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分卷阅读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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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晌后,高惇的急报果然抵达京城,直奏入大内——皇帝予他直奏禀事之权,勿需经通进司览择后呈递。

    赵构阅后震惊悚然,想起险些就让他那“侄子帝”得了逞,将自家辛辛苦苦、耗去大把银钱大把人力物力方铸造成功的火炮锐器轻轻松松劫去,气得一把摔了官窑粉青盘龙茶盏,大骂:“竖子敢尔!”

    气腾腾过后,赵构冷静下来,权衡此事利弊,心头陷然生出几分窃喜:时机呀时机,此为大好时机!

    他立即传旨召入两府宰执并御史中丞福宁殿议事,将北廷意图劫杀火器作丞的卑鄙行径痛斥怒骂一番,道:“……此案定有内情,若无知悉人员泄密,北贼焉得行刺成功?枢府方舆司……还有刑部,二司协同合力,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周望、范宗尹闻言心喜,这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机会么?

    “臣遵旨!”范宗尹声音异常宏亮,盖过了卫希颜的声音。

    他领旨揖礼之际,低垂的眸子斜飞瞥了下脸上看不出喜怒的国师枢密使,心头揣摩着皇帝的用意,躬下的身子直起时心计已定,领旨后又奏道:“陛下,火器作攸关我朝靖北之谋,沈元被劫杀一案已曝露出内部有奸弊,臣以为,为使案情尽快大白,涉嫌者毋论官职高低,均应一律避嫌。”

    这话的意思是说方舆司隶属枢府,也在涉案人员中,当应回避;而卫希颜身为枢府长官,自然也应回避。

    如此一来,刑部便将沈元被刺的案子完全掌在了自家手中,想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大可整些门门道道,将“涉嫌者”揪出几人,即使扳不倒这位卫枢使,也大可斩断几个臂助,而火器作也由之能从枢府掌中剥离,让卫希颜栽个大跟头——此可谓一举两得!

    殿上两府宰执并御史中丞眉毛都掀了掀,刑部参政拨着甚么如意算盘,诸公心内都是雪亮。

    “嚯!”签枢院事李邴踏步上前,冷笑一声,戟指直斥:“范宗尹你这话何意?何谓涉嫌者?——莫非是指摘我和卫枢使暗通凤翔?”他大怒之下不再谦词自称,直接道“我”。

    “噫——?”卫希颜挑着眉,噫声之末语调上扬,道不明的讥讽之意,一双透着冰寒之气的眸子半垂着眼睑看过去,含笑非笑,似睇非睇,看得范宗尹有些发毛。“范参政给我盖上这么一顶‘通敌’的大帽子,是和卫轲有私怨,想杀我不成?”

    范宗尹脸色微变,连声否认,“卫国师何出此语?某几时和你有私怨!”

    卫希颜斜眉冷笑,“这我便不知了!想必是以前在甚么地方无意得罪了范参政而不自知……今时方知,有人记着仇呢!”

    “哪有此事!”范宗尹大声驳道,回身拱手对皇帝道:“陛下,臣方才所奏均出自公心,绝无半分私怨,请陛下明见!”他心中恼怒,原想借着沈元被刺之案寻机治卫希颜一个“监管不力”之罪,未成想还没成事,就被她反口咬为“有私怨”——即便他占着理,也难免被人想成挟私报复。这卫轲,真是口舌如刀,可恨至极!

    周望瞪了卫希颜一眼,自忖料中皇帝心意,当即出前和范宗尹结成同盟阵营,恭敬道:“陛下,卫轲分明是在狡辩脱责!火器作属枢密院职辖,出了恁般大的乱子,作丞能否救活还未得知,若不严惩如何肃正法纪?更不可因渎职者位高职显而失了规正法度,如此朝廷纲纪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他言辞激昂,挺背梗脖,俨然一副直

    237、刺案角力

    谏不畏强权的诤臣模样,殿上熟知他品性的诸公——尤其政事堂六公——不约而同的暗作嗤然,同声腹诽:小人!

    赵构皱着眉头,语气有几分踌躇,“这……卫国师于国有功……”目光扫视着殿内群臣,仿佛极是为难。

    卫希颜心头冷笑,皇帝这话听着是在保她,实质却是断定了她在沈元被刺之事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过错——既然有过错,自然要担责罚;至于责罚嘛,自然要遂了赵官家的圣意。

    她眸中闪过讥诮之色,扬目止住李邴的申辩,神色淡然道:“范参政用词要慎当,枢府对火作器虽有辖下之责,但这‘涉嫌’二字却带着恶意谤毁,卫轲不得不疑范参政居心不良,妄图诬害朝臣,以逞私意。”

    “胡说!”范宗尹气得几乎跳脚,咬牙道,“你这是黑白颠倒,反打一耙!陛下,卫轲监下不严,差点酿成毁朝大祸,臣以为其人不堪为枢密使,请治卫轲之罪!”

    “陛下,范参政言之成理!”周望高声附议。

    李邴扯了下胡子,直眉直眼不敢相信耳中听闻,这二人敢莫是疯了?竟然奏罢卫相的枢密使?

    福宁殿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政事堂六相公并御史中丞赵鼎都有些目瞪口呆:这两人是在说疯话么?

    御座上端坐的赵构有种想扶额呻吟的冲动,这周望历来眼皮子浅倒罢了,你范宗尹一素有才有智的一位能臣干臣,怎生这会就脑子充血大放厥词?——卫轲若是能罢,朕能憋着忍着这么久?蠢才!

    吏部参政李纲最先回过醒来,这位刚直之臣最是看不惯周望的装模作态,当即拱手高声道:“陛下,卫轲虽有监下之责,论其失责却绝无范宗尹、周望所奏之重,请陛下明断,莫要为小人所误!”

    赵构嘴角禁不住抽了下,“为小人所误”?——当他是偏听偏信的无道昏君么!这李纲说话果真不讨喜得很!

    周望早已大怒,几乎指着吏部参政鼻子,“李伯纪,你说谁是小人?”

    李纲横眉冷对,直言不讳:“说的就是你周仰止!”

    “你,你,你……”周望气得语不成句,“你才是小人!你是胡言乱语、诬人名声的小人!”

    李纲冷笑一声,正待张口,御史中丞赵鼎轻蔑地扫了周望一眼,嗤道:“论辖下之责,说起来军器监和武库司可都是在周尚书的眼皮子底下贩卖军器得利,军器监和武库司郎中皆已伏法罢职,周尚书怎的还未引咎辞职?”

    他故意以“周尚书”称呼这位参知政事,便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强调周望这位兵部尚书也应为军器监和武库司郎中的污私案担监管之责。

    “咳咳……”殿上顿时响起几道掩袖忍笑之声。

    李邴的嗤笑声最响,抖眉不屑道:“圣人言‘宽人严己’,可惜某些人反圣人之道而行之,惯会‘宽己严人’。”

    “胡说八道!”周望几乎吹起胡子。

    卫希颜拂着袖摆,指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袖口金丝刺绣的凤凰,悠悠然道:“原来周尚书对我这枢密使是如此的不满呐,瞅着时机拉我下马,若不是如范参政般对我抱有私怨,便是心头另有了合意人选?”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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