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秧……”我听见我的声音在抖，如果我说，我从未想过要害他，他会信么……
我转头看他，他站得笔直，看着云家族长手一挥，厅堂里潜伏着的人手将魏秧包围，他们的眼睛都和魏秧一样，蒙上了一层深深的绝望。
魏秧冷冷地看着他们，“阿鲤，杀了他们。”
杀……是，我是世寻河的红鲤鱼妖，千年的道行修得人身，杀几个人易如反掌。
可是他么都和魏秧那么像……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我一步步后退着，几乎要与魏秧贴在一块，那些人愈来愈近，我尽力不看他们的眼睛，然而他们眼里的绝望如同层层雾霭，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
要我如何下得去手……
“魏秧……别……”我哀求。
“妖精么，一个个都是这幅性子，骨子里改不了的。魏秧，那小妖精若当真痴心与你，他必会舍命护你，怎会……”怎会像现在这副模样——我知道，那云家老头儿想说的定是这个。
我不是！真的！我不是……不是……我真的喜欢魏秧，真的……
“杀了他们。”魏秧的声音。
“别……”
“杀了他们！”魏秧截断我的话，再次重复，似乎是暴怒了，“全部，杀了他们。”
“你……”我妄图挣扎。
“哈，妖精，妖精不都是这样么……”耳边回荡着云家族长的嗤笑声。
魏秧沉默许久，我只看见他的眸子愈发得冷淡，而先前的怒火似乎在一点点地沉淀，“你若不愿，便走吧。”
不杀，便走？呵，我从没想过他会这么说。
他一定、一定很讨厌我，他知道我不敢杀人，所以，便用这个逼走我吧。不然我认识的那个魏秧，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谪仙一般的，怎么会用这般的语气来说，“全部，杀了他们”？
可你又怎不知道，我早便离不开你了……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利用我也成，但我就赖上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看你，还有没有理由甩开我。
——怪便怪，当时世寻河畔，你笑得太美，太惊心动魄，早在那时，便摄取了我的心吧。
我狠狠闭上眼，运起元气，往前面扑去。
我看不见身后，我只希望，魏秧不要仍旧默然。
——一点点就好，我不奢望你全身心的爱，我只要你为我动容，一点点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捌
全是血的味道，我几乎是疯狂地运用我的真元，脑子里只有魏秧的那句话：“全部，杀了他们。”
对，这是魏秧对我说的，所以我要杀了他们，全部的。兴许唯有这般，我才有理由留在他身边。
身体很疲惫，连手臂都很沉重，我知道，我的真元快散尽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消失，但是我要杀了他们，一个不剩。
我看见云家族长惊愕的表情。
没错的，我是真的爱魏秧，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我是属于魏秧的，他就是我的一切。
我的魏秧，那个笑意嫣然，目光璀璨的魏秧，早便没了。只剩下属于他的我，他让我杀，我便杀。
哪怕他不要我，我也仍是他的。
直到云府彻底变作一座死宅，我依然在找，我要杀了所有人。
最终，回到厅堂，魏秧立在原地，连姿势都不曾改变。
“你看，魏秧，你让我杀，我便全杀了。”
我不要你爱我，但你相信我爱你吗……魏秧。
如果这就是你要我做的，那么，我做到了。
我好累，我看不清魏秧了。
“魏秧……你看，我做到了。”我笑。
我知道，真元散尽，死路一条，据说人在死前会看到一生里发生的事情，不知妖精会不会。
是我的话，看到的应当是魏秧吧。
——搂着我让我在他怀中入眠的魏秧，在月下凄清寂寞的魏秧，亲手为我系上红绳的魏秧，竹林里，突然说“你不能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离开”的魏秧。
我似乎看见，一个湖泊，湖畔全是美人蕉，全开的是火红的花。魏秧看着水，说波光粼粼的很漂亮。我问他什么是“波光粼粼”，他说就是水上的波光一闪一闪，就像我身上的鳞片，很漂亮。
他还问我喜不喜欢这里，喜欢的话就在这里建个小房子，每年美人蕉花开的时候，就来这儿住一阵子，还要在湖里养很多很多像我一样的红鲤鱼，一定很美……他说了很多很多。这家伙的甜言蜜语一向不少，那天却是尤其的多。
他又说，回去之后，他就娶我，要请很多很多的客人，来见证我们的幸福——即便这是不受祝福的。
我偎着他，那时候真的是开心到了极点。他也拥住我，狠狠地吻我，一点呼吸的空隙都不留，疯了似的。他在索取什么，我不知道，只能陪着他一同沉沦下去。
隐约看见了满堂的鲜血，突然觉得和湖畔的美人蕉很像、很像。
那时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真的，整个世界里只有魏秧一个人，那个时候的魏秧眼睛里没有绝望，而我的全部幸福，都只源于他。
我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我记得他所有的温柔，只有那时候他的笑意嫣然，目光璀璨——再记不清。
我似乎被魏秧抱住了，他似乎在叫我的名字，脸上突然湿湿的，有什么东西流进了嘴里，是咸的。
一定是我将死的幻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魏秧番外桃夭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水缸，里面游着一尾小鲤鱼，很漂亮的红色，就像开得极艳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但是他是妖精，世寻河的红鲤鱼妖，魏家就是亡在妖精手上，也是世寻河的红鲤鱼妖。
我要屠尽天下妖物，更要让这不知真心的妖精，尝尝什么叫真心被负的滋味。
他想逃，我一次次地捉住他，我给他温柔，只是为了之后再将他践踏得一文不值。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从不反击，他是修行千年的红鲤鱼妖，千年的道行，足够他逃离这里了。
妖精都是无情残忍的，他一定是有什么计划。于是我整晚守着他。
他什么都没做。
我不明白，按理说是我囚禁了他，他这又是为了什么。
之后我放他走。他居然说他一定会回来，在八月十五的时候带我看月亮。
果然是妖精，做出这许多无谓的承诺，不过是为了骗取人一片真心，利用过后再狠狠践踏。
他离开的那几天，我突然觉得很烦，做什么都没味道，我想，我应该是怕那小妖精逃了吧，于是我一直看着他，他在世寻河徘徊，呵，妖精也会这样么，当年，父亲也是这么一片痴心，到头来下场比谁都惨。
但看见他，莫名地就会觉得心里面安定了许多。
到最后他还是回来了，如我所料的。看见他的那一瞬，我突然觉得心里边有什么紧绷着的东西送了，那种感觉，似乎叫做——如释重负？
我居然在担心他不会来么……
突然发现，这小妖精很漂亮，尤其是眉心那一点红痣，就像他本体上的细鳞。细细小小的一枚。
之后我带他去了许多地方，他一点不像个千年的妖精，什么都没见过，感觉……就像个足不出户的女孩子。
在竹林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真的不明白，他是妖精，害得人家破人亡的妖精，他会歪着头关心别人，实在不像个妖精。当年父亲带回家的那个妖精，在残害了我一家人的性命之后，便再没出现过。
我情不自禁就说，“你不能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离开。”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害怕他离开……
也许那就是心动吧，心动的感觉是做不了假的。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