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贻这时心乱如麻,竟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米兰见他脸色奇怪,疑心他中了暑,便伸手去摸他额头:“大哥是不舒服?”
马新贻此刻魂不守舍,实在难容他人近身,见米兰伸手过来,下意识用胳膊一档,将米兰的手推开去。怎知这一下失了轻重,米兰被他推得向后一退,滑到水里去了。
米兰落到水里,自然吓得惊叫起来。马新贻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这女人会不会水,看她扑腾挣扎,赶紧跳下水去,抱了米兰的腰拖上岸来。
上得岸来,米兰万分委屈,颤着声道:“大哥,你怎么”
马新贻自觉行动失序,十分惭愧,忙道:“二妹,真是对不住。”
这时马新贻的手还环在米兰腰上,米兰听他柔声道歉,一时心神动摇,不自觉往马新贻怀里贴了去,谁知腰腹却触到一件**硬邦邦的物件。她这一惊非同小可。
此时两人衣衫尽湿。米兰头发也乱了,心也慌了,猛然推开马新贻朝房里跑去。
马新贻回房换了衣服,还觉心有余悸。本该去饭厅吃饭,可他一想到张汶祥,心里就十分别扭,似是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见他,于是索性连午饭也不吃,倒头就睡。午后屋里一丝风也没有,热得像在蒸笼里,马新贻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好容易迷糊过去,却梦见张汶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嘻嘻笑着。
他醒转过来,背后全是汗,床铺都湿了。
这地方是呆不得了。
马新贻是个果断的人。他把自己的书本等物收拾起来打了一个包袱。算来此时离秋试还有两月多光景,他想,不如明天就离了这山寨罢。
张汶祥见午饭时马新贻竟未露面,米兰又无缘无故换了一套衣服来,心里便觉得奇怪。到了晚饭时分,马新贻总算现了身,他着一件灰色袍子,鬓角的碎发湿湿地贴在脸上,样子倒有几分憔悴。张汶祥也疑他别是中了暑。
他正要开口问,谁知马新贻也不看他,突然对大家道:“二弟,二妹,三弟,现在离秋试只剩两月,我也该走了。行李马匹都是现成的,今晚便借这酒和大家作别罢。”
张汶祥这一惊吃得非同小可。
只听黄纵说:“大哥,才头伏天,离秋试还早得很,你怎么说走就走?”
马新贻早已想好了托词,便称自己家还有几位做官的故交,他想顺路拜访,也好为日后打通些关节。
此刻这厅里,大约数米兰心里最乱,她又喜又忧,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喜的是马新贻这样急于避她,显然是心里真的有她。忧的是马新贻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了。米兰想,马新贻真是正人君子,这么急着走也是怕和她生出事端,可见兄弟的妻子,他是断然不肯碰了,可他说走就走,也真是个狠心的人。这样想着,不知是该爱他好,还是恨他好。
当下几人各怀心事,只说了几轮富贵不相忘等饯别之语,便渐渐兴致索然,变成几个人默默自饮。马新贻看张汶祥不理他,黄纵已快醉了,便推说明日要早起,散了席一人回屋里去了。
夜深了,虽有几丝风进来,屋里还是暑热难当,马新贻坐在窗边,看着桌上的蜡烛扑簌簌地落下许多蜡来。
突然张汶祥啪的一声推门闯了进来。
马新贻连忙站起身,只见张汶祥崩紧着嘴唇,脸上红红的,像是醉了,又像是生着气。
张汶祥也不叫他大哥,劈头就是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要走?”
到底还是有此一问,马新贻心里发苦,是,如何躲得过呢?
他想再背诵一遍拜访故交的说辞,却突然觉得极端疲惫,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
张汶祥见马新贻不说话也不肯看他,心里全是气,他不假思索便喊出一句:“你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
这话问得真是好,为什么不能像张汶祥一样潇洒?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坦诚?马新贻简直恨起自己来。
“你到底为什么要走?告诉了我知道便能怎样?”张汶祥气得脸色都变了。
马新贻被逼得急了,突然抬眼看着张汶祥道:“为了你。”
这三个字说出,马新贻忽然泻了气。
他不会懂的。
而他自己,到底没有张汶祥那么勇敢。他没有勇气再做解释。
痛苦之中,马新贻竟也觉得有些轻松,这煎心的一幕,终于被他熬过去了,便也可就这样过去了吧。
想不到,张汶祥却两步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大哥。”
难道三弟竟懂得自己的心意吗?
