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 那河》分卷阅读13

    “不为……你之前在哪儿?”

    “之前,去了上海”

    “哦,淞沪抗战”

    “是,但是结果却……呵呵”

    “哎……”令萍跟所有人一样,听说了守军的英勇,也见到了政,府的无能,此时,除了一声叹息,还能怎样呢?

    “不为,我快毕业了”

    “嗯,嘉毓也快了,听嘉毓说,你学的是新闻?”

    “对啊,正好,你做摄影,我们可以一起啊”

    “一起?呵呵,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嘉毓要知道,肯定说我带着你胡闹”

    “……”

    两人走一路,聊一路,不论令萍说什么,何不为回答时几乎都要带上韩嘉毓,这让令萍有些惊讶,但她不吃醋,她喜欢这样靠近何不为,虽然……几年不见,依旧感觉,那个人带着距离,但她就是喜欢,她听何不为轻描淡写的跟她讲在战场的情景,听何不为轻描淡写的讲眼下戡乱的时局,什么都是轻描淡写,可令萍知道,她心中的苦闷惆怅,可能怎样?!她心想,只要何不为同意,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跟着何不为一起出生入死,这是她的信仰!她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政治信仰,但她信仰爱情!哪怕没有结果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二

    何不为来信了,这是她走后几个月给我写的第一封信,也是我们认识那么久,她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信得内容很短,大概就是说,她回到了北平,而且见到了令萍,她问候了家里的所有人,在最后有一句……想你!

    我心里欢喜的像个小孩子,急急忙忙给她回了信,跟她细细说了我最近情况,也告诉她,母亲又给我们添了一个小妹妹,我没有告诉她,之前被软禁的事,但我告诉她,我最好的朋友是共,产,党,而且…………已经被捕。

    年初,日军紧逼南京下关,国民政府只好匆匆迁都洛阳(十个月后,又迁回南京),五月又与日军签订淞沪停战协议,这个充满屈辱的协议,规定中**队只能驻军在苏州,昆山一带,不得进入上海,一切事物交予英法美等,无数将士流血牺牲换来的成果,就这样被出卖,尤其,我在报纸上看见,何不为拍摄的照片,我能想象到,淞沪抗战是何等惨烈的一番景象,我能想象,她置身其中,是如何让九死一生离开战场,我对政府的不作为,从一开始的天真幻想,到接受事实的无可奈何,再到现在的深恶痛绝!全部源自于何不为,源自于她手下每一张带着鲜血的照片,源自于她的无畏勇敢!

    秋天毕业,我回到了曾经的中学,这所学校,在父亲几次募资以后,已经被修整一新,可学校新了,人却已换了,alie随丈夫,去了福建,老杨也过世了,我这个从这里走出去的小孩子,如今也是二十二岁的大人了,我开始给初中和高中教授英语,还有国文,跟其他老师一起,给学校的孩子们,准备午饭晚饭,偶尔,带他们劳作一番,就像从前,老师照顾我们那样,照顾呵护着这些孩子,天津金融危机,再加之政府不断扩大军需,滥印钞票,钱,早已不值钱!我们几个老师都没有收入,但没关系,没人在乎这些,人们只求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平日能跟学生在一起,看着这些“未来”,在自己的教导下,成才长大!也是这样,我从此立志,一生从事教育事业!

    自那次以后,何不为的信勤了很多,我几乎每周都能收到一封她的来信,我们就像现在异地恋的恋人一般,在信中交换着彼此的近况,还有思念,最后收到她的信,是年底,她准备离开北平前,她告诉我,她又要去战场了,她还在信里无奈的调侃道,“这次的“战场”,说不定是绿草茵茵,蝶飞燕舞呢,所以不要为我挂怀”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年底已经是冬天,哪里会有绿草茵茵,蝶飞燕舞呢?她还在战场这个词上加了引号,她这是在粉刺,因为,她要去的是热河,那里是张学良的部队,这个从九一八开始就不抵抗,不愿出一兵一卒的大将军,不知道这次和他的奉军(东北军),又会如何表现呢?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心,但也没有给她回信,她说了,寄出这封信时,她已准备启程,可能收不到,让我不要回信,等待她的下次来信……

