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平阳》分卷阅读16

    他甩甩头,重新振作了一下,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寻出去年林芝送他的一段红绸,以及从前绣花用的针线,他夹好红绸,在上头比划了几下,又思量了半天,捏起针线开始绣起来。

    烛火下他的神情异常认真,微抿的双唇呈现出一种艳丽的光泽,他指尖灵巧翻飞,精准地将鸳鸯的图案绣出来。一如他儿时缠着娘亲教他刺绣时,娘说,要学可以,但是你不能半途而废,得绣完,你能做到么?他为着一个虚无的信念,咬着牙坚持下来,有时眼花到绣错了针,他也只好拆掉,重新来过。

    他为了什么去学的刺绣?说出来真当可笑,幸好他没到处乱说。美人儿又是这般好当的?手巧又能如何?一只山村的野鸟还妄图飞上枝头做凤凰?长大了,他才明白美人儿不一定能配上英雄,假如她长在一个荒村僻野……

    双脚受了点凉,冯洛焉边绣,边忍不住瑟缩一下,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只听床那头一声暴喝:“还不睡?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18欲求英雄(2)

    这一吼生生把冯洛焉惊着了,他一抖,针尖瞬间刺入了他的指尖,暗红的鲜血滋的冒了出来。

    “好痛!”

    冯洛焉拔出针,忙不迭用嘴吮吸溢出来的血珠,那种扎心的痛楚使他颤栗。

    男人听闻他的痛呼,迟疑了一下,下一刻便爬了起来,冲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冯洛焉专心含着自己的手指,哪有空回答男人的问题,再说,这一针还不都赖男人!想着,他用怨念的眼神瞪着男人,可惜男人看不见,此刻是一脸的惶惑。

    “你到底怎么了?快说话!”男人没听到他的声音,愈发不安。

    “……”冯洛焉尝到了一股咸涩的血腥味。

    “喂!说话啊!”

    “……”咸咸的味道也不差。

    “你不说话是吧?好。”男人耐心极少,仅存的一点都被冯洛焉耗完了,他掀开被子,赤着双脚站立起来,面部在绰约的烛火下变得晦暗。只见他大步流星跨过来,一副要寻仇杀气腾腾的模样。

    不过这个神威的样子下一刻便破了功,他绊到了横亘在路中的长凳,始料未及,一个狗啃泥,侧着身子跌了下去,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

    冯洛焉这下吓坏了,赶紧松开嘴,弯腰去扶他,“要不要紧?”

    男人脸色铁青,两手撑在地上,指尖掐进地里,恨道:“终于……肯说话了?”

    “……”冯洛焉竟心虚地鼓鼓脸颊,“我刚才把手指头放在嘴里止血,当然不能说话。”

    “止血?”男人一愣,转头问,“你怎么了,怎么会流血?”

    “还不是你害的,我在绣东西呀,你平白无故吼了一句,吓得我把针扎进了手指里。”

    “我害的?”男人冷笑,“那么晚还不睡,你还有理了?”

    听到男人催他睡觉,这使冯洛焉有些窝心,他软下身子将他搀起,方才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我要给阿棉赶着绣一块红盖头,趁她成亲时送给她,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这才磨蹭到这么晚。”

    “白天也可以绣,大晚上眼睛怎么吃得消?睡觉!”男人开始胡乱地拍去身上的尘土,显得十分懊恼,至于他懊恼些啥,这谁知道呢?

    冯洛焉出门给他打了盆井水,搓了块面巾,“等等先,萧大哥,我帮你擦擦,身上都蹭到泥了。”

    “这谁害的?”男人毫无客气地讽刺道。

    得,今晚他们俩就互相埋怨吧。幸好,脾气都消了。

    “萧大哥……”冯洛焉拉起他结实修长的胳膊擦了一遍,转而捧起他的手心擦了擦,“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讲话?”

    男人享受他的服侍,挑挑眉,“怎样讲话?”

    “就是……不要这样凶巴巴的啊……”冯洛焉心下觉得奇怪,自己堂堂一男子,即使装作女子,也不应该撒着娇讲话啊,太、太不正常了!

    若说此刻男人脑海里浮现怎样一幅画面?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平日看似要强其实柔弱的女人正眨着大眼,双颊嫣红,欲说还休地恳求他。

    一下子飘飘然起来,男人心情极佳,音调上扬,轻佻道:“好啊,照你说,我该对你温柔些,是么?”

    温柔……这个温软的词一下子击中了冯洛焉的心脏,他登时局促起来,没想到男人会用这个词,他、他觉得很开心诶。

    “温柔些……最好啊。”躲躲闪闪地回答,冯洛焉竟忸怩起来。

    听他这吞吞吐吐、一句话里可以刨出好几层意思的语气,男人意外地发觉,自己竟能真的刨出好几层意思来。

    帮男人擦完身,两人便双双上了床,冯洛焉惊呼一声:“哎呀,油灯忘吹了。”

    “啧,我来。”说完,男人大掌一挥,疾劲的掌风刮灭了灯火。

    “好厉害,萧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乌漆墨黑里冯洛焉激动地捉住男人的胳膊,问道。

    “我会些武功,这点对我来说,算什么?”男人顿时有了种被崇拜的感觉,接着道,“若不是这伤,我该是每日都要练上一套拳法的。”

    “每日呀……”冯洛焉暗暗感叹道,“好辛苦。”

    “这算什么辛苦?若要习得一身好武艺,就该是雷打不动地练习,勤于钻研。”男人认真道,“说到这个,从明日起,我就回恢复晨练。”

    “可你的眼睛……”

    “习武靠心,眼不能代表一切。练套拳还要眼睛看着?”

