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分卷阅读629

    “治国之本在于民,民之本在于耕穑。然则,田从何来?——开山垦荒,围湖圩田。人间多一分田,这天地便少了分山水……这天地之力是借一分便少一分,无度便失却了依存之道!”

    卫希颜表情有些无语,半晌,呆着脸一笑,“你这恰应了那句话: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佩服,佩服。”抬手作模作样地拱了拱,眼底隐着笑。

    这是调谑她“煞风景”,或者“焚琴煮鹤”?名可秀端凝的表情舒了舒,斜眉睨着她,倏忽一笑,在她手背捏了捏,“这不是一时触景生情嘛!”难得地露出两分娇柔。

    卫希颜眼波一漾,“我也触景生情了……”倾前吻去。却被她一手撑开,齿颊笑盈盈,“不许乱生情。这是惩罚。”

    “可秀——”

    卫希颜眉尾微微挑起,清悠出尘的颜容幻出一分半分的柔媚,不由让名可秀眩了眼,清澈如泉的声音中仿佛漾了瓣粉色桃花轻轻挠在她心尖,痒痒的颤。名可秀不得不承认,她再次被卫希颜色惑了。那含着桃花的声音蛊惑在耳边心尖:“不如惩罚我……被你亲可好?”

    “好……”名可秀痴着眼应了。蓦地指尖掐了下手心,勾了抹笑容倾过去——在她唇上咬了口。

    “哎……这是咬,不是亲!”卫希颜捂唇瞪眼。

    名可秀吃声勾笑,“有甚不同?不都是唇触唇么?”

    卫希颜绷着脸,一本正经,“我来教你有甚不同。”

    百鸟噪鸣之声蓦然远去。

    良久,两对唇瓣稍离,唇色俱是嫣红欲滴。气息交缠在唇间。须臾,四片唇又吻合在一起。或深或浅,或缠或绕,或勾或挑……唇齿间的气息渐次不稳。

    名可秀按开她,额头抵着她额,微喘的气息夹着轻笑,“再下去……可得出事了。”

    卫希颜清透容颜洇红,低头笑得抖肩。好半晌,抬头,“这事……咱们回去办。”

    名可秀斜飞她一眼,说不出的风流妩媚。转眼,端容正襟,一派矜雅,曰:“岂不闻方才之言?不可无度。”

    卫希颜笑得歪倒树上。

    名可秀一脸的若无其事,伸手为她理了理衣襟,拉着她往前。

    “可秀,你眼中所见为何?”卫希颜听她指点景致之名,笑着打趣她。

    名可秀眉目流转一笑,“你方才不是说,我是见山非山、见水非水么?”

    “是极是极。”卫希颜煞有介事,“汝之所见,非为山山水水也,而是天地人共存之大道焉,谓之和谐。”

    “和谐?”名可秀仰脸笑了笑,“这个词倒亦用得。不过,谓之‘中和’更当。”她见卫希颜蹙着眉在那想,笑嗔着点了点她额,“叫你平日多读些书……这是《礼记?中庸》开篇的末句:致中和,天下位焉,万物育焉。”

    卫希颜掩袖咳了一声,“这不是没来及读到《礼记》么。……呃,这句怎么解?”

    “中者,天地之本源;和者,天地通达之途。这即是说:守中为本,制宜为和,既不可不及,亦不可无度,用合宜之道处政用事,便可使天下各安其位,而万物自然繁育了。”

    “哦……”卫希颜心想这就是人与自然的相处嘛。她偏了偏头,看了名可秀一阵,倏然笑道:“你方才说起开山围湖——可是地方有奏本上来,说民间造田过甚的?”

    “嗯!……”名可秀顿了顿,道,“我朝自开国以来,便不抑田地兼并,豪户多有侵占贫家之田。由是主户愈少,客户愈多。豪户占千顷万顷之田的不胜千数,而贫户却无半亩立身之地。地方无能无力或不敢抑并,唯有广开田路,由是毁林废湖为田,日趋严峻。加之金兵两度入侵,北民避乱南徙甚众,诸路人烟稠密治地毁林辟地围湖圩田便愈发多去!……两淮、江南这场大旱,既为天祸,又未尝不是**?”

    卫希颜不由点头。

    “我和苏师兄曾议水旱之灾的根由,因何会越往后越频发?神宗元丰年间,已成三年一大灾;到赵佶当政,更年年有小灾,非旱即涝;建炎立朝后,这四年来也没哪个年头缺了州县的灾报,总有遭灾的地方。……我等自是不信天人感应那一类说法。

    “苏师兄精于易理,对天人感应之说有他的理解,这十年来一直对天灾成因探究不缀,累积了从秦汉两晋南北朝至隋唐五代至我朝的历代灾害记载,发现这天灾无常,却亦有迹可循——随着年头递进,一朝比一朝增,尤其人户繁洐的盛世更是频发。苏师兄由此得出论断:天灾不因治世的清或浊而分。

    “苏师兄学易出身,遂以易理来诠释天灾论……”名可秀低头沉吟了一下,似在思忖如何以浅显的表达来阐述这易理之道。片刻,抬起头来。

    “希颜,可知何为‘易’?”

    卫希颜好歹修了这么多年的天涯阁心法,所谓大道殊途同归,贯通武道天道的领悟,她对易经自然有她的理解,回笑道:“易是变中有不变。不变的是宇宙的规律,变的是万物生息。我理解的没有错罢?”

    名可秀微笑点头,顺着她的话讲:“伏羲说,这宇宙的大道就是自然而然,合乎自然即‘易’的不变之道。然则,何以才能“合乎自然”?——天人合一,方能生生不息!天地育人,容人取之有度,然过了度便为损,坏了天人合一之道,遂不能生生不息,而是灾害相妨。此即为上天的惩诫,苏师兄归之为:‘不合乎自然便为天地反噬’。”

    “啧!你这师兄还真有两把刷子。”卫希颜不由佩服苏澹,谁说古人不懂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瞧瞧这天灾论,剖析得何等中肯!

    这些易学大家或许不能运用气象学地质学等科学论证天灾成因,却不妨碍他们用哲学推理去体悟天地人的变化依存之道,即使卫希颜有后世的知识积累也不得不道一个“服”字。就好比一个是原创,一个是拿来,拿来的知识再高明也不是自已的智慧,怎能与原创者相提并论?

    卫希颜拍掌哈哈一笑道:“这就是说,民间造田已破坏了自然平衡,你想定出规制,限止造田?”

    “前阵子,江宁、扬州、苏州、潭州的守臣先后上了奏本,说当地豪户围湖圩田,妨害水利……此风必得刹住!

    “但民要稳,便得有田,可豪户兼并大量田地的窘局这一二十年内恐都难以解决,短时内亦不可下猛药——吏治败坏是根子,若是急于求成很可能会步王荆公之后尘,必得慎之又慎;所以,这田还是得造。

    “不过,何等人户可造田,哪些地方容许造田,却得有规制,不可容那些豪户和贫荒之民乱垦乱填,坏了蓄水灌溉之利,平白生出些水旱之患。”

    她说着叹了口气:“朝廷征收上来的税赋,还不够填这些灾事窟窿的!”

    思及左藏库这几年用于灾事的累累支出,她秀致的眉目便透出一抹忧色。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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