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分卷阅读783

    按照原计划,翟兴的部队应该是在等待金国抽调胡里改路和曷懒路的兵力之后,再发动奇袭闪电战,拿下钝恩城,那时内河与外海都已冰融,水师战舰便可从入海口溯统门江而上,将陆军兵员、后勤军械等运送过去,水师陆战队即可抽身而退,由陆军接守城防,攻城掠寨,扩大战果。

    但计划出现了变故。

    翟兴的部队在二月十九登陆后,就向西面急进五十里,进入统门江中游,沿着地势平缓的江岸往北,行出十几里后进入山岭包围的大河谷,大部队推赶炮车从冰面渡河到西岸,进入统门岭。二千人的水师陆战队分成四部,各寻隐蔽地带驻扎营盘,藏身以待时机。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半个多月,却有一支入山冬猎的女真队伍在追赶猎物时闯入了一营的营盘外围,虽然一营陆战队反应迅速将其全歼,但这支冬猎队伍的消失必然会引起钝恩守将的疑惑,兴许一两天内就会派骑兵过来搜寻,到时难保不会发现陆战队的踪迹。如果没有炮车,陆战队可以翻山越岭转移,但带着炮车只能走统门岭山道,很可能被女真人的瞭鹰、猎狗发现踪迹,引起大范围搜索就麻烦了。

    幸而陆战队从留下的活口中审出一个重要消息,得知钝恩城的曷懒部女真族与毗邻的窝谋罕城胡里改部女真族之间矛盾尖锐,经常因狩猎、抢土地等发生争端械斗,翟兴与诸将商议后,决定利用两部的矛盾,嫁祸给窝谋罕女真,挑起两城争斗,调虎离山,奇袭拿下钝恩城。

    钝恩城的这支冬猎队伍原本是到统门岭捕捉雪狼——女真人信奉萨满教,以猛禽猛兽为勇,并且崇尚白色,如雪狼、白虎、白熊等皆为祥兽,敬献皇帝可得厚赏;这两年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大萨满道“祥兽添瑞”,各部女真争相狩捕图进献之功——孰料祥兽未得,被“窝谋罕女真”打了埋伏,全军覆没,只有一个被俘虏的十夫长侥幸逃出来,逃出前并偷听到“窝谋罕看守兵”窃窃私语,说他们的猛安亲自率队在长白山猎到一头白熊,明后日就会进献上京,云云。

    这位十夫长逃回钝恩城后立即上报,钝恩猛安顿时新仇旧恨齐冲上头,次日清晨便带着五百骑兵不张旗帜地出城,奔向窝谋罕城通往上京的路道,意图

    打埋伏,杀人抢兽。

    这日,扮成汉儿的几十名水师陆战队官兵分成四五批陆续入城。

    像钝恩这样的城寨地处金国腹地,不同于边境城池,城防并不严密,白天城门大开,方便百姓出入,傍晚才会闭门——那些扛着柴禾或猎物的“汉儿”缴了入城费后顺利入城,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这不能怪城门兵的松懈,谁能想到远隔千万里的宋军会攻打钝恩城呢?若说要提防的,那也是北面的窝谋罕女真,但两部女真虽然有纷争,却不会让汉儿掺入,更不屑于用汉儿当细作,城门兵对汉民的盘查反而比入城的女真平民还松活一些。

    傍晚很快到来。

    钝恩城夜里的防守很松懈,一则因为女真人不擅夜攻,从来不打夜仗,除非宋军夜袭——这对钝恩来说太遥远;二是因为部族间虽有纷争,但不能闹大,小规模的打打抢抢尚在容忍度内,一旦攻城就是宣战,面临上京的怒火和讨伐,除非疯了才这么干。

    这便宜了潜入城内的水师陆战兵的行动。

    城上的巡逻兵被无声无息地干掉,南城门被打开,两千水师陆战兵冲入城内,经过大半夜的厮杀,尽歼城内两千五百名金兵,随后炮车入城,安固城防。

    次日傍晚,钝恩猛安带着一无所获的五百甲骑怏怏而回,在城门口突然遭到如雷般的炮击,被打得懵头懵脑的女真人还没反应过来,损失惨重的甲骑就又遭到来自后方的箭雨突袭,跟着是骑兵冲刺……

