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檀青》分卷阅读19

    顾行止一听就觉得不对劲,那日大研城一别,自己就回临安了,如果第二天他就起身去了滇彝,去跟赵云胤谈减收的事,然后一谈完就回来,时间上都有点勉强,他记得那个叫桃木枝的孩子来跟自己递信儿,要自己拖住周匄的时候,他明明说的是顾莫余在盐雪啊。他哪儿来的时间去宝髻?

    “你为什么要那个叫桃木枝的孩子说你在盐雪?”顾行止小声的问向顾莫余,他知道,垄水减收肯定是公会那边的动作,但是四成这个数量可不是公会长韩偦可以谈下来的,而公会里有能力谈下这个数目的人个时候都不在滇彝,那么只有可能是他自己去的,那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说他在宝髻?

    顾莫余越吃到后来脑袋越觉得昏昏沉沉的,顾行止来找他搭话他也没顾上跟他赌气,就直接说:“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就在盐雪啊。”

    顾行止觉得这个回答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自觉的就皱着眉头一脸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你那是个什么表情啊,我就是在宝髻啊,我先去的滇彝然后去了宝髻啊,然后就回来了啊。结果一回来就睡过去了,饭也没吃,这还是我回来的第一餐呢!”

    顾行止心里暗暗震惊,先去滇彝,然后又去了宝髻,他是怎么赶回来的?这时间上实在是太紧张了。

    一场说不上是什么意思的接风宴就这么结束了,临走之前,杉沙皇帝本意是留顾莫余住在皇宫中的,结果顾莫余死活不肯。可皇家人都是有脸面一说,可不是都像他那样的厚脸皮,你这一大公会长在怎么说都是贵客,哪有贵客前来还让他回自己公会去住的,就在两边不停的寒暄的时候,顾行止略一思索,就提议道:“顾会长与我是旧友,不如让他住在秦王府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的那些大臣又是一片哗然,周匄看着他们俩暗自思量,这俩人果然是认识的,要不然之前在朝堂上也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哦?是这样啊。”

    “是的父亲,顾会长与我相识多年,只是儿子愚钝,一直把他当成闲散浪人一个,不曾想其竟是如此身份。”

    “嗯,这也是个方法,不知会长意下如何?”

    顾莫余看着那个还有脸说自己是他“旧友”的人,嘴角抽抽了一下,最后只好点点头。

    吃了饭依旧还是浑身无力的顾莫余,一脸衰气的跟在顾行止身后,骑在马上的身影都显得有点不稳,好不容易坚持到了秦王府,顾莫余一下马,就一个翻身躺在地上了,里面李大水走出来,本来是迎自家主子的,结果就看见顾莫余挺尸样的趴在地上,一下子就愣住了,扯着大嗓门喊道:“小莫?!你小子怎么来了,哎,你趟地上干嘛,快他娘的跟水爷起来!”说完还朝他踹了两脚,顾莫余烦不过,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火气冲冲就往上噌,指着大水的鼻子就吼起来:“吵什么吵!没见过睡觉的!”然后又瞟了一眼顾行止,看着他那张没表情的脸就更生气了:“还有你,看什么看,你说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不帮忙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你他娘的倒好,一路下来没少给老子难堪。杉沙在萍梗上的登岛权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要是不继承皇位,那些钱一毛都没有你的!更别谈那个佛母像了。”

    顾莫余喘了两口粗气,觉得自己脑袋都快成浆糊了,完全急不择言慌不择路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偏偏就在那里硬撑着,感觉像是不骂完就会抱憾终身似的。

    “老子看见你这张脸就来气,一天到晚装什么面部残废,有点表情会死啊,咱们一路走到大研,我就算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也不至于让你这样害我吧,你他娘的是把老子当成不认识的就算了,你那处处跑出来坏事的态度是想怎么样,老子祖宗世代跟你有仇吗!先前在顾家大宅也是,别以为小爷不知道,枕头下那两个目珠是你拿走了吧,你他娘的偷老子东西不说还把老子像仇人那样往死里整,你他娘的良心呢!”

    顾莫余一次性把心里那些火气都朝他撒出来了,骂完之后觉得人都舒服了一截,结果整个人一放松,就觉得困意一下子吞噬意识,迷迷糊糊的就闭上了眼往后面倒去,眼皮合上之前,他隐约看见顾行止一脸担心还带点着急的朝他这个方向跑来,顾莫余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不可能,那个冷面僧怎么可能会担心,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倒下去之前,顾莫余唯一的想法就是,就这么倒在地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背拍扁了啊……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看着外面完全是大晴的天,顾莫余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觉得——睡了这么久,身上都谁软了,怎么有种使不上劲来的感觉……

    顾莫余睁大了眼睛打了个哈欠,就听见门外疑似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等他听清楚,大门就吱呀的一下被推开,陈岁岁提着一个看上去挺像装糕点的盒子走进来,看见顾莫余醒了,哎呦的叫了一声,就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转身过去跟门边的一个小门童说了点什么又走进来,脸色很不好看。

    “岁岁,你有黑眼圈了。”虽然是个陈述句,顾莫余心里其实已经很惊讶了,陈岁岁不应该是那个为了美容驻颜可以连生意都暂时仍在一边跑去谁美容觉的人么,她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生出那一圈熊猫眼?

