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檀青》分卷阅读43

    顾莫余耸耸肩,没有回答他们的,二人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也没追问,只是不明所以的问道:“阁下刚刚那句话不知具体是指什么?”

    顾莫余从这两人一进来就暗中观察,那个薛大人身上穿的学士服,走起路来步履平稳而正气十足,眉宇间隐隐透着点读书人的傲气,刚刚说话的语气也让人感到一股丝毫不退让的感觉;再看那位宋大人,虽然同为文臣,但是这两人身上却体现出来差异的气质,也不知是不是受官职工作内容的影响,这位宋大人的步伐就显得刚劲有力多了,说起话来也是言辞犀利,毫无读书人委婉的气质,若是此刻给他配上一把剑,倒是能显出几分武将的杀伐果决。 但是无论如何,这两人身上那股睿智的气息是掩盖不住的,也绝非平庸之人可拟,说到底,这两人绝对都是十成十的中规中矩的——国士之材!

    顾莫余噗的一声笑出来说道:“别装了,我就不信,以你们俩的才略难道看不出来,寇漫战事,其他物品都好说,把兵士作为贸易对象输出跟把人当成奴隶输出有什么区别?这当然不行,还有关于所谓的八部整合,我虽然不知道现在有哪八部,但是我知道除了吏户兵刑工,其他其实都可以不要,这个我都看的出来的东西,这位大人会看不出来?你们大概只是闲来无事,来皇帝这里斗个嘴找点乐子吧。”

    最后那句话对于他们这种传统的读书人来说,那就是言重了,但是不得不说,其实事实这两位大人,倒是真的有这么个小心思。

    心思被戳穿,薛嘉彧脸上有点挂不住,恼羞成怒道:“红口小儿怎可如此放肆!吾皇日理万机,我等怎会无端前来叨扰!”

    顾莫余哈哈的笑了两声道:“行了别装了,一直这么义正言辞的也不嫌累,我听得都累了。”

    宋秀夫倒是一脸敬赞的表情问道:“阁下目光如炬,不知尊姓大名?”

    顾莫余又望了顾行止了一眼,顾行止一脸讳莫如深的答道:“皇后名讳你们就不要问了,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叫。”

    二人一听,均是一愣,随后便偷笑着告退,顾莫余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炸毛的样子吼道:“谁他娘的是你皇后!老子再怎么着也应该是个王夫吧!”顾莫余还想说什么,结果一口气没换上来,站在那里喘气喘的像是逃命回来样的,顾行止本来还想多堵他两句,见他这样,赶忙放下手中的笔,扶他做到椅子上说:“不就是个名号么,至于这么激动,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这么拼命干嘛。”

    趁着这个时候,一直在一帮静静观察的陈岁岁一手搭上了他的脉象,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又掰开他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下眼球来里的状况。顾行止看着他手上动作一直不停,便问道:“如何?”

    陈岁岁摇头,但是却说道:“我不确定,先把他带回寝宫吧,等他休息好了再说。”

    顾行止点点头,就这样抱着他回了寝宫。

    赵图熙看着手上刚刚收到的密报,右手攥的关节发白——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他居然还活着!那是不是意味着《怙悛经》还在他手上?还有所谓"记忆散尽"是什么意思?他失忆了吗?可恶,要不是这个男人,五年前自己就可以拿到《怙悛经》现在肯定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会死这种无聊问题了。

    他恶毒的眼神透着昏暗的烛光,面部完全狰狞起来。

    不怕不怕,自己手上,还有可以用的棋子,他的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中,嘴角勾起一丝算计的笑容。

    自从顾莫余再次遇到顾行止之后,就开始了他正式的包养生活,当然,某人总是一再强调自己是食客。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莫余的身体-----从陈岁岁来那天起,他开始出现另外的突发症状,五感的突然失去。

    那是陈岁岁在寝宫里给他把脉时候,顾行止在一旁站着,等着他的诊断,顾莫余漫不经心的看着顾行止,顾行止白了他一眼,开口说到:“还笑 !”

    可是顾莫余当时就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诊他,因为他突然的就发现,自己的耳朵一阵刺痛,然后所有声音都远去了,耳里一片如冰冷荒原般的死寂,顾行止说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就只是看见他的嘴唇上下翕动,顾莫余一下子就心里开始发慌,他盯着顾行止的嘴,努力的挠挠耳朵,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有声音传入,顾莫余皱着眉头,有点分不清,刚刚到底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神经出了问题。

    顾行止看着他脸色一下好一下坏,颠三倒四的,便问他怎么了,顾莫余摇摇头,决定先不说,毕竟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够让人心忧的,没必要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两天后,他们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顾莫余忽然就觉得自己眼前一暗,瞬间所有的光线消失,眼前顿时变的一片漆黑。他努力的眨眼睛也于事无补,这次顾行止明显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寻常,问到:“怎么了?”顾莫余摸到自己的碗,便扒了一口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语气奇怪的问道:“什么怎么了?”