    “卑鄙的窝谋罕部,竟敢私藏宋人火炮,夺我城寨!”钝恩猛安大吼着冲出去,至死都以为这是窝谋罕部的阴谋,尽管城上炮声隆隆,杀伤力超乎想象,却也绝不会想到攻打自已的是宋军——毕竟跨海而来,太匪夷所思了。

    事实上,当曷懒城的女真军终于确定钝恩城是被宋军占了时,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卫希颜捏着情报叹了口气,虽然出现变故的具体情形还未尽知,但以翟兴之智和陆战队之锐,加上火炮守城的犀利,在维持城内安定的前提下,应该能够坚守一月。

    “但愿翟兴醒目一点,将城里的汉民和契丹平民发动起来,打土豪,分田地,哦不,打女真,分牛羊,大棒加胡萝卜,整出几批守城炮灰,还有后勤民夫……”

    不管如何,水师陆战队的死伤只会大不会小,作为奇袭攻坚的尖兵竟然折损在

    守城上,想想都让人心疼啊!

    卫希颜揉了揉额头,默默叹了口气,心里又忖道:女真悍勇以完颜部为最,其次为胡里改部,其三为婆速部……曷懒部人如其名,战斗力在女真部族中属于掉车尾,其中南曷懒又强于北曷懒,但南曷懒有高丽这个恶邻盯着,不可能抽出太多兵力攻打钝恩,钝恩北面的阿鄢恰10胨?潜?辈欢啵?蛔阄?澹?羰呛?锔穆烦霰?陀行┞榉沉恕Ⅻbr>

    “事态至此,虽未完全冰融,却也等不得了。”

    卫希颜起草军令,令月前已开拔至日本虾夷岛(北海道)的国防军第五军即日起渡海登陆,抛弃辎重,穿山越岭急行军支援钝恩。

    “抛弃辎重,轻装上阵,陆军的损失就大了……”幸好,已经逼近四月,至多再过半月,粮草军械等辎重就能船运抵达。

    四月初,作为先遣队的五百陆军登陆统门江口,为赶近路翻山越岭急行军,摔死摔伤几十人,途中又有遭遇战折损,最终抵达钝恩的只有四百人。

    此时,翟兴的陆战师守城已经整月,两千精锐的水师陆战队官兵只剩下不到七百人,炮弹早就打光,城内兵库的弓箭存货也已用尽,身体心理的疲惫都达到顶点……可以说,援兵来得正是时候,尽管才四百人,但随之而来的士气振奋却是最重要的。

    三天后,第二批援兵一千人抵达;又三天后,第三批千人援军抵达。城内士气高涨。

    之前,金军已先后调遣四千兵员收复钝恩,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死伤过半,宋军援兵的到来无疑将战况打回了起点,甚至更加恶劣,这让上京震怒的同时也感到了惊惧,不得不减少从胡里改路调往西部战场的兵力,集中南胡里改路和北曷懒路的兵力攻打钝恩,意图拔掉这根楔进后方的钉子。

    战况越来越激烈,城内城外的死伤也越发惨烈,但随着时节变暖,浮冰消融,战场形势渐渐倒向宋军,当宋军的战舰溯流而上抵达钝恩东城水门时,城上扑天盖地响起的“大宋万岁”的欢呼声宣告了钝恩城的永久归属。

    这一日,是四月二十五。

    同日,藏身乙离骨岭的张宪部陆战师一千二百人奇袭南曷懒路的曷懒城(今朝鲜吉州)——曷懒路的路治城——与之配合的水师战舰自海口驶入乙离骨江,溯流而上直抵曷懒城南门外,五千陆军登岸,曷懒城易帜。

    四月二十七,卫希颜抵达曷懒城。

    她是一路“走”过来的,从辽东海沿着鸭渌江北上,出长白山到钝恩后再南下曷懒,千里风光地理览尽,将地图上的战略又细化了几分。

    “东北地广人稀,于我军而言利弊参半,”她对水陆两军将领道,“利处是女真部族人少,兵员不能覆盖全境,故而大城寨不多,我军占据曷懒、钝恩这两个最大的城寨,等同在曷懒路扎下城堡,只要后勤能够保障,则守城无忧。弊处是地广、多山、军情不易通达,运输线漫长且地形复杂,很容易打埋伏,被金军阻截切断,影响后勤。