    我最小的妹妹已经几个月大,可是她的情况并不好,因为心脏供血不足,严重时,不停气喘,甚至连她喝奶时,家里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每次她睡觉时,哪怕是在院子里,我们说话做事都很轻声,怕一不留神,就会吓到她,吵醒她,她心脏不好,还那么小,如果被吓到,后果可能很严重,但她性格很好,哪怕是发病时,都很少哭,每到这时,母亲都难过心疼的直掉眼泪,父亲每次回来,见到这个可爱乖巧却多病的小女儿,也总是止不住的疼爱怜惜,后来联系了一家医院,打算在等她稍稍大一些时,就带她去医院,可能还要接受手术。我不希望她接受手术,我怕那样,她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她还太小,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辽阔,还没有像我一样,经历这样一段美好的爱情,我想哪怕我一直这样照顾着她,也不愿她去承受那样的风险。为了能多跟家人在一起,也减轻母亲的负担,如果学校不是特别忙,我基本都是回家住。

    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下学回家,路过市场,照嘉琪给我的一个小纸条,买菜和一些日常用品,当我拎着布兜回到家时,才进大门,就听见了母亲的哭声,我跑进堂屋,见母亲坐在床边,将妹妹平放在床上,不停的给她顺气,嘉琪一边看着,慌张无措,我上前看了看,见她脸色有些发紫,是因为呼吸困难吧,虽然给她顺着气息,但看得出来,她已经很难呼吸了,我轻轻推开母亲,拿着一个小棉被抱起她,嘉琪跟在我身后,带着她去了医院,医生有些手忙脚乱的抢救着她,急救室老旧的木门,不停开了又关,母亲还在哭,她那件斜口的外衣上面都是眼泪,我看看她,无法去安慰她,因为妹妹有严重的心脏病,随时可能发病,随时可能会离开我们,这是事实,所以,我无法安慰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我以为时间和生活的历练,已经让我变得独立起来,可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我听着那扇门开关的声音,我听着母亲低声啜泣,我看着嘉琪失措的站在手术室门口,我可以掩饰压抑自己的一切情绪,但我心里明白,我感到力不从心,我感到惊慌害怕,我靠墙抱膝蹲着,咬着牙,忍住喉咙的酸疼,收回自己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我开始疯狂的想念何不为,是任何时候都不曾有的想念,我希望她在,虽然她不是扁鹊华佗,但我就是希望她在,可她在哪儿呢!?

    ————————————————

    1933年1月,榆关爆发大规模战争,日本人为迫使国人承认伪满,妄图占领热河,直取北平的态势日益明显,何不为只身前往热河,秦远随张学良部,退居山海关,积极谋求抵抗,可哪里是抵抗呢?张学良消极待战,部队装备落后,且军心涣散,国民政府在北平发表保卫热河通电, 2月21日,热河战役爆发,可最终,士气低落的东北军节节败退,至3月4日,短短几天时间,承德失守,汤玉麟不战而逃,日军以120骑兵,进入热河,热河被占,战争宣告结束。无数曾经再北平会见过张学良的爱国代表,纷纷对其进行口诛笔伐,斥其为走狗汉奸。(1935年中,共八一宣言上,也曾这般形容过张学良)

    其实也不能完全将责任加于张学良一人,自从奉军归顺政府,改为东北军后,东北军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必须请示蒋,撤退关内,也不过是执行了蒋的命令罢了!

    深夜,帐篷外,看看不远处防卫的岗哨,久别重逢的何不为与秦远,苦涩无言的相视一笑,防卫?防谁呢!?

