一个让不二想要出手救助的人，一定也是和他们一起穿越而来的。“是他？白石？”手冢恍然大悟，那个行踪飘忽不定的人，应该不会在这个各藩势力活跃的乱世默默无闻于草泽之中才对，他不会正在赤报队的队伍中吧？
不二点了点头，“赋税减半，的确是不小的诱惑呢！很多草莽都加入了他的队伍，白石也是看上这一点的吧？”
手冢点了点头，虽然道不同，但是他们和白石却是有着同样的以天下为己任的理想，“小心些！”但转念一想，又道，“这件事和裕太又有什么关系？”
“观月的御陵卫士解散之后，有很多人也加入了赤报队，如果裕太知道的话，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说的也是！”
“那么，就此告别吧！”不二伸出手来，手冢犹豫了一下，握住了。手心里纤细的手指像冰一样冷冷的触感，给人转瞬即化的错觉，而眼前花样美好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会像雪花一样消融于阳光之下，害怕就此失去，手冢不知不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凝视的目光也定格在了不二的脸上。
“手冢？”不二轻声唤道。
“哦！抱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手冢顺着握手的力道，站了起来，才松开手，“现在就要走吗？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想要邀请你看看日出呢！嗯，以前说去富士山看雪的承诺一直没有兑现，就在这个小小的山坡顶上，赏雪看日出怎么样？”
听到了意外的邀请，不二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两个人踏着白雪来到了山顶上。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月落星斜，偌大的天地显得有些空旷。两个人在山顶的巨石上相依而坐，黎明前寂静的天地之间只有偶尔树梢的积雪跌落的声音。
两人靠得很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这就是桃城和越前说的同袍之谊吧？坐了片刻，不二首先打破了宁静，“手冢要是没有穿越的话，你会成为职业球手的吧？”
“嗯，有这样的打算。”手冢说，那时候的他们很少谈论将来，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什么值得探讨一般，而当失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你呢？”
“想做什么呢？”不二仰起头来看着东方升起的启明星，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似的，“摄影怎么样？以前很喜欢摄影呢，让瞬间的美好化作永恒的纪念！啊，想到了，就在你的团队里当一名摄影师怎么样？”
手冢忍不住笑了起来，网球团队里可不需要一名摄影师。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