    “所以,东北战场眼下不必急于攻城掠寨,当务之急是肃清城内、安稳内部,同时修筑登陆口军港,清理河道周边,确保运输线通畅,趁着冰融季节囤积军需,以两城为据点,和金军打持久战。”以有利于宋军的守城战渐渐消磨金军的兵员。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主持项目组的关系,影响了文章的更新,很是抱歉。项目是八月初开始,原以为可以保持一周或者一旬的更新,然而事实证明低估了项目遇到的阻力,诘难很多,方案迟迟不能定下,某心理压力颇大,并非抽不出写文的时间,主要心理疲惫,影响了写文的心思和灵感,只得先放一放,一放便这么久了,惭愧。

    估摸着项目的进度,原本元月中旬之后再更新,难得这个周末不去考虑工作,上午多年不见的老友相会,心情很是愉悦,晚上便先写了一章:)

    ☆、高丽出兵

    五月,王师攻下钝恩、曷(hé)懒两座金城的捷报在南廷各路报纸醒目刊载,尽管绝大多数士人和百姓都拎不清那曷懒是什么地方,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人们的的兴奋和狂热——向来都是辽、金北虏肆掠宋地,而今王师攻占金土,该轮到宋人扬眉吐气了!临安的士民百姓尤其是学子们,在继辽东捷报后,关注战事谈论战事的热情又一次高涨起来。

    相对于民间的欢欣鼓舞,南廷朝堂的反应却非全为赞声,时至今日,仍有反对出兵的异论相搅,诸如“劳师远征,孤战海外,不利攻亦不利守,损兵而无寸益,徒耗国帑,拖累国政”之类的非议从未断绝,门下省谏官们的抨击章奏更是在赵构的御案上积了一摞。

    谏议朝政是谏官之职,但下决断的仍然皇帝和两府(政事堂、枢密院),谏章再多也不足以动摇;况且以卫希颜在军事上的威望,也让许多心怀疑虑的朝臣不敢断言“远征必败”,姑且默然以作观望;而同意出兵的政事堂相公们也未必全都看好北伐,别有心思的更是欲待战事之失而借机打压卫希颜。

    朝臣们心思各异,赵构的心绪也很复杂,一方面欣喜王师北伐建功,利于朝廷和天子威望提升,可与北廷争锋;另一方面,却又忌惮北伐胜捷必将助益卫希颜之威望,虽说现下就谈胜利还言之过早,但忍不住那隐晦心思:卫轲若战败将如何如何……

    不过赵构的脑子还没有发昏,知道现下谁才是威胁他皇位的最大敌人,不是金国,不是卫轲——而是大江之北的那个同宗之朝。

    相反,年轻的北廷皇帝赵谌(hén)对南面登基的康王九叔并无多少恨意,更多是嫉羡之心。

    在去岁年中之时,十六岁的赵谌迎来大婚,按祖宗之法大婚即成人,可以亲政了。雷动也确实还政了,上章辞去辅政大臣,仅以太师掌三衙(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禁军。然而三省和枢密院之上有丞相,雷雨荼总揽军政要务,而三衙大权又被雷动掌持,赵谌的亲政仍然同以前一样,只是个空架子。

    赵谌不甘又如何,他的细胳膊扭不过雷氏父子的大腿,而性格也继承了父亲赵桓的懦弱,雷动的威势在他心中投下难以磨灭的凛惧,雷雨荼外柔内狠的手段也让他胆栗,这么一比较就忍不住羡慕起康王九叔的“好运”,既有宰执秉政谦恭,又有卫相持军辅佐,君臣相得,比之他的境遇岂不好上百倍?

    此刻,赵谌高高坐在垂拱殿的御座上,听着殿下众臣议论南廷北伐

    战事,心中不禁涌起复杂心绪。在这位少年皇帝的心底,正被殿下朝臣讥嘲的南廷国师卫轲仍然是那位曾经深得皇父信赖倚重的驸马相公,在他心中有着深刻而清晰的印象,亲切中夹杂着崇敬,尤其与雷氏父子一对比,这种往昔的印象便更加鲜明——尽管彼此已成敌对,但少年的心底仍然固执地守着那些能让他温暖的回忆。

    赵谌瞥了眼站在殿首的雷雨荼,已是五月的天气朝臣们都换上了夏衣公服,唯独这位丞相还穿着深紫的夹绵官袍,面庞也依然是苍白不见血色——据说这是陈年旧伤所致。

    怎么就没病死呢,赵谌恶意地想。

    他拢了拢神,便听殿下的兵部尚书韩肖胄正奏道:“……南军挟战船之利,将士渡海飞至,奇袭攻踞两城,恰如在金虏背上扎刃,令虏酋骇然不敢置信,其谋可谓胆大妄为,由此亦可见南军舰船之利,我朝不可不防。”

