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分卷阅读550

    卫希颜不关心玻璃,这东西在她眼里太寻常,让她起琢磨的是镶玻工匠。这观雪台上四幅巨大玻窗除了四根柱子外再无支框,而名花流的玻璃坊还无法制出大面积的硬度玻璃,这些工匠是如何做到无缝透明镶接,又如何解决承重问题?……即使后世也难以办到吧?……这样的人才怎能埋没在西川?必须拐走……放到将作监还是百技院?她转着心思。

    身为主人的王沂自然不知道某位“颜先生”正转着挖墙角的主意,笑容殷殷地端起碧玉酒杯起身,“会首不远千里而来,某不甚荣幸,特以一杯薄酒相敬,聊表心意!”他身边四子紧随父亲举杯起身。

    观雪台的酒席分主宾两席。主座面东,王沂左右是他四子:中阳、中南、中柘、中北。宾座面西,名可秀左为卫希颜,再左为莫秋情;右端为萧流金,再右为水沁辰。铁丑和铁子各立名可秀椅后,其余十卫呈扇形护于丈外,凛然生威。王沂背后也侍着十六七名护卫,个个目光锐利,身如磐石,可见也是高手,望向名花流宗主的目光都隐含敬意。

    主宾都是五人,人数上倒是合了。王沂仅携子相会,连自家兄弟都不入,可见将这次会见当成了秘会——由此也可窥见王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再者,此番会约,怕是要令王十五失望,瞒不过人的耳目了。名可秀心底微笑,执杯而起,说道:“家主客气,可秀年齿居幼,当先敬长者才合理。家主,请!”

    二人对视一笑,同时抬手饮尽。席上诸人也都饮尽杯中酒。

    众人又坐下。王沂眼色不着痕迹扫过对席诸人,目光掠过卫希颜时不由顿了顿。从庄前初见,他就怀疑这人的身份,观其和名可秀之间言行默契,看神态不似下属也不似西席幕客,这关系倒让人疑惑丛生了。

    卫希颜赴蜀穿的是男装,白玉簪发不戴幞头,一袭淡青的直缀长衫没有任何锦绣纹饰,色泽明净如雨后刚透出的那抹天青色,流云般清逸舒展,冰雪神玉的风髓更是超凡脱俗。

    此时悠悠坐于席上,却仿佛和远山千丈雪峰莹莹然一色,天地就在眼前浩然而阔,让人不自禁想伏首愧然微渺。王沂心中震骇,赶紧移开目光,只觉多看下去心神实难把持!

    他眼风扫向名可秀,这位领袖江南群伦的女子风姿卓然挺秀,举手言笑间气势并不逼人,却自有一股气度让人在之面前不由端重恭谨。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气度,仿佛站在千丈雪山下,那皑皑高峰也只能成为她的背影。

    王沂不由暗将她和北廷的雷相公比较。只觉这二人风采气度均是万中无一的人上人,但名可秀扬眉间又给人一种傲视苍穹的自信……或因雷相公之上有雷太师,故而那位北廷少相的气势便有了收敛?

    王沂眼风微扫时,名可秀也在暗作打量主位诸人。

    这位西川王家的家主今年五十九,面色红润精神健旺,若无痛无灾定能活个七八十;说话是不紧不慢谦和有度,必定思虑多行事谨慎且惯会作戏;下颌有些尖凸,这种貌相的人多半性格强又有些独断。

    名可秀微微笑了笑,看来这王十五在王家多是乾纲独断,所以同宗兄弟只能跟随不能成为臂膀……由是只来了王家四子——儿子自然是比兄弟信得过。

    她眸光微转,瞥向王家兄弟。大郎王中阳面严端方,应是个稳重的;二郎王中南气度内敛,笑意不达眼底,当是个深沉的;三郎王中柘在王家四子中貌相最优,悬胆朱唇,目光含情,多半是个风流小生;四郎王中北才二十出头,看咕咚饮酒之态是个豪气性子……

    名可秀眼风倏然回扫三郎王中柘,见这风流蕴籍的男子竟双目凝视希颜不转睛,仿佛有些呆痴。她心中陡生不悦,左足在锦缎垂地的席幕下轻踢了某人一脚。

    卫希颜对有人目不转睛看她早有察觉,却无甚所谓,长得好便禁不了人看,但惹得可秀不欢喜就另当别论。浩空眸子陡然一沉,立时由清邃悠远变得冷如万载寒冰。

    正痴凝她的王三郎心脏“嗖”地颤了下,仿佛一盆雪水灌下,浑身打个激凛,这才醒觉自己失态,顿时脸一热,目光垂下,心口砰砰紧跳。

    卫希颜“逼退”某眼痴男,侧眸向名可秀讨好一笑,这一笑直如雪峰冰莲绽放,说不出的清华无双又绚彩夺目,让对座的王氏父子都有些失神。

    名可秀暗感无力,眼风微横过去,不许乱笑……端正目光,对王沂笑语:“家主身边四位郎君都神采佼佼不似常人,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王沂提起儿子心中倒真欢喜,捋须呵呵一笑,对四人道:“还不谢过名会首夸奖!”

    大郎王中阳率先起身,顺手扯了下右手边垂目发怔的三郎。四兄弟齐举杯,“会首谬赞!”说完抬颌饮尽。名可秀微笑陪了一杯。经这一打岔,王中柘倒是回复了往日的神清目朗,不复失态。

    王沂忽然拍拍手,观雪台南角立时有丝弦拔空,悠扬乐声里,渐渐从酒席右侧的幕后飘出来一群舞伎。

    十七八名舞伎赤足踏着绯红四合如意丝毯,袅娜舞入主宾席间,个个姿容秀丽,身姿窈窕柔软,身着五彩衣、肩披红丝帛,周身华丽绚彩,随着乐声灵巧腾跃,跳的是一曲“飞天舞”。

    名可秀唇角微翘,飞天舞么?对王沂的用意已是了然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因“姐”同“哥”一样是作为某种通称,如姐儿、哥儿,如对排行二的女儿父母也有叫“二姐”,所以姐在这时还未作为姐妹间的年岁大者称呼,而是作“姊姊”,是以文中将姐姐的称呼后面都换成姊姊,音读不惯的也可就当成姐姐读得了,嘿嘿

    话说某西这次更得比较勤快吧嘻嘻

    西川之行(二)

    一曲飞天舞罢,舞伎躬身退下。

    王沂举杯呵呵一笑,“园内小伎舞姿粗浅鄙陋,在诸位贵客面前献丑了。”

    “家主客气。”名可秀眸中看不出任何意味,一笑回杯。

    座上主宾都各饮一杯,十名侍立的小婢又上前添满。

    丝竹琴箫乐声再起,又上来一拨乐伎,且歌且舞,莺啼娇声唱一曲《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阳紫陌洛阳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从。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歌声流畅清丽,自然明快。席间主人举杯不停,劝酒笑声爽朗。

    明年花儿开得更美,不知与谁一同欣赏那繁花美景?名可秀品着词曲尾句,唇角再度挑起,执杯微笑,“杜工部道,‘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料想明年春至,这锦官城的花儿必是比开得洛阳城更艳更盛!”

    锦官城就是成都,她以杜子美的一诗相回,含蓄回应了王沂在那曲《浪淘沙》中隐喻的心思。

    王沂眼底精光簇闪而过,哈哈举杯道:“多谢会首吉言!”

    一曲罢了,乐声一转,又上一曲。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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