    陈岁岁气不打一处来,捣药的右手一下一下杵着越发使劲儿,咬着牙恨恨的说:“你还有脸说,本小姐是为了谁搞成这样的!”

    顾莫余其实一见到陈岁岁就估摸着自己也许是又病了,因为自从自己那天早上被喻源叫起来之后他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大对劲,但是那个时候,就算是能确认自己病了,最终还是得去皇宫的啊,所以顾莫余也没太在意,本来也不是太厉害,但是自从在酒宴上喝了酒之后,就觉得身体上的不适感猛增,他那时不愿意留在皇宫,一来是觉得皇宫这地方太约束人,实在不是他这散漫闲人住得惯的地方,二来这敌人的大本营还是能不进则不进,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那时候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他不愿意让皇帝知道自己病了,毕竟还是有影响,所以最后就一直坚持不住在皇宫,结果最后到了秦王府的时候,自己那一通骂又几乎耗尽所生的最后一点元气,所以一骂完他就立刻睡过去了……起码他觉得只是睡过去了。

    “多少天了?”

    “不多不多,才三天而已,您这样再多睡三百天都没!问!题!”

    他祖宗的都过了三天了!怎么每次自己一睁眼就几天几天的过去了啊,会不会哪一天自己一睡,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 过去几十年的了啊!这不合理!

    “岁岁,我觉得先前还挺好的啊,为什么一下子就病了啊,就像是一瞬间病倒的感觉。”顾莫余想努力解释自己并没有乱来,还是有好好调理自己身体的,这种“主动认错”式的态度只是希望能为自己赢来一副不那么苦的药。

    可是还不等陈岁岁开口,门口就又踏进两个人。李大水看样子是已经被陈岁岁“教育”过了,说话声音极其底细温柔,听着让顾莫余觉得鸡皮疙瘩直起的。

    “小莫,你他娘的算是醒了,你有点良心,不要一病就病的能直接扔出去喂狗成不?”

    听听,尤其是这语气没变,还是“李大水”式的说话方式,从他那粗嗓门里硬是憋出一股子清细的音,这效果简直是听了折寿!

    “什么啊,别说那么夸张,我就是困了,多睡了一会儿!”顾莫余不甘心,那还是觉得自己“只是困了”而已。

    “那是,十天里从大研出发,走西川去滇彝,爬雪山到宝髻,过青海回临安,回来之后不休息,熬心费神的谈生意,发烧了喝酒,生气了不说,怒火攻心,还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只是困了!不得不说,你的确是该扔出去喂狗!”

    陈岁岁狠狠地把捣好的药往瓦罐里一扣,砰地一声摔了药舂,猛的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又叹气道:“女神都不肯收你走,不是为了折磨我等人,就是她也嫌弃你!”

    说完无比悲情的望向远方的天空,出去熬药了。剩下顾行止坐在床边死死的盯着他,大水刚刚也随岁岁一起出去,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俩。

    看着顾行止盯着自己,一双墨黑的眼瞳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像是有点担心,又像是在生气,顾莫余一下子又有点火了,皱了眉头别过脸赌气的说:“看什么看,没死真是对不起你啊,放心,下次会注意,一定会死绝。”

    顾行止听了面色又冷了几分,但是还是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到顾莫余面前,顾莫余拿过来打开一看,正是两个目珠!

    ☆、长生人说长生事

    他纠结了,拿捏不准顾行止到底在想什么,视线徘徊在目珠和顾行止之间,过了一会儿,他把目珠重新包好,放回顾行止手上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行止没有再看那两个目珠,把它们放在顾莫余枕头边说:“我从没想过害你。”

    顾莫余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顾行止顿了顿又说:“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这是筹码。”顾莫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听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我拿目珠只是为了让你告诉我一些话,免得到时候连个威胁你的都没有。

    “你想知道什么?你母亲的死因?目珠为什么在我这儿?还是我的目的?”

    “……”

    “少爷,你连自己的想知道什么都说不出来,你要我怎么信你?”

    “……我想知道,长生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存在。”

    “……”

    “但是这些,你不会告诉我,所以”顾行止指着目珠说:“手段而已。”

    顾莫余用了很长时间沉默,然后深吸一口气说:“有些东西,还是少知道为妙。”顾行止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顾莫余最终还是在他的目光中松了口。