    户部尚书张慤(que)接口,“南廷前几年大力鼓动通商倭国,又互派使臣,应是早有谋划,欲以倭国之岛湾为出兵之桥堡。不过,如今渡海之计虽似成功,但脱不了孤军深入之患,待金虏聚兵反扑,两城便如孤堡,后勤难继,白白折上数千将士。”

    韩肖胄赞同道:“南廷陆地不接,大军孤悬海外,纵使陆续投入兵力,但北地冬长,一旦冰封则舰船无用,水路不通,则粮袜军资难以及时运达,且易遭虏骑伏袭,战事胜局实为渺茫。”

    所谓“胜局渺茫”的话已是说得比较委婉了——尽管南廷军队的渡海奇袭令人匪夷所思的成功了,但这个时代海洋乃危险不可深入之地,人们普遍对海洋怀有畏惧,而没有陆地相靠的海外战事自然不被人看好,战争和统治都是不智之举,纵然南军曾经兵压三佛齐并辖治华宋之地有了成效,但在北廷朝臣眼中,那是南洋小蕃不堪一击,岂可与女真这等强虏大国相比?事实上,自从南廷出师辽岛,北廷朝野就多有嘲笑南廷为图争功、争面子的愚蠢不智,遑论是比辽东半岛更加遥远的曷懒路?

    “……南面是为争功而利欲熏目也。”

    又有大臣断言,“卫轲自大妄为,不顾利害怂使远征,纵有小捷在前,必致大败在后。”

    这似乎是众臣的公论了,时任签书枢密院事的唐重却怀着慎重之心,出列奏道:“南廷卫轲非徒有胆勇而无谋略之辈,既敢挥师远进,必有所恃,不论南廷出兵是争功还是拓疆,我朝都不可小视。

    “再者,观南军在辽东岛建关立城,水师配合步军,疲扰金地,已有踞稳之势;而金虏正在幽云与西北之地三面作战,辽岛、曷懒皆为本部族兵,兵力有限,若南军不急躁而进,稳守坚垒,未必不能持久——胜负还得观后续,现下未可断言。”

    便有大臣立时疑道:“签枢是否高估卫轲之能?”

    唐重道:“兵家之道,宁可重敌,不可轻敌。”

    这位枢密大臣是被雷雨荼一力简拔起来的知兵文官,在入枢密之初就对执南廷军事的卫希颜高度关注,分析其性格行事,定之为奇诡之道,往往不到结局难以预断,判其行事便更多几分谨慎,然此际他不欲与朝臣就此多作争辩,跟着又奏议道:“姑且不论南廷出师海外愚蠢与否,但其参战于本朝却是有利,一则可分散金虏兵力;二则南廷兵力投入越多,耗费国帑越大,而占地所得远不如其失,长远观之,是耗其国力而益本朝也。”

    众臣一想是这个理,神色都愉悦起来,既然南廷出兵于本朝有利,那就只管拢着袖子看热闹呗。

    韩肖胄又道:“南军既占曷懒城,估计高丽王再也不忍袖手,先前‘坐山观虎斗’,这会老虎窜到曷懒甸,还忍坐观乎?!”

    众臣都哈哈笑起来,到时三方混战,曷懒甸可有得瞧了。

    ***

    五月初十,高丽打着助大宋宗主国出兵的旗号,向金国宣战,集结水陆大军,全面进攻婆速、曷懒二路。

    宣战檄文是在出兵之后才抵达大宋朝廷,礼部侍郎宋藻抑扬顿挫地宣读着这份很是义正辞严的檄文,名可秀听着就笑了起来,“……誓师征讨虏贼,光复故国旧地?”

    宋藻撇嘴嗤声,“王氏窃冒‘高丽’国号,真当自个是‘高句丽’了?恬颜之辈,皮厚如城墙。”

    他话中的“高句丽”是起源东北的少数民族,活动在浑江、鸭渌江一带。汉武帝时期,于东北设玄菟、乐浪、临屯、真番四郡,对东北地域实行郡县之治——高句丽的居地即属于玄菟郡。也就是说,至少在汉武帝时期,高句丽已经成为汉代的编户齐民了。汉元帝时期,中央王朝同意高句丽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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