    不得不说,即使他不记得以前自己是怎么骗顾行止说自己不认识钟无射的了,现在的语气依然与那个时候如出一辙——如出一辙的平淡无辜。

    顾行止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便说:“阿余,我说过,你很擅长说谎,但是,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眨的很频繁。”

    顾莫余心里大叫不好,腹诽道:有这等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啊喂!再说我现在看都看不见了,不带这么作弊的!但是嘴上却说不出话来,他反驳不了啊。

    顾莫余握着他已经出汗的手问道:“怎么了?”

    顾莫余皱着眉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揉的双眼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的时候,他本来一只手就已经被顾莫余抓住,现在另一只手也被束缚着,被顾行止一把抓住。不用看他也知道对面那个人现在的脸色,肯定不怎么样好看。

    顾莫余斟酌了一会,发现这样终究是瞒不过去的,正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他忽然就感觉眼前像是有了点影子,他使劲甩甩头,不停的眨眼,渐渐的,明暗,颜色,线条轮廓都显现出来了,最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顾行止那张脸,那脸色,着实不怎么样。顾莫余顿了顿说到:“我刚刚看不见了。”

    岁岁由于要观察他的状况,这两天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现在一听他说的话,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位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复杂的了,现在这多出来的一个失明又是怎么一回事!阿粽这是以前嫌他平时太闲,现在连本带利的给讨回来么!

    顾行止一脸审问的表情看着顾莫余,意思就是:早看你不对劲了,还不从实招来!

    顾莫余朝他做了个鬼脸才说:“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就,突然看不见了一会,然后现在又好了。”

    岁岁听了完全一个头两个大啊,但是出于医者的习惯,他还是问道:“还有没有类似的状况发生过?”

    顾莫余很认真的点点头,但是一开口就愣住了——还有?还有什么?话说自己为什么要点头啊。顾莫余一个人纠结了半天,鉴于他出众的记忆力,他只能说:“我忘了。”

    陈岁岁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顾行止皱眉说到:“以后你要是还这样,就说出来,别那一个人闷着。”顾莫余只能心虚的点点头。一餐饭就在各自的沉默中悄然度过。顾行止下午要去批折子,就问顾莫余跟不跟他一起去,顾莫余刚要答应,就被从台基下走来的传令官给打断了——

    “陛下,大主教有请公会顾公子。”

    赵秃子?哼,真是没脸没皮的典范,自己要不是一直在忙商贸的事,早把它收拾了,哪儿伦得到他现在说话。

    “大主教?公会跟教会也有生意来往?”顾莫余还不知道这神职人员还跟自己这世俗铜臭有何交集。

    顾行止回道:“回去说,我们一会儿就来。”

    传令官行君王礼,便退下了,顾莫余看了顾行止一眼,意思很明显:快来解释一下啊喂!

    但是顾行止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顾莫余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不满的看着他,岁岁看着他俩一来一去,犹豫了一会儿说到:“还是跟他讲讲吧陛下,毕竟他也要去啊。”

    顾行止深深看了顾莫余一眼,转过身去说到:“随意,反正他也记不住。”说完顿了顿朝一旁侍候这的小厮说到:“去叫三位公会长过来。”

    小厮应了一声下去办事了。

    岁岁说道:“怎么说呢,就是你手上有一件东西他很想要,但是已经过了五年,他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东西在谁那里了,大概事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就想教你过去问一下吧。”

    顾莫余问:“那这个东西现在到底在谁那里。”

    岁岁犹豫了一会说:“阿粽,你还是不要思考比较好。”

    这句话说的就让人很莫名奇妙了,顾行止也侧目看向他,等着他的解释,岁岁脸色怪异的看着顾莫余说道:“虽然现在只是个猜测,但是我觉得,你之所以会像这样身体越来越差,就是跟你这几天都在思考有关。”

    顾莫余目瞪口呆道:“这,有什么关系。”

    岁岁答道:“阿粽,你是长生的人,所以生命力强,不容易死,但是那不代表你所有时期生命力都很强,恰恰相反,你每个时期生命力都很弱,因为你要活更久,每个时期分得的能量就很少,再加上你之前受过的伤,虽说你休整了五年,但是其实这五年里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这其实只是单纯的在消耗你的寿命罢了。但是由于五年之间你生活稳定,所以就暂时的维持了现状,但是自从你回来之后,虽然你还是不记得事情,但是你内心里已经开始渐渐的有自己的判别了,你对不同的人和事的看法都有了你自己的观点,简单来说,你开始大量思考了——本来人思考就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你这样频繁的思考等于是在消耗你这个时期本来就已经所剩无几几的生命,所以其他的并发症出现了,失明。也许还会有其他的症状,只要你继续思考,你的情况就只能越来越差。”

    岁岁一口气说完,却完全没有一点解脱的感觉,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要顾莫余把自己脑袋空闲下来,谈何容易。他天生就是个瞎想的命,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在各种势力斗争中养成的习惯,思考几乎是本能的反映,不是他想,就能控制住的。

    顾莫余也只是哦了一声,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连想都不能想了。

    ☆、长生

    喻源韩偦周维礼到的时候,顾莫余四个板凳一拼,就那样若无旁人的厚颜无耻的睡在大殿之下,顾行止在跟桃木枝讲话,陈岁岁在翻一本医学典籍。

    所以说,人的本性是天生的,与他后期经历的事情无关,这位即使是前尘忘尽,依然能如此不成“体统”的淡定的睡在大殿下,一点也不觉得拘束。脸皮厚这是病,得治!

