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流风》分卷阅读17

    “不如去问问掌柜?”辰冰清也凝视着窗外,向兰漱风询问。

    “也好,”兰漱风叹息一声,道,“但恐怕掌柜那里的记录,一直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就是白须鼠本人吧。”

    掌柜证实了兰漱风的猜想,那么夜影是否确有其人?如果不找到幕后主使,可有可无的小喽啰收拾再多也无济于事。这回的骚乱,梅州陆无言是否知情?抑或是更有其他人在背后冷眼旁观?一切都不得而知。兰漱风心中不禁沉重起来。

    * * * * *

    “子墨,这回我可是立了大功吧!”一回到太守府,辰冰清就迫不及待的奔到凌子墨身旁。

    没想到凌子墨长枪一晃,横在身前,眼中似乎燃烧着怒意。

    “离、我、远、一、点。”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辰冰清莫名其妙的抓着头发,怔怔的看着他,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惊叫道:“啊!青青师姐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子墨!”

    凌子墨腾地一下红了脸,甩过一句“不许过来”,长枪兀地一点,耍过一个架势,枪尖直至辰冰清的鼻尖。

    辰冰清一副眼泪汪汪的表情看着他,呜呜的道:“子墨……我是无辜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姑姑教的,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天地良心啊……”

    凌子墨语气稍稍缓和,低声道:“谁知道你心中怎么想……”

    辰冰清见枪式低沉下去,咽了咽口水,说道:“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一定会配合的!”

    凌子墨额角垂下几条黑线,长枪在手中一沉,没有枪尖的一头忽而灵敏的划过一个圆弧,将一脸傻笑的辰冰清拦腰横扫出去……

    在一旁的楚陌寒捂着下巴,不知是在偷笑还是慨叹。他瞄向另一边的兰漱风,只见他回来之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静坐着,若有所思。

    “应该说是意料之中呢,还是又惊又喜呢?”兰漱风正默默的思索着,突然,一个声音贴近耳畔,在身旁响起。他抬眼,看到楚陌寒眉眼之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弯腰站在他的身后,“兰大夫,楚某越来越想了解你了。”

    “白须鼠的话,我并不相信。根据我的观察,翻云龙需要和大当家联系时,都是通过白须鼠送信。那个夜影,一定是小心谨慎之人,白须鼠这条线一断,竟然没有任何线索能证实他的存在。”他支着头,并不看理会楚陌寒的问题,只自顾自的说道。

    楚陌寒叹息一声,皱起眉毛,“先是盗印,又是夜明珠,夜影的目的何在?”

    “一无所知,”兰漱风淡淡答道,“至于那颗夜明珠,辰公子试了各种办法,都看不出什么名堂。”

    “对武功秘籍之类感兴趣,应当是江湖之人吧。”

    “没错,但以小生之见,那人对夜明珠却也并不怎么执着。反而……”他斜眼看着楚陌寒,“对楚大将军更感兴趣。”

    “呵,没想到楚某在江湖上如此炙手可热,”楚陌寒冷笑道,“和荠城之乱有关么?”

    “目前还没有发现直接的联系。荠城之乱很明显是陆无言在幕后旁观,而这次盗印,却更像是一场闹剧。说破了,也只不过是有人利用一群乌合之众,在榆州制造一个不痛不痒的骚动而已。”

    “嗯,可既然不痛不痒,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兰漱风眼眸中荡起一圈水色,“只是想给楚大将军解解闷罢了。”

    ☆、第三十三回 嵇喜之流

    兰大夫回到医馆之后,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刘卿依然不时的跑内跑外,只不过,他发现兰大夫沉浸于棋局的时间比往常更多了些。老管家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兰家的医术,似乎难以像老爷期待的那样发扬光大了。

    又一日,刘卿刚刚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只见一名青衣男子上前作揖,礼貌的问道:“老人家,请问兰大夫是住在这里么?”老管家打量着陌生的男子,他衣着考究,举止有度,似为读书人的样子。老管家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只不过兰大夫现在……正忙,阁下若是有急症,不妨到其他地方看看。”

    那人却只是微微一笑,道:“不着急,在下并不是来看病的,只是有事求见兰大夫。在下在医馆内等候即可。”

    老管家有些惊讶,见那人从容的走进医馆,却也不好阻拦,只得紧紧地跟在后面。那人走进厅堂,看到对着棋局冥思的兰漱风,只是微微一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候着。

    “刘卿,上茶。”兰漱风此次虽盯着棋局,却并没有忽视外界的动静,“客官哪里不适?”