    “你怎么样?”秦远

    “我?就那样,你也看见了,拍拍照片”

    “呵呵,说来,你比我有勇气多了,我那时扛着枪,想的都不是什么救国,而是何时能升官,你呢,一个女孩子,拿着个相机,敢往战场跑”

    “哈哈哈,你倒够诚实,升官怎么了,想升官又没有错,你怎么跑到东北军来了?”

    “救国,尽一个军人的本职”

    “嗯,不错,但可惜,东北军的这个状态,你是别想立功升官了”

    “我啊,我现在一点也不想什么升官,我只想把日本人赶出去,可眼下……哎……”

    “怎么唉声叹气的了,而且听那话,怎么突然感觉你浑身发光啊,哈哈哈”这个时候,也只能开开这样的玩笑,宽慰自己了

    “呵呵,之前在北平,跟令萍见过一面,她在街头大骂政府,还有……我,嫌我功利心太强,我可不想她瞧不起我”

    “呵呵,那是令萍改变了你?”何不为玩味的问道

    “是,是令萍改变了我,也是她驱使我来到这里,这样近距离的看见国人遭受的苦难,看见自己的无能,狭隘,也正因为如此,我矛盾,痛苦,但我依旧喜欢这样的改变,也比从前更加喜欢令萍”

    看着秦远,何不为收起笑容,听到这一番可以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坦白,何不为是有些震撼的,她不知道秦远这么喜欢令萍,她也不知道,是令萍改变了这个人,自己是因为环境改变,秦远是因为一个人改变,但不论是因为什么,他们都走到了一条路上,抗日!

    两人面对面坐着,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复又起身一同望向山海关……

    何不为跟秦远此时的心情,应该是几近相同,太多太多的无可奈可,不胜唏嘘感慨,他们都在战场上以自己的方式,宣泄着仇恨,施展着热血,他们都在夜深人静时无心睡眠,抚摸着自己的儿女柔情,他们都有着自己远方的牵挂,他们都有着对眼前的无奈痛恶,他们都希望能尽自己的一己之力,驱逐倭贼,不论是拿着相机,还是扛着枪。

    可现在,有枪,有相机,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次次围剿,拿着长枪去对准自己人!为什么面对仇敌,会这样心甘情愿的任人欺侮!政府有再多的理由,也都是借口罢了!

    他们想现在就站在热河,站在承德,跟那些混蛋去拼命!哪怕是死,至少勇敢过!可那也只是想,而事实是,他们现在只能站在山海关外,远远遥望着辽阔的东北,看着那些倭寇残酷的蹂躏践踏着那一片广袤富庶的大地,更可悲的是,没有人知道,那本应该属于国人的东北大地,在被掠夺之后,是否还能收得回来!?

    帐篷外寒风凛冽,隐约还能听见一阵阵的鼾声,远处是隐隐可见的灯火,两人静默无言,看着远方,心中想起那个让他们在血雨腥风中,能找到一丝温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

    因为局势动荡,父亲很久没有回来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春节时,家里因为冷清,多了几分凄凉的意味,父亲没有回来,何不为没有回来,妹妹又在生病,那个除夕夜,母亲抱着妹妹靠在床头,一直小心照顾着她,我们几个,煮了面条,简单潦草的结束了这顿年夜饭。

    虽然只有一碗面条,我心里依旧充满感激,感激许许多多像父亲,像不为这样的人,让我还能在除夕夜,安安静静的吃上一碗面,父亲在政府,至少能吃到一顿热乎乎的晚饭,而不为呢?……春节时,她正赶往东北,那里冰天雪地,战乱纷纷,不知又是什么境况?她有没有也能像我一样,哪怕是吃碗面条呢?

    热河战役已经结束,可何不为还是没有来信,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到北平,还是又去了其他地方?她离开整整一年了,一年的时间,我基本每天夜里失眠,因为家里有一个多病年幼的妹妹,因为外面有一个要时时身处险境的爱人……

    父亲来信,说在北平联系了一家德国医院,让我们带着妹妹,在四月初前往就医,因为他有工作,要先到北平,会在那边等我们。

    我接到父亲的信,第一反应不是给父亲回信,而是忘了何不为之前的叮嘱,给何不为写了一封信。但她始终没有回信,我有些失望,有些担心,这说明,她根本没有回到北平,她去了哪儿?