    顾行止最大限度的无视底下躺着的那个人,把赵秃头的邀请跟他们讲了一遍,韩偦听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样的说道:“今天早上顿珠仓决派的信使来说吴白水已经不在盐雪了,怕是已经在教会里喝他的茶了吧。”

    吴白水是盐雪的第一皇子,五年前的顾莫余拿着那本假的《怙悛经》摆了这几个皇帝一道,才几年的光景,这几位皇帝死的死病的病,大抵都时日不多,顾莫余可以说是完胜五年前的那场长生之争,当然代价也比较惨烈。

    而对盐雪而言,老皇帝的病倒就意味着新势力迅速崛起,所以在这短短五年内,一直名不见经传的长子吴白水一跃成为盐雪最大的实权掌控者,而现在,这个盐雪的掌权者,现在已经毫无征兆的不在宝髻了。

    “周兴也不在淡水城了。”周维礼淡淡的说,但是没什么人在意,周兴这个人自从五年前一场大病就一直淡出了大雍权利的中心,目前朝上两分天下,二皇子周匄和三皇子周卿分执朝政,对于他这个父亲,周维礼一直都没有一丝尊敬的意味,准确来说,自己不杀了他都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周维礼,听说周匄也不在淡水城了。”喻源有意无意的提点道,周维礼一愣,有点奇怪的说:“周匄贪玩,他经常不在淡水城。”

    “不不,我不是说他,我是说他的那个亲弟弟六皇子周丏。”

    周维礼还是不明所以,周匄的确是去了周丏的封地,这跟周兴偷偷来临安有什么关系?

    “林宗!”韩偦一拍脑袋说道:“那个林宗是周丏的人啊,林宗被钟疯子他们扣在大研三年多,周丏肯定是想趁着这回他父皇不在,要周匄帮忙把林宗弄回来。”

    周维礼皱着眉说:“林宗被扣在大研?为什么要扣押他?”

    韩偦冷笑一声道:“当然是我们打翻了醋坛子的英明神武的大公会长说的啊。”

    周维礼头一次觉得跟不上他们俩的思维,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周维礼啊,像你这种清心寡欲两耳不闻八卦事的人,这些事情就不知道了吧。知道几年前东南岛曾经想跟杉沙联姻,可是结果没成,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么?”

    周维礼表示自己在这方面真心是个外行。

    “本来要联姻的是周丏跟现在杉沙皇帝的亲妹子顾心琪,但是结果,周丏对他未婚妻的亲哥哥顾行止一见倾心啊,这样才没有搞成。所以阿粽在得知那个林宗是周丏的新欢的时候,心里的花花肠子就又开始算计别人了,他那时候就已经把人家当成自己的情敌了,不得不说他这可真是个吃飞醋的人,但是他已经开口说林宗只要再一现身,就把它扣下来,好好整整那个周丏。你知道他要是跟别人说的那还好,主要是她是跟钟疯子和花菜说的,那两个疯魔之人唯恐天下不乱,这话倒是记得清楚,结果真的就把它给扣下了。”

    韩偦看看“罪魁祸首”可惜罪魁祸首还在睡觉,虽然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周兴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但要是周匄也在的话,这事情就麻烦了。”喻源忧心道。

    周维礼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不用管周匄,他不会去帮周兴的。”说完就噤了声,眼神有些微妙的尴尬,旁边喻源韩偦甚至包括桃木枝和顾行止都一连高深莫测的看着他,笑的甚是奸诈。周维礼没有来的脸一红恼羞成怒道: “你们那都是什么眼神!”

    韩偦笑的不怀好意道:“周匄啊——本来是个挺会藏拙的人,没想到栽在你手里了。”

    周维礼意外的是个薄脸皮的人呢,一下子就窘迫的说不出话来了,他跟周匄……呃……

    于是气氛无端就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顾行止随便一咳说道:“也就是说现在除了垄水,其他的几个人都齐了?”

    陈岁岁不明所以到:“他们五年前没抢到《怙悛经》,现在还想怎么样?”

    桃木枝接口道:“输赢已经无所谓了,他们的目标是《怙悛经》,不得到它,他们就会一直想心思。以前是目标不明,大家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怙悛经》是在公会手上下落不明的,那公会绝对是头号怀疑的对象啊,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逼着公会和跟公会联手的顾行止说出《怙悛经》的下落。”

    顾莫余的眼光岂止是不错,桃木枝这么些年跟着顾行止和宁远亭,早已出落成一个翩翩少年,对各种问题的毒辣的眼光更是让喻源都咋舌称赞,只是比起生意场上的是,他在政治上的眼光更为精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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