    老管家连忙倒茶,那人见兰大夫抬起头来,连忙起身作揖,道:“在下唐书桓,目前散居于榆州。鄙人的病症并非源于身体,而是起于心志。”

    兰漱风细细的打量着来者,端起茶杯:“然而本医馆只医得身体,心志却无药可医。”

    唐书桓只是一笑,道:“值此乱世,怀珠之士皆欲投明主,然而璞玉美不自现,丹青美不自言,只望兰大夫为鄙人美言几句,唐某不胜感激。”言毕,拿出一只鼓鼓的锦袋交给老管家,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兰漱风眼眸一凝,悠悠的站起身来,向堂中走去。他示意老管家先接下,又向唐书桓微笑道:“唐公子何以断定,在下的话就一定能上达明君呢?”

    唐书桓也笑了笑,偷眼看了看兰漱风,轻声道:“鄙人多次想要拜访楚将军,何奈并无引荐之人,于是时常留意他的动向。听说楚将军日理万机,不免劳顿,时常到这里来调养,因此……便是来此撞撞运气。”

    兰漱风面带微笑,眼中却看不出什么神色,他对唐书桓道:“阁下过奖,楚将军只是凑巧看得起这个小医馆罢了。小生只在调理方面能说得上话,别的方面可就不敢保证。”

    唐书桓笑着摆摆手,道:“总是聊胜于无嘛,成人一事,功德无量,还望兰大夫不要推辞。”

    兰漱风眼底的笑意聚集起来,他似乎饶有兴趣的看着唐书桓,对一旁的老管家道:“刘卿,笔墨。”

    刘卿看着自家少爷脸上的微笑,不禁有些同情起唐公子来。唉,又有一人要不明不白的遭殃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志得意满的唐书桓来到楚陌寒军中,却并没有得到任用。兵士们只见他西出辕门,仰天长叹,从此却也不见了踪影。

    然而数日之后,梧州姬留雁的府中,有一人前来投靠,那人青衣正冠,正是从榆州而来的唐书桓。姬留雁与其问答几句,只觉无趣,正要婉拒,忽而一名黑衣男子从帷后转来,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冷的笑意,问道:“榆州楚陌寒,近日别来无恙乎?”

    “这……楚将军还是那样……”

    “你从榆州来,定是投靠过楚陌寒吧?”黑衣男子坐在姬留雁旁边,“楚将军为何不收你呢?”

    “呃……在下才疏学浅,可能不合楚将军的意思吧……”唐书桓的额角渗出冷汗。

    “楚陌寒看不上的人,你认为我就会看上么?”姬留雁斜眼看着他,嘲讽道。

    “不不,小民不是那个意思……”唐书桓连连解释,“我只是……我只是……”

    黑衣人在姬留雁耳边说了几句,姬留雁点头,向唐书桓问道:“不过,榆州的楚大将军最近总是不听管教,如果你肯告诉我楚陌寒的一些事迹,我倒是可以重新评估一下你的诚意。”

    唐书桓连忙将榆州近日来的大小事务一一禀报,不时的偷眼看着姬留雁的神情。

    “还有,听说楚将军最近不时的造访一家医馆,不知是不是染上什么疾病。”

    “哦?”姬留雁笑道,“这还真是新鲜。”

    “那个医馆的大夫叫做什么?”一旁的黑衣人突然目色一凝,插嘴问道。

    “唔,具体的名字小的不太清楚,医馆的名字叫做‘幽兰轩’,大夫姓‘兰’,年纪不大,据说医术倒是不错。”