    这夜将睡欲睡之际,冯洛焉下意识地往男人身旁缩,企图汲取他的温暖,这种温度使他安心,今日,他又更加了解男人,并且,更加喜欢他……

    后几日,冯洛焉将屋中央的桌子搬开,留下一块空地腾给男人练拳,他自己则是靠坐在柴门边上,晒着难得的温暖阳光,在亮堂处绣鸳鸯。

    春的脚步走近,院中的青嫩小草都冒出头儿来,那只李棉送的鸡悠然自得地颠着脑袋在院子里啄食,时不时咯咯咯几声,表示它的愉悦。

    冯洛焉聚精会神地绣着,绣累了,歇一歇,眯起眼欣赏男人的拳法。男人双眼被药布蒙着,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单薄的嘴唇,他穿着冯洛焉给他的一身黑色单袍,一根麻布做的腰绳拴紧了他紧实的腰身,一套动作凌厉的拳法被他耍的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干脆漂亮,充满力道。

    冯洛焉看得如痴如醉,简直找不着北,他被男人此刻散发出的野性和力量所征服,恨不能依偎上去……等等,白痴呀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恼怒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不争气,他还以为这是小时候,一听到英雄的故事,立即想象自己是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儿,闭月羞花,弱不禁风,走几步就瘫软在英雄宽阔伟岸的怀抱里。

    无比唾弃自己。

    正摇头晃脑,他竟看见林芝朝他这屋走来,连忙对男人嘘了声:“萧大哥,不要乱动!来人了!”

    男人正练得汗水淋漓,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

    冯洛焉赶紧用脚将柴门的另一半勾过来,轻轻掩上,恰好林芝走来,奇怪道:“你关门做什么啊?”

    “呃……那个……”

    林芝啧了一声:“你那只獐子还没放掉啊?这都养了一个冬天了,快养出感情不舍得放了是吧?”

    对方已替自己找到完美借口,冯洛焉顺杆而上,“是、是呀,我舍不得,所以再养些日子,反正山里雪还没化完,等暖春了,我就放它走。”

    冯洛焉说到“放它走”三个字时,莫名地心疼,他养个人,其实跟养獐子差不多,时候到了,必须……得放手啊。

    林芝对他的獐子已不感兴趣,直接道:“你这是在绣什么?鸳鸯啊?”

    冯洛焉递过去给她看,“是呀,绣得怎么样?我打算送给阿棉的红盖头,这是一点心意。”

    林芝酸溜溜道:“啧啧,你对她还真是没话说了,这丫头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让我们村最漂亮的阿冯姑娘替她绣红盖头。”

    冯洛焉嗔道:“你瞎说什么呀,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想起正事,林芝还是很正经的,她道:“那何平手脚挺快的呵,今早派人送来喜服,李棉那丫头已经穿上了,原地转了几个圈都不知道了,美得她,她叫我赶紧过来带你去见识见识,沾沾喜气。嘿哟,她孩子咋不滑掉呢?”

    冯洛焉被她逗笑了:“乌鸦嘴,别瞎说。既然她叫我去,那我是一定得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得给那獐子换个药,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就来。”冯洛焉心虚道。

    林芝皱眉看他,似乎想把他盯出个洞来,“你没搞错吧?那獐子的伤还没好呀?你怎么做大夫的?”

    冯洛焉干笑两声:“治人还行,治畜生,有些困难。”

    林芝懒得理他,摆摆手,走了。

    有一点冯洛焉可没骗人,他的确要给男人的眼疾换药,等他从药庐取药回到屋中时,他发现男人坐在床边上,衣襟大敞,露出麦色的肌肤,额上汗珠滚滚。

    冯洛焉拿起汗巾替他擦汗:“练得很累吧?我给你换药了哦。”

    男人扣住他的手腕问道:“我是只獐子?”

    “诶?”冯洛焉面露尴尬,两眼顾盼,有些心慌,“那个,上次林芝听见你打翻水碗的声音,硬要追问,我只好这么说了,否则她会冲进来一看究竟的。”

    男人默默地松了手,明白冯洛焉的良苦用心,也不纠缠。

    敷在眼上的药似乎比上几次还要清凉舒适,想必是冯洛焉对着药典又仔细研究了一番,想到此,男人不免受到动容。

    冯洛焉替他上完药,双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上去将男人大敞的衣襟拉拢,生怕他着凉,“衣服不要坦开,会着凉的,萧大哥。”

    男人邪邪地一笑,竟搂住冯洛焉的腰,悠然地问:“你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啊?”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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