马新贻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臂只敢虚虚地环住张汶祥。是自己失言了吧,如果刚才任他骂不要开口,也许就会好一点。
只听张汶祥在他耳边说:“我跟你走。”
因这四个字,马新贻心里所有东西都轰然倒塌。
三弟当然也懂得。
不要再自己骗自己。
他抱紧张汶祥吻下去,仿佛这是此时唯一的出路。
这都是错的。但马新贻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抗拒了。
马新贻这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错的事,就会非常投入地一错到底。
热吻之中,他把张汶祥推到床上,手忙脚乱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张汶祥身体热得烫手,像发着高烧的苦孩子,随时都会死去。
马新贻非常心慌,不知要如何安慰他才好。急迫之下只得握住他最坚硬的地方,那是非常柔嫩急需要抚慰的地方。
他这样摸着,仍觉得非常心焦,恨自己太笨拙。直到听到那人的喘息声粗重起来,马新贻才有些放心。他看到张汶祥脸上泛起潮红,觉得非常之感动,那是随时要死掉的样子。张汶祥平时总是对他笑,薄薄的嘴唇勾起来,无论怎样甜蜜,仍像带着满不在乎的神色。
无论怎样甜蜜,当然永远不够,要像现在这样,叫他死在我手里,他才永远走不脱,他才永远离不了我。
马新贻陶醉得不能自持,手上也加快了动作。
“大哥我我不行”
他告饶了。
马新贻非常地满意,拼命吻下去,剩下的求告都只能留在喉管里,剩下呜呜的喘息。他手里终于传来一阵颤抖。
张汶祥觉得这温存安宁,一辈子都不够,然而只得片刻,他突然翻身扑到马新贻身上。
马新贻未及反应,对方已经蛇一样游了下去。
简直是灭顶之灾。温暖湿润的口腔的刺激,比当初刀刃插在他身体里还要强烈。马新贻咬紧了牙齿,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只忍得片刻,他终于还是像树叶一般颤抖起来。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一件□□的事情。
然而最高的一刻过去,那心乱如麻的感觉却又回来了。
明天早上,走是不走?
若不走时,难道在这山寨里困一辈子?若要走时,山高路远,何时是一个头?
马新贻有点害怕,怕自己的意志已被瓦解。
忽然簌的一声,张汶祥把床头的蜡烛吹灭了。
马新贻只道他困了,谁知黑暗中听他清清楚楚说道:
“大哥,我知道你要走的,你现在快走吧。”
“现在走?”
“夏天夜里也不凉。等到明天早上我怕你走不了。”
马新贻简直不敢相信,怎会有人这样懂得他的心?莫说明天早上,就是现在,只要点起了灯,看到那张脸,恐怕他就再走不出这房间一步。
他感动地几乎要哽咽起来:“三弟,等我做了”
张汶祥并没有听他说完:“我知道,我等你。”
第二天早上,马新贻已经走了。米兰肿着一双眼睛。张汶祥眼眶红红的,眼里都是血丝。
这光景,连黄纵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第 6 章
(六)
春去冬来,音信全无,山寨里的日子倒也平静。转眼五年过去。
这日却有两个官差找上门来,说道:“我们是奉了马新贻马大人的命,来此送马大人的手信给两位寨主。”
一时整个寨子都屏息凝气,等着张汶祥拆开手上那薄薄的一封。
这与其说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一份公文,口气颇为生疏,只说马新贻现任某职,正在某处剿匪,让他们带了手下弟兄及家眷马匹钱粮等速去投奔。
张汶祥捡那要紧的意思说与众人听,一时上下一片欢呼沸腾之声。独米兰抢了张汶祥手里的信,想要细细看时,却是字句艰涩认不全。她急得向张汶祥道: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