    “怎么?陆兄怀疑楚陌寒的戒备,是这个郎中在背后出谋划策?”姬留雁有些怀疑的向身边的男子低声问道。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低声道:“不要放过任何的可能。”

    姬留雁点点头,招了一名手下细细的耳语。伏在地上的唐书桓偷眼看着,只见一旁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思,眼中深不见底的夜色令他不寒而栗。

    ☆、第三十四回 所谓宿命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铺洒在后院的石阶。兰漱风正斜倚在庭院的藤椅上,悠闲地闭目养神。

    “兰公子在午休么?”一阵风声,楚陌寒翩然而入。

    “既知如此,还要扰人清梦?”兰漱风依然闭着眼睛,冷冷的说道,“将军越来越不客气了,不知道闭门谢客这一说么?”

    楚陌寒莞尔一笑,步至兰漱风对面,道:“我见你房顶上并没有设什么机关,就私自以为这扇门是开着的了。”

    兰漱风面无表情的躺在藤椅上,似乎连翻白眼的力气都省下了。楚陌寒环顾着植满兰草的庭院。那兰草也像主人一般,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自顾自的享受着柔和的阳光。

    “好歹在下也算是客人啊,人称‘君子兰’的阁下,就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么?还是说,”楚陌寒抬眼,兰漱风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在下已经不算是客人了?”

    “好,好,客人阁下,你这回又是哪里不舒服了?”兰漱风慢条斯理的说道,“是火气太大伤了肝呢,还是夜劳过度伤了肾啊?还是一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跌断了腿,不远万里的爬到在下这个小诊所来了?”抬了抬眼皮,“哦,腿没断啊,看不到大将军爬街了,真可惜。”

    楚陌寒笑道:“楚某这辈子看来是不得马革裹尸了,早晚得死在你的唇枪舌剑之下。”又叹道:“心病啊,心病。”

    “哦,失心疯啊。”

    楚陌寒摇摇头,“是啊,不然怎么会来找你。兰大夫有何良方?”

    “好说,”兰漱风右手一挥,“隔壁的隔壁,赵伯刚做好一幅棺材,兰某明年今日给你上香。”

    楚陌寒黯然一笑:“若兰公子能于楚某瞑目之后记得在下,楚某也不枉此行。”

    此语既出,一时默然。

    “那么,不打扰兰公子了,楚某告辞。”楚陌寒微微笑着起身拱手,便向前厅走去。

    “慢着,”兰漱风坐起身来,长叹一声,“楚陌寒,楚大将军,小生上辈子是怎么招惹你了,非要牺牲这辈子的午休时间替你收尸。”

    楚陌寒转过身,向兰漱风瞪着他的眼睛温柔的回望过去,嘴角一挑,右手抖出一张白纸,只见飞舞的行楷涂写一个大大的“鳳”(凤)字。“原来以为兰大夫对在下很是刻薄,现在楚某才明白,兰大夫已经很照顾楚某的面子了。”

    兰漱风见到自己留给唐书桓的“引见信”,也不禁莞尔,眉毛一挑,不屑的说道:“看他欢天喜地的样子,不过是嵇喜之流,罢了。”

    原来,曾有东晋名士嵇康,不拘于世,为人放达,常与同为豪放之士的阮籍、刘玲等人放浪形骸,讽谏时事,时人并称“竹林七贤”。然而嵇康的弟弟嵇喜虽然仕途畅达,却被竹林之士所鄙。一日,阮籍到嵇康家中拜访,正逢嵇康外出,只有嵇喜在场。嵇喜以礼相待,阮籍却白眼对之,书一“鳳”字而去。“鳳”字拆开,乃为“凡鳥”二字,阮籍正是以此讽刺嵇喜之流为“凡鸟”是也。而今兰漱风借此典故,轻易的应付过了唐书桓。

    楚陌寒目光微凝,滑落在他的唇角,“漱风……你笑起来很好看,为何,为何唯独对我不笑呢?”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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