    四月中旬,嘉琪在家照顾着两个弟弟,我跟学校告了假,陪着母亲,带着妹妹,前往北平。

    这不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乘火车,是祖父母去世一年多后,母亲带着我跟嘉琪一起来天津寻找父亲,嘉琪有些晕车,一路上常常在呕吐,母亲焦急的盼着这列火车能够早日驶达终点,能够早日见到父亲,可那时的火车,不比今日,整整一周之后,我们母女三人才抵达天津。

    火车到站时,母亲肩上背着碎花布打成的简易包袱,一手牵着还有些不适嘉琪,一手又牵着我,我那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母亲,在喧闹的站台,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挤得有些站不稳,紧紧握着两个孩子的手,焦急不安的等待着丈夫。

    不一会儿,我看见父亲穿着浅蓝色的长衫逆着人流的方向缓缓走来,目光平和的寻找着我们。我看见母亲在拥挤的人群中,迎上那双平和的目光时,所有的焦急不安,都化作了会心的一笑。见父亲带着温和的浅笑,越走越近时,我甚至看见了母亲眼里的羞涩,这个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女人,在见到心爱的人时,哪怕那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丈夫,依旧会赧然,父亲摸摸我的头,我许久不见他,不知道说什么,只一直抱着母亲的胳膊,他又看看面色极差的嘉琪

    “嘉琪怎么了?生病了?”这是他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

    “有点晕车,吐了一路,还不舒服吧”母亲微微低头看着嘉琪,小声的说道

    父亲接过母亲的包袱,提了提长衫,蹲下身,一手抱起嘉琪,带我们离开了车站,母亲牵着我的手,跟在他身后,我抬头看了看母亲,她正望着那背影,几日舟车劳顿,让她盘起的发髻,散落几缕遮在眼前,但丝毫掩饰不住她眼中满满的幸福……

    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的男人,这个从来以天下为己任,时时难以相见,终日在外做着利国利民 “大事业”的丈夫,却也能在他的妻小面前这般柔情……

    后来,有一日,我在院里看书,看着看着,我渐渐失神,想念起何不为,可当我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时,却感到更加的失落空虚,我进去看看母亲,我想到她跟父亲,不也是我们现在这样?

    “妈,如果真有来世,你还愿意嫁给我爸么?”我反手拿着书,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正坐在床边纳鞋底的母亲问道,她好像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之后说

    “嫁”只一个字,语罢,继续纳着鞋底,抬眸对我笑了笑,不再说话,在那一瞬,我竟然在我这个已经不惑之年的母亲眼里,看到了甜蜜与羞涩……

    我相信,当年她穿着凤衣霞帔与父亲拜堂成亲时,没有人问过她,这句现在年轻人,结婚用的誓词,可她在自己女儿疑惑不安时,突然的一问中,给出了这样简单坚定的回答。

    我回到院中,仰起头,冲着有些耀眼的阳光,看着那棵大榆树,我感觉到我笑了,笑的温柔,笑的幸福……

    路程不算长,进站时的汽笛声,将我带出了回忆,已经一岁的妹妹,虽然身体不好,但有些小调皮,她在母亲怀里抓着母亲的衣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窗外,我接过她,母亲取了行李,火车减速,缓缓进站,不大的站台上站着前来接站的人们,我抱着妹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透过一阵阵火车散发的白色蒸汽,我看见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短发,中山装,正背对着我,跟着火车的方向,往前走着,不时看看车窗,寻找着什么,我站起来,偏着头,极力想让自己看清,只见她转过了身,是她,是何不为!她怎么在这?是来接人?我就那样抱着妹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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