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书版)》分卷阅读18

    她听见半掩的门里传出一阵咳嗽,这声音她听得太耳熟。

    「主人!」当她被推进屋时,任风流正躺在地上,手脚上穿着铁链,对,是穿,而不是锁,因为有人把铁链从他手足的腕骨间穿了过去。

    「你没事就好。」任风流费力笑了一声,又咳嗽起来,他被秦晚枫下令弄断手脚後,在这难以遮风的破屋中又受了伤寒。

    白枣紧紧地抱了他的身子,连哭也不敢哭出声。

    她想不明白,纵有天大的仇恨,那个曾经对主人笑得那麽温柔秦晚枫,那个曾经在主人怀中那麽幸福的秦晚枫怎麽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别哭。」任风流柔声劝慰白枣,反倒让对方哭得更汹涌,到最後干脆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啧,要是东皇知道我随便把他的事透露给你听,我便麻烦了。」白三一边面露难色,一边盯着林飞骋所带来的黄金。整整一托盘的金砖,白三的心里看得直开花。

    林飞骋轻样着眉毛,把自己腰间挂的鸡血石放到了桌上,摆在白三面前:「再加一块千年鸡血石。」

    昨晚他依白三之言,点了曾与秦晚枫有染的男倌,结果到头却被告知,和秦晚枫最熟的还是这燕归楼的老板白三,甚至,秦晚枫还请白三去东皇神宫住过几日。

    被骗着付了男倌的钱,林飞骋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爱金银财宝的人。

    白三口中轻歎一声,似乎仍在犹豫。

    「好吧,这柄刀的刀鞘是纯金的,还镶嵌了宝石,流苏是雪蚕丝和五彩凤尾,你若告诉我东皇住在那里,我一并送你。」林飞骋又取下刀鞘。

    白三盯着满桌子的黄金宝物看了看,又看了看林飞骋,忽然眉眼间一暗,带了几分忧愁。

    林飞骋以为白三虽受了这诸多诱惑,却仍苦恼於是否要出卖秦晚枫,当下也不便再出言相劝。

    「林兄,实不相瞒,我还差一件白狐裘袍……」

    白狐裘袍,黄金刀鞘以及那块鸡血石坠子都给了白三。

    如今的林飞骋身上的贵气几乎一下就散尽了。他拎着被牛皮草草裹起的刀,呵着气往城北去。

    因为白三说,东皇神宫就在城北的东来湖旁。

    雪又开始落了,林飞骋觉得很冷,他的手冻得发红,发丝上一片雪白。

    没人会再把他和那个神秘高贵的西帝联系在一起,甚至连叫花子也懒得靠过来了。

    瞎子,你答应我,要活着听我弹棉花。

    林飞骋搓了搓手,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迈开大步,出了北城门。

    「他怎麽样了。」

    秦晚枫一直睡到响午才起来,虽然此时的天色依旧一片阴沈,天空飘着雪。

    他端着一盏温酒,刚送到唇边,便听属下禀报任风流病得厉害,白枣哭着让他们给药。

    然而没有东皇这个主子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送药过去。

    苏嫚站在一边,替饮完一杯的秦晚枫又倒了一杯。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要药做什麽。」秦晚枫浅浅抿了口气,忽然觉得胸中郁结,扔下酒盏起身便走到了栏杆边。天已经冷得几乎要把湖水结冰了。

    苏嫚静静地看着秦晚枫的背影,不知为何,愁绪又上心头。

    东来湖面上一片静谧,只偶尔掠过几只捕鱼的小鸟,扑腾着振翅而去。

    湖边的树上,路上还有几排瓦房的顶上都满铺上了一片雪白。

    林飞骋站在湖边,擦了擦汗。

    看到这样的一片白,他自然而然地想到同样也是雪白一片的香雪海。

    每当清风刮过时,无名白花的馨香便在空气中漂浮着,萦绕在人身边,久久不去。

    在那里,林飞骋自问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闲适安逸的一段时光,也让他第一次静下心来体会到这繁华世界之外的孤独。

    偌大的东来湖割断了前去的路,另一方是雾气渺渺的竹林,竹林深处就是东皇神宫。

    东来湖上并无桥梁,对旁人来说无路可走,可对林飞骋来说这就是一条路。

    面对宽广的湖面,林飞骋笑了一声,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水面上,双足行如疾风,破水而前。

    「人生似幻,睁眼千年,闭眼千年。」

    雪花飘进了落月阁里,秦晚枫跪坐在案前,手边一壶酒。苏嫚安静地呆在他身边,听他低吟浅唱。

    醒了又醉,秦晚枫似是很痴迷这样的生活。他喝完一杯又一杯,连眼也不睁。

    「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他呵出口白气,转过脸对苏嫚笑了起来,醉意沈重使得握住笛子的指尖也有些颤悠悠。

    苏嫚笑着点了点头,更为专注地凝望着秦晚枫的脸。

    笛声悠然,雨雪纷飞,凄清彻骨。

    秦晚枫微微皱起眉,淡色的唇轻轻地吹奏着旋律忧伤的调子。

    「启禀主上,宫外有一自称西帝的人求见!」

    悠扬的笛声被一声急报打断,秦晚枫仍是未睁眼,连身子也未动。反倒是苏嫚咬紧了唇,不安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秦晚枫一折手中笛管,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请他进来。」

    秦晚枫睁开了眼,苏嫚从中看到一股自己从未见过的强烈杀意。

    第八章

    林飞骋穿着一件薄薄的青杉,脚下的鞋满是泥泞,刀也被裹在一块破牛皮里,浑身上下只显出一股落魄。

    起初,没人会相信这个人就是西帝,但是等林飞骋拔出刀在电光火石间砍下门口狮子坐像的头後,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传闻中把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的西帝。

    东皇神宫真是富丽堂皇,林飞骋边走边为这里豪华的建筑而感歎。

    秦晚枫看来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也难怪他对天下第一这名声如此执着。

    只是连自己都明白,银钱名利虽好,但那也只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比起冰冷如死物的名利,有个真正关心爱护自己,或是自己关心爱护的人在身边岂不更好?

    人毕竟是活的,人心毕竟是暖的。

    但是秦晚枫的心那麽冷,他会对任风流好吗?

    想到任风流已被掳来几个月,林飞骋微微蹇起了眉头。

    秦晚枫的心果然是冷的,或许比天下的雪更冷。

    布置精美的落月阁里,秦晚枫身着锦袍倚坐在案边,品着佳酿,旁边是烧得正旺的暖炉。

    一旁,手脚都被铁链穿过的任风流艰难地喘着气,一件被血染红的白衣丝毫不能御寒。

    「我知道你要见的人不是我。」秦晚枫眼波一转,举杯在唇边望了林飞骋笑。

    这一笑和林飞骋最初所见的那般优雅动人,竟带了丝丝妩媚。

    「主人!」

    但是这样美的一笑却让林飞骋怒不可遏,他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看了任风流一身是伤更心痛难受。

    任风流以为自己快死了,冰冷的天气,久不曾愈的伤口还有难解的消魂之毒都折磨着他。

    所以当他听见林飞骋的声音时,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挂念对方而出现的幻听。

    「师兄,他叫你呢。」秦晚枫低声一笑,伸手扯过任风流手上的铁链。

    「唔……」腕上的剧痛终于让任风流回过了神,他咳嗽了几声,咳出一口血,这才勉强抬起头。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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