    “你想知道长生,长生是一种不自然的状态,主要表现为长生的人的寿命比普通人要长的多,但至于长多少,没有人知道,而且长生不等于永生,还是会有自然死亡的那一天,只是等到那一天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长生也是有副作用的,他等于是通过一种方法——或是药物或是某种方法将人的寿命拉长,是拉长。假如你的天命的是六十岁,你在这六十年间身体健康,过的也很舒畅最后自然死亡,那么长生就是把你的寿命拉长到六百岁甚至六千岁,但由于只是拉长而不是增加到六百岁或是六千岁,你的身体素质就会相应的变差一些,比如身体虚弱,经常生病,提不动重物什么的,但是现在知道这些的人很少,他们普遍看到的都是三四位数的年龄,而忽略那些负面的影响,而且你看看追求长生的都是些什么人?皇帝,主教,贵族,他们地位高,生活条件好,这些负面的影响就算他们知道也会觉得没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种已经到达整个社会顶层的人还会追求什么?当然是永远活着,然后永远享受这种奢华的特权生活了。”

    顾莫余顿了顿,接着说:“至于为什么会存在长生这个东西,他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就会发现几乎所有知道的人都在疯狂的追求长生。”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也别以为我什么都知道,我也是人,人的认识是有限的,我不可能洞悉一切真相。”

    顾莫余说完垂下眼,没有再去看顾行止,只是觉得说了这么多口有点渴,于是准备起身去倒水喝。顾行止看着他动身,没说什么只是把他按回被子里,自己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把被子递给他一边若有所思道:“这么种东西,说不定只是一场骗局,而且为什么记载长生的是《怙悛经》,为什么《怙悛经》在佛母像中,而佛母像的眼睛被挖出来了,这些,都没个解释。”

    顾行止对他说道,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顾莫余苦笑道:“真的,这是真的,绝对真实。”

    顾行止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肯定,眼神里带了点疑惑的看着他,顾莫余望着手中的茶杯,神情落寞的说:“的确有很多人怀疑他的真实性,一个东西只要是好的让人觉得不真实了,就一定会有人怀疑他的真实性,这是人的本性。《怙悛经》是哪里来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应该知道1316年那场打了近十年的混战吧,那次混战的结局以最后的崖山之役为落幕,把帝国周家人赶到了东南岛上去了对吧,当然,这只是对外的官方说法罢了。”

    顾莫余喝了一口水说:“那是四国争夺的一个顶点,原本持有《怙悛经》的帝国人那时已经还原出了一种长生的药,而就在十几年前拥兵自立的三个诸侯国听闻之后,当然是自己心里着急,急急发动战争,希望能抢夺到,哪怕只是那一颗药也是好的。可惜,那场大战几乎耗去的整个大陆大半的元气,农人不务农,商人不经商,百姓无居所,处处是军营。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帝国丢失了已经做好的那颗药,最后只能带着《怙悛经》远走海岛,而三国最终也没能得到那颗药,因为那颗药阴差阳错的被一个宫人吞下去了。”

    “那个宫人活了一百多岁,最后死在了几年前杉沙和垄水的那一场战争中,他的容貌一点都没有衰老,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我去拜访过他,他说自己看起来就跟一百多年前一个样子,而且感觉身体健康,完全没有一点要天命将至的感觉,如果不是死于非命,他大概还能活很久。”

    顾莫余苦笑道:“要不是我亲眼见过,我也不会相信。”

    顾行止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语言,头一次不知道要说什么,正在俩人沉默之时,陈岁岁端着煮好的药进来了,顾行止很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碗,拿着勺子搅拌来把药弄凉一点,陈岁岁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行止这一套做的行云流水的动作,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顾行止,徘徊了一会,果断出去了。这俩人,刚刚火药味还那么浓,现在看来这是已经和好了的趋势啊。

    顾行止是觉得没什么,好像照顾他顾莫余是自己该做的事一样,于是吹冷了一勺药,送到顾莫余嘴里。顾莫余不用说就更觉得理所当然了,一直在公会被人伺候着,眼下虽是顾行止在给他喂药,在他眼中和药童来伺候自己喝药没什么区别,俩人都觉得这是在自然不过了的一件事。直到喻源一脚踹开了房门,抬头看见的就是顾行止轻轻的把一勺药喂到顾莫余嘴里,顾莫余还在那里傻笑,他一下子一句“你们……你们……”你们了半天,硬是没你们出下句,最后吼了一句“打扰了!”夺门而去。

    是的,喻源那一句打扰了,一语点醒梦中人,俩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算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顾行止假装咳了一声,把药递到顾莫余手中,一脸的不自然,顾行止自己抱着碗一边闷声喝一边微红了脸。

    过了好一会儿,岁岁才探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进来说:“没,没打扰你们吧。”

    顾莫余很是无语的看着她,她身后喻源也跟着进来,顾莫余翻了个白眼说:“关于这件事,你们的新鲜劲怎么还没过去。”

    “这怎么可能过得去,这可是您的终生大事!”岁岁笑看向顾行止。

    “我想说,我这个时候要是说没有这回事,都是误会,会不会晚了?”喻源一听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差点没从他鼻子里喷出来。

    “阿粽,你脑袋瓜子是被盐雪高原上的长毛狗踢了吧,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只会淹没在大家八卦的口水里。”

    “那就说我分手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住在人家这里,怎么可能分手,阿粽啊,你别想心思了,这流言嘛,疯子后面总跟着傻子,你是堵不住的。”

    顾莫余仰天长啸,自己还要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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